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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迁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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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沈流云不想和方少陵说话,甚至和他相处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都觉得令人不快。方少陵可不这么想,他这个未婚妻的性子可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十分对他的脾气,也十分能挑起他的征服欲望。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化险为夷,取得岳父岳母的信任的吗?”方少陵很清楚什么样的话题能引起沈流云的兴趣,不怕她不理他。嘴角弯弯,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果然听到他的话沈流云气愤的转过身来,一双似水的眸子狠狠的瞪着他,流光溢彩,让人炫目。方少陵微微有些愣神,他一直都知道沈流云是美的,可是从未想过这个人可以美得如此摄人心魄,美人如玉,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深深的吸引着人的双眸,舍不得离开一点。方少陵第一次觉得,方沈两家的婚事,真是不错。
虽然知道此时问这些根本就毫无用处,可是人的好奇心往往不受理智控制,明知无用,还是想一探究竟。沈流云打量方少陵两眼,愤愤的问了句:“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方少陵嘴角勾出一个痞痞的笑容,“我只是告诉岳父岳母大人,说我一见到你就认出你是云妹,于是便跟你开个小小的玩笑,本以为你会认出我,谁知你竟然对我全无印象,还生出误会。所以我只好亲自来学府说明真象,道歉解除误会喽!”
已近六月的天气越来越热,可是在这个花园的一角,小小的凉亭里却凉爽怡人。平时沈流云总喜欢在这里坐一会,吹吹风,看看书,品品茶,只是今天之后,这个地方怕是再也不会是她记忆中那个可待岁月静好的地方了。她突然后悔为了方便说话把方少陵带到这里来,没得为他毁了自己心里的那片净土。
方少陵这个人不仅一身痞气,还大大的狡猾。在沈流云心里,方少陵又多了一个负面标签,印象自然更差。不过方少陵可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好,相反,他的风流痞气狡猾一向都是在女人中无往不利的武器,不是有那么句话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们就是喜欢男人身上有那么点坏坏的气质。因此见沈流云不理他,便凑上前去逗弄沈流云说话。
“云妹,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人就是这样,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吃饭是错,喝水是错,走路是错,说话是错,站是错,坐也是错,甚至连呼吸都是错,只要他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一个错误的集合体,如今方少陵对沈流云来说,就是这样的一个集合体。不耐烦的甩开方少陵,刚想吼他几句,忽然瞥见花丛后面人影一晃,正有人走过来,连忙控制住怒气,压低声音:“你退婚,我就原谅你!”冷哼一声,成功看到方少陵脸色一暗。如今方家有钱有势,却还能信守承诺坚持娶已经开始败落的沈家大小姐为妻,若这个沈大小姐不是沈流云自己,她一定对方家,以及方少陵高看一眼,但如今这个倒霉的婚约落在她头上,在她眼里这婚事就成了包办婚姻的典型,完全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姑爷,大小姐!”方少陵刚想说什么,就被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桑采青就迈步上了台阶,走进凉亭。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壶热茶并几样点心。
若是平时,沈流云定不会多加理会,她对桑采青无感,既不像沈渊、沈流年那样当个宝贝疙瘩捧着,也不像梁玉茹那般视若眼中钉肉中刺,可现在她心里有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呢,桑采青一句“姑爷”,就是那把浇在火上的油,让沈流云的怒火烧得更旺。
“乱叫什么呢?哪来的‘姑爷’?你不是自小跟着我和流年读过书识过字的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人都认不清?什么姐姐妹妹姑爷少爷的,也不看看姓什么的,开口就乱叫,要是自己分不清楚,就跟别人好好学学规矩,省得出来丢人现眼!”前面的话是骂桑采青,后面的话则是讽刺方少陵那一声“云妹”,鬼才是他妹妹呢!
