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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睁眼瞎话 ...

  •   “二小姐这下可放心了?”顾君昊的声音突然响起,听得临瑢心头一紧。

      “放心什么?顾大人的话我不明白,恕临瑢愚笨。”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院子里头走去,心中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甚至有种错觉,今日的顾君昊究竟还是不是当年的那个顾君昊。

      顾君昊见状,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安静地跟在临瑢身后,眉宇间染上了几分失落,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上没有再说话,只是这么走着,直到到了前厅,临瑢才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问道:“顾大人要跟我到几时?金玉堂中我苏府女眷众多,只怕今日顾大人不方便去。”

      “是在下失礼了!”顾君昊微微弯下身子,拱手道。他正想离去,就听得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后堂传来:“二丫头,怎么刚刚一直不见你人?老太君的大日子就知道到处乱跑!”

      原来是苏家大老爷苏伯英,不知他什么时候走到了前厅来,见顾君昊也在,就并没有再多说临瑢什么。

      “大伯。”临瑢恭顺地叫道。

      “嗯,”苏伯英淡淡扫了临瑢一眼,转而向临瑢身后的顾君昊笑道:“今日太守大人也来了,真是让我苏府蓬荜生辉啊!老李!老李!”

      正在清点贺礼的李管家听见大老爷叫自己,忙放下手中的活,小跑过来。

      “怎么大人来了还不沏上一壶上好的普洱,真是怠慢了贵客,一点规矩也不懂。”苏伯英说道。

      “伯父哪里的话。”顾君昊推辞道。苏伯英一听他叫自己伯父,脸上的笑意更浓,心中不由得开始洋洋得意起来。“晚生是小辈,今日来为老太君贺寿是应该的。况且家父从前也受过老太君不少的恩惠,顾苏两家说起来还算得上是世交呢。”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伯父,私下里叫我君昊就是了。”他谦和地说道:“对了,如果伯父没什么事的话,那晚生就先走一步了。”

      “嗯嗯,好好,你随意啊!”苏伯英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转过身来,却是对临瑢没好脸色,勉强压低声音道:“随我到后堂来。”

      两人还没到后堂,就听得有女人的哭泣声一阵阵传来。临瑢强按捺住一颗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垂头跟在苏伯英身后。眼下虽然把苏婉莹这小贱人请走了,可家中的局面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改变,她是否还能将眼下的局势好好控制住,她心中是一点底也没有。因为自己的重生,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比如说苏婉莹的失策,比如说……顾君昊的反常……正这样想着,临瑢和苏伯英已到了后堂中。一屋子的下人们都唯唯诺诺地站的远远儿的,见临瑢来了,也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听得女人的哭声越来越撕心裂肺。老太君端坐在正中间,苏二爷坐在一旁,母子两人都板着一张脸,气氛严肃地要死,全然没有过寿辰的喜悦。方文博则站在苏二爷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大奶奶瘫坐在椅子上痛哭流涕,要死要活的。苏家大少爷苏临江一脸愁容,安慰着自己的娘亲,抬头一见临瑢到了,忙说道:“你可来了!”

      这是临瑢才注意到,老太君的脚下还跪着一个人。这不正是临烟吗?众人见听见临江这么说,目光一齐投向了临瑢。临瑢被看得头皮有点发麻,想要躲过他们的目光,走到临烟身边问道:“姐,你没事吧……”她侧目张望,临烟脸上五个分明的指印看得临瑢是触目惊心。临烟一听到临瑢的声音,压抑已久的委屈全数爆发出来,心中那层坚强的围墙瞬间轰然倒塌。临烟突如其来的嚎啕大哭让临瑢有些措手不及,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却越来越乱。

      苏伯英却对临烟的情绪失控没有丝毫动容,毫不客气地对着临瑢张嘴就问道:“二丫头,你刚刚和烟儿在一块是不是在角门遇见什么姑娘了?”

      “大伯,这事你问姐姐不就行了,她说是怎样便是怎样了。”临瑢心里没由来地冒起一团火,就连对苏伯英说话也不怎么客气了。

      “哼!”苏伯英有些恼了,怒骂道:“烟儿那小妮子硬是和我犟上了,你也要这样以下犯上吗?若是没见过,那钗子是哪里来的?”他拿出藏于袖中的九天凤羽钗,质问道。

      “大伯是气糊涂了吧,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这钗子是谁呈上来的便就是从谁那里的。”临瑢也没给苏伯英面子。

      “瑢儿,怎么说话的呢?”苏二老爷许是见临瑢犟嘴,脸色微微一变,开口教训道。

      临瑢一听自己的爹爹这么插一句,便住嘴不再说下去,沉住气,拿起帕子小心翼翼地为临烟擦去脸上的泪水。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哪知方文博跳出来说道:“你胡说,这钗子明明是婉莹姑娘托我送给老太君的。你们明明刚刚在角门就见过的,怎么一眨眼就不承认了?”

