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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被陈子夫冷落了三天后就迎来了这学期的期末考,考试科目挺多,有近半个月的考期,在考了九科之后,终于只剩下第二天的一门中外建筑历史了,晚上正背书背得昏天暗地时,冉逸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妈妈打来的。

      “逸少。”妈妈的声音很低沉,带着鼻音,“你爷爷走了。”她勉强说完这句话就哽咽了,电话里只剩下啜泣声。

      心中随之一沉,但还是不愿往坏处去想,冉逸少嗓子有点紧,“去哪了?”

      “不、不在了,下午时候突然晕倒,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妈妈已泣不成声。

      思绪仿若刹那间抽离,小时候爷爷手把手教她写字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紧接着,有关的记忆碎片洪流般奔涌而来,淹没天地,任凭窒息。

      “你在干什么?”那头电话被爸爸抢过去,他说道,“逸少,你要专心考试,不能耽误学习。”

      后面说了什么已不记得,挂掉电话整个人愣怔在那,开学之初,临出门时爷爷还不忘叮嘱她,“要记得每天练字啊!”而现在他却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冉逸少拿过钱包,穿上外套,出门时,看到桌上杂乱摆放的练字册子,她用包就这些纸装好,大步走出寝室。

      路上的积雪被踩得结实,牢牢覆在地面上,走在上面得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光秃的枝桠上落了松软的雪,风一吹簌簌飘落在行人肩头,口中吞吐着白色雾气,路灯将人影拉长又缩短。

      校门已关上,那不锈钢材质的伸缩门上闪着红色的灯,冉逸少攀上大门,听到有人在喊她。

      宫商穿着淡蓝色羽绒服小步跑来,快到时脚下一滑,摔出好远,她迅速爬起来跑到大门处,喘息着扬起头,问,“你要去哪?”

      冉逸少就这样跨坐在大门上,低头说道,“我要回家去,赶明天一早的飞机。”

      宫商从兜里拿出钱包,掏出里面所有的钱塞给冉逸少,“这些钱你先拿着,路上用。”

      冉逸少看着手里的钱,“谢谢。”

      白汽朦胧了视野,宫商的脸也掩在其后,她眼神里满满的担忧,“我也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应该是很急,一路上要小心。”

      “我爷爷不在了。”冉逸少神色平静下来。

      宫商默了默,启唇说道,“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冉逸少点头,“再见。”说罢,她翻身跃下大门,街道上人很少,车辆也少,回头隐约能看见站在门内的人影,跑了很远,仍然还能看到。

      买了第二天最早的航班,起飞时间是七点,冉逸少在机场坐了一个晚上,将脑中所有记忆统统翻了一遍,爷爷佝偻的身影越发清晰起来,他陪着她成长,而她却不能常陪在他膝下,年华极盛之时便是他渐渐衰老的征兆,像一个耗尽电量的钟,指针微弱跳动,在突如其来的一刻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到家时已是中午两点,门口有烧过纸张的痕迹,打开门,里面空无一人,除了淡淡的香灰味道家中与平日并无两样,平常得像是下一秒爷爷就会拄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

      千里迢迢赶回来,却在进门后失去了方向,之后该怎么办?该做什么?脑中一时成了空白。

      不知站了多久,楼道里传来人声,可以听出来是极其熟悉的声音,打开门,楼道里爸爸一身黑衣手捧一方木质的骨灰盒,后面的姑姑怀里捧着一个相框,黑白的相片里爷爷一派宝相庄严的模样。

      “逸少,你怎么回来了?”爸爸惊道。

      冉逸少站在门口与遗像中的爷爷对视着,耳畔响起他的声音,“写毛笔字手一定要稳劲,你这是没吃饱饭吗?抖抖抖!抖筛子?”

      公墓里青松翠柏异常茂盛,一排排整齐的灰色墓碑冷肃寂寥,匆匆一生最终永远沉睡于这四四方方的盒子里,再跌宕崎岖的人生也不过墓碑上寥寥几句话而已,再倾世的容颜也不过镌刻在碑上的一张黑白影像。

      亲戚们轮流在爷爷墓前磕头,轮到冉逸少,她磕了三次,却不起身,腰板挺得直直的,朗声背诵道,“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她声音不大,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青松下,冉逸少跪在碑前,吟诵着爷爷生前最爱的文章,当念到,“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声音数次哽咽。

      她将练字的册子从包里拿出来,一页一页烧给爷爷,“爷爷,你看,我没偷懒吧。”

      在场的所有人默默看着她将几本练习册慢慢烧完,太阳已然西斜,临走时回头,青松随风飒飒作响。

      冉逸少没有回学校,过了一个假期她才回学校去参加挂科补考。再见到宫商时,感觉过了数年之久,假期里两人时常相互联系,但再次见面,心中的情感浓烈得像一幅斑斓的油画。

      她依旧每天坚持练字,然后待墨迹干涸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纸张。第一次见到她那么做,惊得老大端起洗了一半的洗脚水匆匆赶过来作势要扑火,跑到半途被宫商拦住。

      “你这是要纵火?”老大急急说。

      冉逸少打扫着灰烬,“我只是把练好的字给爷爷看看。”

      老大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放下了手中的洗脚水,因为慌乱间洗到半道的脚直接踩在地上又得再洗一次了。

      在寝室里平息下去后,只听管理公寓的阿姨在楼道里喊,“是哪间寝室在烧纸?赶快灭了!”说着她一间一间打推门查看。

      查到这里,冉逸少非常诚实,“是我烧的。”顿了一会补上一句,“已经烧完了。”

      她被教育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练完字就拎着一个铁桶到学校外面去烧。宫商每次都跟着她出去,火光照映着她俩的脸颊,风将烧完的灰烬卷起,不一会就不知去向,心中释然,仿若这风就是那信使,将这份心意传达到彼岸的人那里,那个人依旧会如曾经一样,欣慰笑道,“有进步。”

      在夏风赶尽春寒的一个夜晚,冉逸少将手中的纸张烧完,隔着明明灭灭的火光,看着对面的宫商,淡淡道,“谢谢。”

      宫商眸子里有光亮闪烁着,唇张了张终是没说出一个字来,只是微微一笑,眉眼弯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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