桑采青脸色一僵,在沈家,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骂过他,就连夫人虽看她不顺眼,可也从未当面这么给她没脸过。沈流云指桑骂怀,桑采青虽然不知前因后果,却也听出来了,大小姐和未来的姑爷生气,偏偏拿她做伐子,又反抗不得,这就是当丫鬟的命!想到这里,桑采青心里一阵悲哀,若不是母亲早死,她怎会做了这低人一等的丫鬟,又怎会被沈大小姐骂个狗血淋头。心中升起一阵不甘,没人生来就是丫鬟,她也不会一辈子做丫鬟的,迟早有一天她要给自己赎身,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仗着身份压她一头了。至于沈大小姐,她们也会是平等的。桑采青低着头,目光闪烁,既倔强又不甘。沈流云心里的火气烧得正旺也没管她是个什么眼神。
“怎么是你送来的茶,沈家已经没落到除你之外就找不出一个丫鬟了么?竟然要二弟的贴身丫鬟亲自来送茶?”沈流云冷笑一声,沈家家大业大,丫鬟也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像桑采青这种少爷身边的贴身大丫头,只负责伺候沈流年,其他的事根本不用管。像端茶送水这种事,这是小丫头的事,可偏偏就是桑采青送来了,从小说,桑采青越矩了;从大说,这就是当着外人的面打沈府的脸,让外人笑话沈家没规矩。若是平时,沈流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反正都一样是丫鬟,再说沈府的脸面早在桑采青入府的那一脸就丢没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可是今天,沈流云一心想发火,也就顺势想把事情闹大,最好闹到方少陵看不下去,来个英雄救美什么的,然后她就顺势把婚退了。
“回大小姐的话,是福伯让我来的,本来送茶水的小丫头不小心崴了脚,大小姐这边又等着茶水,正好我闲着,福伯就让我来了。”桑采青颇为低眉顺目,回答的也合情合理,便遇到想找茬的沈流云,这句话就句句都是漏洞了。
“你这话说的,难道我就差你这一碗茶水不成,没这一碗茶我就会被渴死吗?除了那个崴了脚的小丫头,沈家就没别的小丫头可用了?福伯在沈家做了几十年,还犯这种糊涂,你一向聪明伶俐,福伯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了不成?不但不提醒着福伯点,反而掉价的上赶着凑上来,爹一向待你如亲生女,也请了师傅教你读书识字的,你就学成这个样子给他看么!”沈流云的话就像刀子,一句一句捅在桑采青的心上。桑采青的脸就是挨了一记恶狠狠的耳光,火辣辣的,不疼,却足以让她羞愧得钻进地缝里去。
“大小姐教训的是,采青知错了!”桑采青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这个错她不得不认,也不能不认,只因为她是小姐,她是丫鬟。
方少陵在一旁颇为尴尬,那个叫桑采青的小丫头虽然低着头,但又委屈又倔强的眼神还是被他看到了,楚楚可怜的,到是十分惹人疼。想一想沈流云发这么大的火,多半还是因为自己,这个桑采青也不过是被迁怒了而已,而且,想到那日在湖边的情景,对这个桑采青,他也是有几分喜爱的。想到这里,方少陵轻咳一声:“好了,云妹,她一个丫鬟,犯了错该骂骂该罚罚,你犯不着为她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教训人正在兴头上,沈流云差点忘了身边还有方少陵这么号人物。略歪头斜睨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方少陵,语气少了火气,多了嘲讽和调侃:“怎么,你怜香惜玉啊!”
桑采青是受旧式私塾教育长大的女孩子,可是大概是因为童年不幸经历的影响,在她身上,没有旧式小家女子的短浅、羞涩、保守,反而更具备新式女子大胆、反叛、自尊、自立的特点,以及一点点与生俱来的野心,在这个提倡新思想,反对旧思想的时代,这样的新式女性很受男性青睐,那些裹小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反而在男人们眼里成了无趣、呆板、守旧的象征,变得不美丽、不可爱、不时尚。在男人们自大的谈论着时尚不时尚,美不美的时候,就没有人反省一下,这些不美丽、不可爱、不时尚的旧式闺秀,不正是几千年来男权社会下的产物么。男人们凭着自己的恶趣味造就了这些不美丽、不可爱也不时尚的女人,如今又反过头来嫌弃他们一手造就的女人,这就是男人,如此的恶劣又可恶的存在。
有道是“玫瑰有刺扎得慌,没刺的玫瑰又没人采”,桑采青正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开得娇艳欲滴,却也有锋利的刺,随时准备着刺一刺那些前来采花的人。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这是一条铁律,在男人身上,尤其是在方少陵身上尤为适用。因此沈流云一点也不怀疑,方少陵看上了桑采青这朵带刺的玫瑰。
从上一世起,沈流云就坚信打扰人家谈恋爱是会被驴踢的,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不准备打扰方少陵泡妞:“采青,既然你这么闲,没事做到替小丫头跑腿,那就好好陪陪方少爷逛逛花园吧!咱们沈家的花园虽然不是什么名园,但也有几分趣味,你好好给方少爷讲解讲解。二位慢慢聊,我先失陪了!”丢下话,沈流云一甩帕子走人!在方少陵身上,她新学到一样东西,那就是先下手为强。福伯当年是沈渊的贴身小厮,对沈渊和秦月香之间的事一清二楚,对梁玉茹卖了秦月香的事更是敢怒不也言,觉得梁玉茹拆散了一对有情人,更对自己当年没帮上忙而深敢内疚,平时对桑采青多有照顾,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个鼻孔出气。今天她对桑采青发了火,这事要是从桑采青嘴里说出来,那么不是她的错也变成她的错了,但如果是先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算不能把那个奴大欺主的福伯赶出沈家,也能点点他,让他明白谁才是这个家的主子,主子的事,也是他一个奴才能管得了的?