      “婉莹姑娘?我可没见过什么婉莹姑娘?”临瑢狠狠剜了方文博一眼,冷笑道:“可大伯手中这钗子我是认识的,谁都知道这九天凤羽钗是我们苏家的传家宝,这东西不是一直由大伯和爹爹一人一柄好好保管着的吗?怎么如今出现在表哥你的手中?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

      “你含血喷人!”方文博瞪圆了双眼骂道,“这明明是婉莹姑娘交给我的,是她托我交给老太君的。”

      “那你叫她来啊,当面对质啊!”临瑢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我苏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今日难道非要帮着一个外人来把这个家搅得乌烟瘴气你才甘心吗?要不是靠你的鼎力相助,那小狐狸精只怕也翻不了这么大的浪吧!“反正我是没见过什么姑娘小姐的,表哥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当面对质?说得轻松。也不知道是谁从中作梗,把婉莹姑娘赶走了。”方文博虽然有些生气,但还是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只能暗暗为苏婉莹抱不平。

      “都给我住嘴!”老太君少有地动了怒,抡起拐杖就往苏伯英狠狠打去,振振有词道:“都是你这孽障惹出来的风流债!自家的媳妇不疼,反而胳膊肘往外拐,连我交给你的苏家传家宝都敢这么轻易送了人。哼!是欺负我这老太太上了年纪,眼花耳聋了不是?临烟,还跪着作甚?犯错的又不是你!”

      苏伯英背上被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不敢再多嘴。临瑢将临烟扶了起来,退到了一旁。老太君看着临烟的模样,有些心疼的说道:“烟儿啊,你也别哭了。今日的事本就是你爹的不对,你娘这么贤惠,他还不知足,非得去外面养女人。这下好了吧,闹出事来的吧。人家带着信物找上门来了。这苏家的子孙,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她叹了口气,朝大奶奶林氏道:“秋荷啊,你也别哭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老太君啊,话是这么说。可……可……他都把咱们传家宝都送给那女人了,这……”林氏抽泣着,身为苏家的大奶奶反倒让自己的传家宝落入其他女人的手中,传出去简直像是对她莫大的侮辱,这让她以后再其他名门望族的夫人小姐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你放心,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就不会让那女人进门。不过……”老太君安慰道,“那女孩儿毕竟是我苏家的血脉……就这么……”

      见老太君犹豫不决,临瑢刚刚放下的心又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她甚至能明显感觉到临烟握住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她和自己一样,也在紧张着。“老太君,我都说没有见过什么姑娘了。刚刚顺子不也去角门看过了吗?明明就没什么姑娘啊!”临烟有些慌了神,委屈地说道。

      “当真?”

      “不信你问瑢儿就是了。”临烟嘴上这么说,却是在暗中拉了拉临瑢的袖子。可还未等临瑢说话,老太君就直接向她发问道,“二丫头,既然你刚刚和烟儿一块,那你也是没见过那个文博口中所谓的什么姑娘?”临瑢点点头。“那烟儿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你哪里去了?”

      “我……我……”到底怎么说?刚刚苏伯英是看见临瑢和顾君昊在一块儿的,若是说出去,岂不是还要把顾君昊牵扯进来?临瑢犹豫着该如何回话。李管家的话救了她的场“二小姐刚刚不是和太守大人在一块吗?”临瑢默然不语,苏伯英的气焰也一下子减了下去。老太君一听,也只得就此作罢。毕竟顾君昊是一个外人,不管看见没看见那个所谓的婉莹姑娘,这事传出去还是对苏家这个江南名门的声誉有所损害的。今天是大宴宾客的喜庆日子,有些事情适可而止就行。

      这件事情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了。老太君既然都默认了临瑢她们的说法,苏伯英也不好意思再闹下去,一则这事毕竟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二则今日是老太君六十大寿的好日子,他身为苏家的长子实在不该在今日惹得老太君不痛快。众人只当没有这回事,纷纷散去。唯有方文博一人愤愤不平,却又敢怒而不敢言。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就凭自己在苏家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身份,又怎么谈得上帮婉莹姑娘呢?他也只能闷声不吭地走开,连看都没有再看临瑢姐妹俩一眼,心中对苏家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回到前厅,仍是一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场面,全然没有后堂的压抑的气氛,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就连刚刚还愁眉紧锁的苏家大少爷都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临瑢把临烟送回了屋子里头好生休养,看她今日的状况,只怕是不能出门见客了。

