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明时》苍绯

6、其之五

　　“谢绯衣出事了。”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正在相思别苑里悠闲的饮着酒，听着别苑的主人为我弹奏的曲子。
　　季相思，武林公认四大美女之一，而我，是她的入幕之宾。因为跟她在一起很轻松，所以，我也乐得无事便在她那里流连。赏花，品酒，论琴，其实有时候想想，这样悠闲的过日子，还真是符合我的性格。
　　距离上次阿真对我的警告已经过了将近半年。虽然我还是不太明白他所指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凭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还是选择暂时不要跟菅落云见面的好。毕竟，阿真的话，从来都是为我好的。因此，耗在这相思别苑两个多月，也终是到了该走的时候。
　　“阿晴，你又要走了吗？”看着我接到消息后的表情，相思停下手中的曲子，眼神幽怨的看着我。
　　我一脸无辜的回看着她。
　　看了我半晌，相思转过了头，淡淡的说着：“我知道，无论你在我这里呆多久，你的心也不在这里。‘浪子’，毕竟，也是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的。”
　　我知道她的苦，把心放在我这个浪子身上也并不是她的错。转回头看着亦步亦趋跟着我的相思，她其实是个好女人啊，很懂事，也知道分寸，却为何独独钟情于我这个浪子？！她对我的心意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的是，我究竟能回复她几分？！我连我自己的心到底落在哪里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够给她？！
　　无奈的摇摇头，甩去那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回头给了相思一个笑容：“乖乖的哦，满面愁容不适合你，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看着她牵扯出的那抹笑容，转头，我一夹跨下的坐骑，绝尘而去。
　　风，呼啸过两侧。闭上眼，可能到最后，我还是会负了她吧。

　　有那么一瞬，仿佛看到了夜半立于山巅，那痛失爱侣的孤狼对月的哀泣。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呆然的看着眼前跌坐在雪地上的那带着伤，眼瞳血红的男子，以及他怀中的人，我，如同他身旁那两个一身是伤的人一样，无法有任何动作。
　　不远处，断了一臂的黑衣男子护卫着他身后那人——莫焉尘，“忘忧山庄”的现在的主人，那个据说，是绯衣的弟弟的男人。
　　“忘忧山庄”，一个很俗的名字。但在江湖上代表的，却是不俗的身份。那个比烟雨楼更北的地方，那个带着几分神秘，却又为江湖中所熟悉的名字，那个随随便便就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名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绯衣会跟这忘忧扯上关系，但是，眼前的事实却也不可能让人再去询问那有的，没有的。
　　“……绯衣哥哥……洛洛终于能帮上你的忙了……你……应该高兴的啊……”其他的伤不提，单是胸前的一掌就震碎了心脉，即使大罗金仙亦难救治。但为何，洛恒，那记忆中一直跟在绯衣身后的少年，竟还能如此如云淡风清般的笑着说话。“……好想一直陪着绯衣哥哥的……真的……对不起……又要让哥哥孤单一人了……对不起……发过誓要陪着你的……但是……办不到了……”
　　两行清泪划过那染血的脸庞，血红双瞳中波光闪动。颤抖的手拂上怀中人的脸，谢绯衣，那个被传闻是“狼王”的男人，那个据说挥手间便能带来腥风血雨的男人，此刻的背影，竟仿若一碰，就会碎掉。
　　看着嘴角轻咳出血的洛恒依旧带着笑，伸出手与绯衣的手指交握。看着绯衣低垂下眼睫挡住他那带着浓浓哀伤意味的血一般的眼眸，埋首于洛恒的耳畔，低低的述说着什么。一时间，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人，别的，便再也入不了他们的眼，进不到他们的耳。为何，作为无力再做出什么的旁观者的我，竟会觉得心脏，好象被什么紧紧的抓住，不知从何而来的痛楚酸涩的感觉，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情牵绊，会有如此之深吗？即使是禁忌，即使不为旁人所认同，在感情面前，再强的人，也不过如初生的婴孩般无助。明明，这种情感，是不可以的，不被允许的吧。捂住胸口，但，为何内心深处，我，竟会对他们，有种了然。
　　“不啊啊啊啊啊————————————————”突然，听到绯衣仿若泣血般的喊叫回荡在荒野四周。那是仰天哭号的，狼。
　　惊觉的抬头，绯衣怀中，那前一刻还淡淡笑着的人，已经仿佛睡着了一样，闭上了眼睛。原本与绯衣交握的手，正慢慢的滑落，就那样的垂下。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了。晶莹剔透的雪花，一片片的飘扬而下，掩盖住了曾有过的痕迹，转瞬间，便让这大地铺上银的色泽。便是连天，也终于看不过眼了吗？

作者有话说

　　因为要贴上来的关系，所以又看了一遍。虽然经常写些带悲剧意味的东西，不过，这是少有的，想象着那一幕，写作着，却也有些不忍的场面。毕竟，以前写的那些对自己而言，站在文中人的角度看，其实，算不得是悲伤的结尾。
而谢绯衣，这个另一篇文中的主角，虽然那文也是个大坑，不过，这一幕，却是早已经注定的。洛恒必须要死，带着这样一个认知而写着文的自己还真的是很残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