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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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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爷爷拄着拐杖站在客厅中央,“好几个月没在家,有坚持每天练字吗?《兰亭集序》没忘记吧?”
冉逸少从包里拿出练字的册子递给他,在爷爷低头查看她的练字情况时,她高声背诵道,“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待背完,爷爷合上她的练字本点点头,“不错。”
当她让人把按摩椅搬入家中时,爷爷拄着拐杖慢悠悠绕着走了好几圈,喃喃不休,“真是乱花钱!买这个干嘛?”
“爷爷,你坐进去试试。”冉逸少贴着笑脸过去,老头子冷着脸在她屁股上甩了两拐杖,“让你乱花钱!”
虽这样说着他还是坐了进去,整个人陷在椅子里,不安地左右扭头,“这东西靠谱么?”
“靠谱。”说着摁下开关,老头子瞪圆了眼睛,“它在动!在顶我的背!哟哟!我的老腰要折了!”
冉逸少安慰他,“没事的,你放心。”
经过第一次的试验之后,爷爷每天都要按摩一会,有时候中午窝在椅子里就睡着了,鼾声吵得冉逸少戴着耳机都能听到。
这个春节过得和往年差不多,早晨爷爷嚷着不要穿新买的那件深红色羊毛衫,一家人哄了半天他才勉强穿上。傍晚一顿大餐后冉逸少就躲进房间打游戏,结果被老妈拎着领子从卧室里拖出来看春晚,爷爷坐在按摩椅里第三遍说道,“电视声音开大一点,外面炮仗声音太吵了。”
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不时有短信进来,这次铃声响起低头看时,心头一跳,是宫商发来的,同别人转发的祝福短信一样,看罢,回了四个字,新春快乐。
自放假一来,这是两人第一次联系,也是这个假期的唯一一次联系。
假期到一半时,有个熟人很突然地来拜访过她。当她穿着珊瑚绒睡衣头发胡乱扎着站在门口看着一身棉衣捂得严实,手中还拎着一袋水果的陈子夫时,很想揪着他耳朵问,难道不知道手机的用途么?
陈子夫是跟着表哥出来玩的,刚好来到这个城市便来找冉逸少。在这里玩了三天,要走时,冉逸少一脸嫌弃,“你快走吧,我今年的压岁钱都快被你坑完了。”
送走这尊佛,日子又恢复无聊平淡,只是在某一天毫无预兆地做了一个梦把原本平静的心又搅起一圈圈漪涟。
梦里,是在学校寝室,正值午后,阳光正是温柔灿烂时,不知何事也不知说了什么,与宫商并排坐在床上,鼻息间是她的气息,也不知何故,竟吻住了她,越吻越深,她躺在床上,冉逸少覆在她身上,十指交握,发丝缠进指间,细细软软,就像挠在心上。整个世界温暖且馨香,情极深却无欲,只是唇齿间贴切地交缠。
醒来后,定定望着屋顶好一会,起身穿衣穿到一半,猛地一头撞上床头木板,老妈闻声敲门道,“怎么了?”
冉逸少回道,“不小心撞床板上了。”
老妈留下一句“小心点”就去忙别的,抬手摸摸撞痛的脑袋,将手覆上心口,那里的跳动有些不寻常,又抬手抚过唇,心中隐隐冒出一个疑问,苦恼地一掀被子捂住脑袋,只听她闷闷低声喃喃,“怎么可能是喜欢?”
整个假期心中都仿佛有一个小疙瘩,不时想起便被硌得慌,而这个小疙瘩却在开学一进寝室时便消失无踪。
回到学校时天还未亮,积雪被踩得硬实,行李箱的轱辘声响彻在冰冷冷的校园小道上,吐着白汽一步一滑,望望远方天际露出的熹微晨光,吸吸鼻子继续低头走路。
寝室门是在里面上的锁,说明寝室里已经有人了,敲敲门,好一会有人问道,“谁啊?”
冉逸少哈气暖手,答了一声,“我,冉逸少。”
里头传来下床的声音,啪一声拉开门锁,走廊的灯光从门缝间倾斜而入落在宫商披散的头发上,她着一身浅蓝色睡衣,灯光刺目,她稍稍眯着眼。
膈应了冉逸少一整个假期的小疙瘩倏忽消散,那一瞬间心脏就如脚下一滑一个趔趄,自此,她终于明白,原来,真的是喜欢。但她在心中却是哂笑一声,喜欢又能怎样?
