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黛与雪

4、【四】

　　“啊啦，乳牛女你究竟是要买多少东西？真败家。”巧巧两手环胸，看着黑惜凤在首饰铺里大肆搜刮一轮，然后掏出沉甸甸的银子把掌柜的砸的金光闪闪。
　　“本小姐就是喜欢败家你管得着吗？”黑惜凤一边吩咐掌柜把自己看中的饰物送到下榻的客栈，一边迈开脚步继续往下一家金铺走去。
　　“我是管不着啦，只是若湖陪着那个仇皇殿大小姐出门闲逛去了，你怎么不抓紧时间巴结在江瑕身边？”巧巧不轻不重地抵着她的痛脚猛踩。果然黑大小姐象被踩了尾巴似的一捋长发道：“哼，本小姐不屑做趁虚而入之事。倒是你，跟着我做什么？”
　　是不屑？还是不能？
　　巧巧撇撇嘴，没有说出自己也是不想留在客栈看着华紫音一脸温柔地对着两个男人。干脆就跟着黑惜凤和顾小纤来街上逛了。要不是仇心柳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她还满期待黑惜凤和仇心柳碰上的情景的。
　　毕竟江云回到江家这段时间以来，就属黑惜凤和仇心柳的摩擦争吵最多，看起来也特别有乐趣。
　　才这样想着，不意就在金铺里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巧巧坏笑着，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跟着黑惜凤走了进去。
　　“这金子的成色不足，拎在手上也轻，掌柜的你是狮子大张口！”仇心柳把手中的饰物啪的一声压在柜台上，气势十足地斥骂着。
　　“唉呀，仇大小姐不黏在你云哥哥身边，怎么在这种地方跟掌柜的计较起来啦？”黑惜凤施施然走近，拿起那金凤簪子仔细端详了番道，“也是，如今的你已经不是大小姐了，自然要斤斤计较起来了。”
　　“死三八，你说什么呢！”仇心柳瞪视着她，怒道，“一点小钱我还不放在眼底！”
　　“妖女，你嘴巴放干净点！”黑惜凤也怒目回视，顺手把簪子砸向掌柜的，“掌柜的，这东西确实不值钱！给我把最贵的拿出来！”
　　“哼！我就说了，这东西叫价贵了。”仇心柳转身继续在掌柜的捧出那堆饰物里翻找着，大皱眉头，“不过这家铺子的金饰质量真差，都不是足量真金！戴在身上还真是辱没了身份。”
　　“哈哈，你一个妖女要什么身份。”黑惜凤讥笑着，手也不停地翻来翻去，忍不住附和了几句，“啊，还真的不怎么样，街头那家刚才我看过，感觉还不错。”
　　“真的？那去看看把。”把手中的饰物随手一丢，仇心柳就往外走。
　　黑惜凤理所当然的跟上。
　　“姑……姑娘……”掌柜的追在她们身后气虚地喊着。
　　“干嘛？”两人一起回头。
　　“没、没什么……姑奶奶们慢走……”凛冽的眼神让掌柜的一阵哆嗦，连忙捧着那堆被拨弄得乱七八糟的金饰躬身哈腰，只求快快送走瘟神。
　　“真是的，没事就不要乱喊嘛。”
　　“就是，我还赶着去看别家呢。”
　　黑惜凤和仇心柳肩并肩嘀嘀咕咕地埋怨着走出了大门，巧巧、若湖和顾小纤相视一眼，不觉摇头失笑，也跟着走了上去。