      “你好好休息几日,寿宴之事你就不用担心了,还有我和大哥呢。”她临走时安慰了临烟几句。也不知为何,临瑢总是觉得心里头不踏实,事情似乎脱离了她所预想的轨迹。还有,顾君昊的出现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愿是我想多了,临瑢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开始安心招呼各位来宾们。

      忙活了一整天,临瑢原本以为晚上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可谁知老太君心血来潮,临时请了戏班子的人来唱戏,说什么要自己一家人热闹热闹。你说一家人热闹热闹就一家人吧,偏偏还请了姓顾的那一家子。临瑢差点没气得两眼翻白,这老太君还真是想到哪出是哪出,敢情忙上忙下累不着她啊!临瑢听着戏台子上铿铿锵锵响个不停,没有半分看戏的兴致。半个时辰下来,她的脑袋早就跟吊在一个线上似的,摇摇晃晃,时不时还点两下。

      “醒醒醒醒,老太君过来了!”

      朦胧中,似有人在临瑢耳边念叨,吓得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带她反应过来,旁边的小姑娘都快笑得岔气了。

      “又吓唬我!”临瑢怪嗔道。吓唬她的小姑娘正是顾家的二小姐,是我朝惠妃娘娘正儿八经的亲妹妹,靖王爷正儿八经的亲外孙女,礼部尚书正儿八经的亲女儿,扬州太守正儿八经的亲妹妹。总之一句话,顾家二小姐顾清霜算得上是一个根正苗红的皇亲国戚,金枝玉叶。说起来顾清霜的娘亲实在是福薄,生下三个儿女后不久就撒手人寰了。顾家有四位小姐少爷。顾大小姐顾梦雅虽说是庶出,可进了皇宫,成了皇上身边位分最高的惠妃。顾二小姐顾清霜和两位少爷都是嫡出,家中的一些产业都是由她一手打理着,据说靖王爷对这个外孙女最是疼爱。顾大少爷顾君昊则在前几年考上了科举,留在京城没多久,就被任命为扬州太守,回到了他的故乡,成为了他故乡的父母官。而顾二少爷顾君泽年纪尚小,在各位出类拔萃的哥哥姐姐面前显得有些不起眼,加上他一心埋在书本里,为人更是有些木讷。

      “怎么?才忙活白天这么一会儿,就累了?”顾清霜的座位就安排在临瑢的身边。

      “我哪像你啊!小姐你日理万机,当然觉得小人这点活计不算些什么了。”临瑢拿起手边的茶杯,一仰脖子将茶水全喝了下去,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那当然,本小姐可是天生的劳碌命啊。整日都得为府里府外忙活个不停,那里是你们这些小妖精们能体谅的?”清霜眼珠子一翻,颇为得意地说道。她和临瑢临烟两个是一起长大的,对着她们俩,清霜任何时候都可以无所顾忌地撒娇,吐槽。不过,关于妖精这个词,倒是让临瑢想起来顾家二少爷那个呆头呆脑的家伙。

      记得那时她们才15岁,顾君泽也才18岁的样子。那一年的七夕,临瑢临烟和清霜她们换上了拖地长裙,梳起了发髻,插上了步摇,迎接成年后的第一个乞巧节。临瑢穿着一袭纯白的百褶流仙裙,在顾家大宅子里头的那棵大槐树下,迎着如水的月色,美美地转了一个圈,回眸浅笑:“顾家老二,你看我这装扮美吗?”

      “美,自然是美极了!就跟蟾宫里玉兔精的似的!”顾君泽眯着眼睛笑,露出一口白牙,两个深深酒窝嵌在脸颊两侧。

      玉兔就玉兔!干嘛非要说是玉兔精!蟾宫里什么不好,说个嫦娥也好啊,偏说个兔子。

      看着顾君泽笑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傻样,临瑢气得咬碎一口银牙,顾家老二,你是故意的吧!你一定是故意的!

      可那时的临瑢还尚未知晓,就是在那个月色如水的七夕夜,顾君泽的心中永远地留下了一个像玉兔精一般的女子,她会穿着白色的长裙,冲自己笑问道:“顾家老二,你看我这装扮美吗?”只可惜,一切都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时光太匆匆,洗刷了太多的记忆,偶尔回想起当初时,君泽也只能叹一句缘尽于斯,相忘于此。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惜君不知,这注定只能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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