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催》舒潋尘

9、第九章

　　只需稍稍在林寂冉眉间点下，林寂冉下半生便如同废人。十重功力汇于指间，君莫笑缓缓闭上眼，手指逐渐贴近了林寂冉额间。
　　“副楼主！”门外突然而来的慌乱声止住了君莫笑的动作，君莫笑倏然睁眼，收回了右手。床榻上的人此时正睁着双眼，深入寒潭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色彩。
　　“何事如此慌张？”君莫笑撇过头，将与林寂冉对视的目光转了方向，对门外的护卫问道。
　　“少楼主回来了，而且……”
　　“而且什么？”君莫笑眉头紧蹙，沈峮此时回第一楼就是说明事情有变，君莫笑未料到临走时留下的那句忠告，竟起了如此大的作用。
　　“而且少楼主满身是血的回来了！”门外的护卫说着说着声音都在发抖，君莫笑猛然睁大双眼，来不及多言一句，直奔主楼而去。
　　躺在床榻上的人望着头顶雪白的帷幔，复又闭上了眼，嘴角边溢出了一丝冷笑。尊枫教的少主，只怕是对沈峮寒心了。

　　主楼里灯火通明，沈毓躲在沈夕刀和越焌芳身后只露出了个小脑袋，战战兢兢地打量着面前全身是血的男人。
　　沈夕刀双手紧紧攥成拳，温和的脸上聚起寒霜，眼里没了往日的慈爱。越焌芳亦是沉着脸，护着躲在身后的沈毓。
　　百里寻倒算是主楼里最镇定的人，但沈峮全身染血出现在他眼前时，百里寻还是吓了一跳。
　　急急赶来的君莫笑甫一见到沈峮，亦是大惊，若不是沈峮那双眼，君莫笑恐怕一眼也认不出面前人是沈峮。
　　“少楼主……”君莫笑往沈峮身边才迈了一步，沈峮狠狠剜了一眼君莫笑，君莫笑立时止住了脚步。
　　“莫笑，别过去！”沈夕刀沉声一喝，震开了沈峮与君莫笑的距离。
　　君莫笑收到沈夕刀的命令不再上前，刚才被沈峮瞪视的一眼令君莫笑背脊发凉，他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沈峮。
　　“伯父，沈大哥怎么了？”躲在沈夕刀身后的沈毓眼里蕴满了泪水，除了沈夕刀，沈毓与沈峮最为亲近，如今沈峮满身戾气，似是连沈夕刀都不认识，沈毓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这个大哥哥，沈峮再也回不来了。
　　沈夕刀将沈毓往身后带了带，示意越焌芳看护好沈毓，跨步向前，拎起杵在原地的百里寻，把百里寻也带到了越焌芳的身边。
　　“尊枫教少主呢？”沈夕刀沉声，背在身后的手指着主楼门口，示意靠近门口的君莫笑将沈峮的退路封死。
　　君莫笑分外诧异，沈夕刀如此做，就是连沈峮的退路也阻住，君莫笑不知沈夕刀到底要做何，只得领令贴向门口。
　　沈峮视线将屋内众人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越焌芳身上，沈峮冷笑一声，墨随跃上沈峮手中，墨随剑尖指着越朝摄政王，沈峮轻轻启齿，问越焌芳：“王爷好计谋！我原以为林寂冉是顾磬的放在我身边的暗桩，其实他真正忠于的人是你。”
　　越焌芳挑眉，视线对上沈峮手中的墨随，并未说话。主楼内所有人皆沉默不语，低沉的气氛压抑的人喘不过气，良久，越焌芳叹了口气，脸上显出愧疚神色，对沈峮道：“峮儿，尊枫教必须除，不管你愿不愿意。”
　　“我说过我会亲自将顾磬绑到你们面前！”沈峮厉声对越焌芳喝道：“你们不信我？”
　　“并不是。”沈夕刀替越焌芳回道：“但多一个林寂冉多一份保险。”
　　“所以你们故意挑唆林戈追杀顾磬，又安插林寂冉这个暗桩在顾磬身边，甚至赌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越到最后，沈峮戾气越甚，墨随泛着幽幽冷光，似是感应到了主人的绝望。
　　“这不是赌博，只是我们的计划之一。”越焌芳眼神暗了暗，混迹朝野多年的人对江湖中的尔虞我诈从不放在心上，只是此刻沈峮的反应倒是出乎了越焌芳的意外。
　　一个即将成为武林盟主的人，却心软了，这不是他想要的武林盟主。
　　“计划？”沈峮似是早已料到越焌芳的回答，哂笑道：“你们从来算无遗策，这个江湖还能被你们算计多少年？等你们都死去，这个江湖又会是何种模样，你们难道连这些也算到了？”
　　对自己的师父和越朝的摄政王说出这样的话，沈峮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沈夕刀沉下脸，当即出掌击向沈峮，口中怒斥：“逆徒！”
　　君莫笑见沈夕刀出手，亦挥剑跟了上去。沈峮本就带伤，一边抵挡沈夕刀，一边应付君莫笑，饶是他武功再高，亦显得疲惫，没过十招，沈峮便被沈夕刀制住，墨随被沈夕刀劈手夺下，扔在了沈峮眼前。
　　“为师将这江湖交予你，你就是如此对待为师的期待？！”沈夕刀一掌掴在沈峮脸上，跪在地上的人嘴角流出鲜血，沈夕刀仍是无法消气，抬手还要再掴一掌。
　　“不要！”沈毓突然挡在沈峮面前，泪眼婆娑，双手紧紧握住沈夕刀悬在半空的手，替沈峮求情：“伯父您之前不是说过沈大哥做错任何事您都会原谅他的么？”
　　“我是说过，但我没料到他是如此的不争气！”沈夕刀咬牙，指着沈峮呵斥道：“你到底有没有杀了顾磬？！”
　　“没有。”一直桀骜的沈峮此时像是失了利爪的猛虎，颓然地跪在沈夕刀脚边，失神地摇了摇头：“墨随刺中了他的心脏，他还是逃了。”
　　像是松了口气，沈峮缓缓抬起头，直视沈夕刀，沈峮道：“师父，这个武林盟主之位，还属于我么？”
　　君莫笑陡然睁大了双眼，他看不懂沈峮，之前还未顾磬被越焌芳与沈夕刀联手算计而怒火中烧的人，此刻却去担心能否掌握武林盟主之位，到底哪一个才是沈峮真正的目的，智谋如君莫笑也猜不透沈峮的心思。
　　沈夕刀亦是没料到沈峮会问出这么一句，怔愣许久，倒是一直置身事外的越焌芳当先笑了起来。
　　“这个位置也只能是你的。”越焌芳眼里笑意如利刃。
　　沈峮弯下身将被沈夕刀丢在地上的墨随拾起，又看了眼君莫笑，低声道：“看好林寂冉，我不保证墨随会留下他的命。”
　　“……”
　　沈峮不说，君莫笑也不会不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