　　几番购物议价，女孩子们莫名其妙的就投契起来。巧巧豪气地带着四人逛遍了安庆城的大店小铺，直到日落时分，她们才回到客栈。
　　穿过大堂，走过一排楼房，转入一处拱门，沿着植满青葱林木的幽静小径走到一处阁楼，五人嘻嘻哈哈哈闹着进门。
　　这里是客栈里为了迎接贵宾专门设立的独门独户阁楼，不但有数间卧房，还有书房澡间庭院，甚至设有专人伺候，布置华丽精雅，让讲究的黑大小姐一到就豪气地包下这处两层小楼。
　　“云哥哥，我回来了。”
　　“小虾，我回来了。”
　　敲开小院的门，谢过开门的小丫头，仇心柳等人兴奋的走进一楼大厅。迎接她们的却是少年们阴沉的脸色。
　　“云哥哥？”看到江云死死盯住自己不说话，仇心柳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仪容，很端庄啊，并没有凌乱，也没有任何打架的痕迹。
　　“你们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江瑕沉着脸看着她们，语带不豫地说道，“现在外面这么乱，你们怎么不学学紫音，老老实实的呆在客栈？整天抛头露面的象什么话！”
　　“我们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不是柔若无骨的弱女子，我们当然可以自己保护自己。”黑惜凤头一个就反讽道，不满的目光直直看着江氏兄弟身旁那位“乖巧”的水影仙子。
　　“就是啊！谁敢惹我们就一个铁蒺藜丢过去，本姑娘可不是好好惹的。”仇心柳立刻应声。
　　“你——”江云脸色一黑，看着仇心柳丢出了两个字，“顽劣！”
　　甚少说话的江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这样斥骂她，虽然仅有两字，却有如一记耳光打在她脸上，仇心柳脸上发热，胸口发闷，眼眶一红，登时就嚷了回去：“我就是顽劣怎样！反正我是妖女，顽劣才是我的本性！”
　　“心柳，你误会了，云他不是这个意思！”华紫音急忙上前拉住江云，又劝说道，“现在外面很乱，江湖人都为了争夺武林盟主而到处作乱，云和瑕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全而已。而且你现在也不是仇皇殿的杀手了，怎么什么事都用武力解决呢？”
　　“你是什么意思！云哥哥的话意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我解读了！”仇心柳勃然大怒，双掌一番，掌力一吐就把华紫音逼离江云身边。
　　华紫音姿态美妙地侧身避过，仇心柳正欲再打，手腕却被人紧紧扣住。
　　“心柳，你太任性了。”江云扣住她右腕，峻颜铁青。
　　“华姑娘只不过是好意，你怎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江瑕扣住了她左腕，脸色难看。
　　“你们——”仇心柳气的浑身发抖，猛然摔开他们的手，直接冲上了楼，砰地一声把房门甩上。
　　江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眉间的皱褶越发深了。
　　“哼，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人的恩怨不用武力解决，难道要学文人酸儒，吟诗作对来解决吗？”黑惜凤冷冷看了一眼华紫音，自顾自转头对顾小纤道，“逛了一天我也累了，小纤，我们去梳洗一下，洗去身上这股酸味。哼，在街上倒不觉得，回到这里反倒越发的酸馊了。”
　　说完，也不管江云江瑕的反应，领着顾小纤施施然上楼去了。
　　“这都什么反应啊？真是大小姐脾气。”江瑕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们的背影，“若湖，你说……”
　　“公子，若湖去让厨房准备饭菜。都这么晚了，大家肯定也饿了。”若湖有礼地躬了躬身，转身跨出大厅。
　　“啧，你又不是丫鬟，干嘛这么多礼啊？”江瑕高涨的怒气一下就消泄下来，无处可发。
　　总觉得最近若湖是越来越有礼，越来越生疏了。明明刚才她们几个进来时还有说有笑的，现在倒好，一个个都跑掉了。
　　“熊大，你饿不饿啊？”一直冷眼旁观的巧巧这时嬉笑着问摊在地上的雄霸，笑容可掬。
　　“饿啊，我好饿啊，巧巧给我买吃的了吗？”雄霸有气无力地点头，差点要喃喃出过世奶奶在桥头的话了。
　　“饿啊？那就继续饿好了。”巧巧的笑容倏然消失，干脆不走楼梯直接运起轻功跳上二楼。
　　“关我什么事啊？”饿得头晕眼花的雄霸很无辜的看着巧巧。
　　两手攀着楼梯扶手上，巧巧笑眯眯地把玩着手里的三个荷包，朗声道：“因为你是男人啊，笨蛋熊大！”
　　“啊，我的荷包！”江瑕脸色一变，伸手往腰间摸去却只余空气。另外两个荷包看来是江云和雄霸的了。
　　“这个啊，精神损失费，我收下了。”巧巧笑笑，蹦蹦跳跳哼着小曲进了房。
　　“她们几个女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齐心协力？”明明前几天惜凤还和仇心柳吵得水火不容的。江瑕苦了脸，无比纳闷。
　　江云没有应声，只是冷着脸也上了楼，打开仇心柳隔壁的房间，进房，关门。

　　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但是仇心柳此刻却是气得连肚子饿了都忘记。
　　正当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捶着枕头咒骂着“死木头”“苯木头”“色木头”的时候，房门笃笃地被人敲响。
　　“心柳，吃饭了。”若湖温柔的声音传来。
　　“不吃不吃，气都气饱了。”听见是若湖在门外，仇心柳直接卷起被子包住头，很率直地回答。
　　若湖低笑了几声道：“你若不吃饭，饿坏了自己可没有人心疼。而且还便宜了别人啊。”
　　最后一句有些挪揄，仇心柳却是立刻起床开门。
　　“没错，怎么可以便宜了那个水影仙子。”整了整衣物，仇心柳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惹笑了门外的人。
　　下得楼来，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众人皆已团坐在桌旁，独独在江云和江瑕两侧各留了一个位置。
　　仇心柳才在江云身边坐下，面前就摆来一碗热汤。
　　难道他还记得自己饭前必定要先喝汤？
　　仇心柳有些惊愕地看着江云凌厉的侧脸，心里不觉就软了。
　　虽然他向着华紫音让她很不痛快，但他毕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量。自己又何必跟他斗气呢？毕竟她的愿望，就是永远陪着他的身边啊。
　　心中的怨怼不知不觉就被一碗热汤化解，仇心柳端起汤，靠近江云身侧，递到他唇边。
　　“云哥哥，心柳不该贪玩让你担心，这里就以汤代酒，向你道歉啦。”她放软了身段，扭扭捏捏地说着。
　　江云看了她一眼，接过碗，一饮而尽。
　　“云哥……那是热汤……”不是酒啊！这样喝下去烫嘴的。
　　江瑕张口结舌，这究竟是谁向谁道歉啊！
　　江云也不出声，只是又继续装了一碗热汤，递给仇心柳，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江云紧抿的嘴角微微上翘，脸上的线条逐渐软化。
　　这两个家伙，究竟有没有发觉他们亲密地共用一个碗了啊？
　　黑惜凤戳着面前的东坡肉，闷闷地想着，究竟是他们太迟钝，还是自己太敏锐？
　　不管是习惯还是不小心，他们真是太没有自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