冉逸少历来不是个犹豫不决、思前想后的人,一旦得到定论就不会再去瞻前顾后,另外她也是个埋得了心事的人,所以,很难有人能揣测到她真实的想法。而她也很少去在意什么,所以,在得出“喜欢”这个定论之后,面对宫商时也能与从前无异。
新学期开学,春天也跟着来了,雪化了之后道路两旁的柳树开始抽出一条条毛毛虫一样的柳絮来,再过些日子,满校园飘的都是棉絮一般的白色柳絮。
冉逸少戴着口罩走出教学楼,闷闷抱怨着,“真想一把火将这些柳树给烧了。”
陈子夫在一旁乐道,“这把火一烧你可就红遍中国了。”
白了一眼这个幸灾乐祸的人,鼻子又是一阵痒痒,连打三个喷嚏,揉着鼻子低咒一句。这时,听到身后有人由远及近地唤道,“老二!老二!老二!”
陈子夫拽拽她,“你们寝室老大在喊你。”
冉逸少不咸不淡,“别理她。”
袖子被人一扯,只听老大那大嗓门扯着嚷道,“哎!喊了你一路你怎么不答应?”
回过头很认真地回答,“首先,我不叫老二。”垂眼望向陈子夫裆部下巴一扬,“其次,老二在那呢。”
被两双眼睛这么一盯,陈子夫手捂□□,“你们看什么看!”
老大收回目光,把手中的书往冉逸少怀里一推,“我内急,你帮我抱会书。”说罢,她一溜烟钻进旁边的管理学院教学楼。
现在正是放学时候,有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来,不远处,宫商与一名男生并肩走着,冉逸少站得远他们没有看到,转眼间已并排拐出了大楼。
“看什么呢?”解决完个人问题的老大接过书,顺着冉逸少的目光望去,了然道,“那是上星期宫商新交的男朋友。”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冉逸少扭头对着陈子夫说道,“你们寝室的女神被别人抢走了。”
陈子夫手捂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别说了,我心痛。”还没说完老大将怀里的书往他手中一放,拍拍他肩膀,“节哀,这些书好重,帮我拿一下。”
“喂!你太不会体谅同学了!我现在失恋哎!”陈子夫抱着书跟在后头嚷嚷一路。
新学期又开始新一轮的选修课,选课那天早晨,冉逸少只是稍稍慢了那么五分钟,结果想报的课程全满了,她随便点了个歌剧赏析。
老大爬下床抬脚踹了踹正裹着被窝睡得香甜的老四,“咱俩的课我报上了。”
老四挪挪屁股含糊道,“谢谢啦。”又继续睡得欢畅。
老大拿出苹果啃上一口,问,“老二,你报了什么?”
冉逸少白她一眼,“你才老二,你全家都老二。”
老大满嘴苹果,“又在纠结这个,问你报了什么?”
合上电脑,重新钻回被窝里,伸展伸展胳膊,这才淡淡,“歌剧赏析。”
“我也报了歌剧赏析。”宫商在上头探出脑袋,“这学期的选修课那天也一起出去吃晚饭吧。”
冉逸少将被子拉高掩住嘴,淡淡,“好。”
上学期的两人选修课到这学期成了三人选修课,冉逸少身边坐着宫商,宫商身边坐着她的男朋友——外语学院的王彦。
冉逸少趴在桌上玩手机,从上课玩到下课,走出教室,宫商挽着她,“一起出去吃晚饭吧。”
抬手晃晃手机,“刚才陈子夫约了我吃饭,抱歉。”
宫商松开手,“这样啊,那好吧,晚上寝室见。”
等在楼下的陈子夫见冉逸少一个人走出来,凑过去嬉笑着问,“今天吹得什么风啊?你竟然要请我吃饭。”
扭头回他,“我请你吃饭很稀奇吗?这学期每周的这天我都请你吃饭,怎么样?”
陈子夫喜得眉眼弯弯,“难道这是在报上学期我那三百块钱的恩情?”
冉逸少面无表情,“你想吃什么?”
“烤肉!”
“不行!”
“为什么?”
“太贵,请你不划算。”
“真抠!”
道路旁的柳絮被风吹成一团在路上齐齐滚着,仿佛冬日的雪,轻盈白洁,同样的路,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上学期飘着雪的傍晚,天色昏暗,路灯微暖,雪花落在发间,凉了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