“福伯真是越老越糊涂了,采青是什么人?怎么能做跑腿的活!采青这丫头自幼就在咱们沈家,也是读过书识过字的,出去了就是比那些大家闺秀也不差的,虽然名义上是咱们家的丫鬟,可是她就像是我和流年的亲妹妹一样,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再说了,采青可是流年的贴身丫鬟,就这么被福伯冒冒失失的指使去见了外男,虽然现在风气开放了,少陵也不算是外人,但到底还是应该避些嫌,万一将来采青的婆家拿这个说事,让采青可怎么办是好?”沈流云先是把花园里的事挑重点说了一遍,然后就是一阵感慨,中心重点只有一个,福伯冒失害了采青,最后再避重就轻的说一下自己被福伯气急了一时口不择言,对采青说了几句重话,还说过会送份礼物给桑采青,全作赔罪。
沈流云一番话说下来,沈渊欣慰的频频点头,这个女儿果然又善良又识大体,和玉茹小肚鸡肠的完全不一样:“福伯今天这事做得差了,他在沈家这么多年了,怎么如今上了年岁反而还犯这种错呢!”沈渊感叹了一番,言语之间对福伯不满中还透着失望。
沈流云一阵冷笑,福伯对沈渊也算是鞠躬尽瘁了,如今怎样?还是自己几句话,就把福伯这些年来的功劳苦劳全部抵消了么!再看沈流年和沈渊如出一辙的表情,这两个人还真是父子,一样的又昏聩又耳根子软。冲梁玉茹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不愧是母女,梁玉茹立刻心心神知:“老爷,你也别生气,福伯在沈家这么多年,到底是年纪大了,一时间之糊涂也是有的,不说今天这事,就是前几天铺子里进货,福伯去清点,不是差点就弄错了货单么,还好铺子里的伙计年轻,记事记得清楚,这才没造成损失。唉,福伯这把年纪,按理说也早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了,可如今还为咱们沈忙前忙后的,没功劳也有苦劳,老爷提点提点他就好,可千万别发火!”
沈渊这辈子对谁发过火?就连当年梁玉茹卖了秦月香他都没发火。沈流云不讨厌好脾气的男人,甚至还有些欣赏,谁能对好脾气的人没有好感呢?可是像沈渊这样的,不知为何沈流云就是觉得她这个便宜老爹没有血性,不像个男人。在这一点,沈流年到是比沈渊好一点,至少为了桑采青,他能坚决反抗梁玉茹为他安排的婚姻,而且有长期抗战的迹象。沈流云不着痕迹的看了沈流年一点,可惜这个弟弟还是太蠢了,也太儿女情长了,在数量庞大缺点中,这一点点小小的一点也不闪光的优点直接被淹灭了,根本看不出来。
梁玉茹的话说得很客气,可是言下之意凡是有个脑子的都听得出来,那意思就是福伯已经不适合继续担当沈家管家一职,应该让他回家享福去。沈流云没心思听沈渊怎么处理福伯,以沈渊的个性,不太可能就因为这件事炒了在沈家呆了几十年的福伯,他的性格说得好听叫重感情,说得难听就是优柔寡断,遇事当断不断,总是瞻前顾后的。给沈流年使个眼色,姐弟两人一起向沈渊和梁玉茹告退。出了厅堂,沈流云立刻换上一副恍然大悟加愧疚的神色:“流年,不好了,我刚才只顾着生气,找爹娘说福伯的事,把采青和少陵给丢在花园里了,你赶快去找找!”
一听姐姐把方少陵和桑采青一起丢在花园里,沈流年立刻就急了。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方少陵是个什么货色,上次在湖边调戏采青的人就是方少陵。本来还有几分怪姐姐太粗心大意,怎么能把方少陵那个花花公子和采青丢在一起呢?可见沈流云急得又皱眉又跳脚,眼泪都快下来了,沈流年那点怨气立即就清空了,姐姐也是被福伯气的,一时没想那么多,总之都是福伯的错,现在他得赶快把采青找回来,回头再算福伯的账。和沈流云打个招呼,沈流年就火烧屁股一样跑了。
拿罗纱帕子擦擦硬挤出来的眼泪,沈流云对着沈流年消失的背影冷笑一声,转身走了。三角关系什么的最讨厌了,关她什么呢,她才不跟着瞎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