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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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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醒就在我们身上的上帝,那才是这个世界最真实也最深切的喜悦.。
——勒.柯布西耶《一栋住宅一座宫殿》
整个7月份很快过去,8月初的时候从陆益民那里得到消息,两人合作的文章已被一家比较知名的期刊采用,即将发表。
许琢茫然点点头,心想这个消息大概只有朱莉能同她分享,这姑娘最近法语练得走火入魔,听说后,恐怕会抱着她大喊一通Felicitations(祝贺)!
也只有朱莉,从徐沫到秦正远,曾经的朋友聚了又散了,温热的情谊留在了旧时光里。很快,朱莉也将与她挥手道别,两人从此在不同的地域国度,继续不同的人生,偶尔会通过e-mail,msn或是电话联系。爱人或是朋友,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这样一想,这消息不仅没让她振奋起来,反倒有些郁郁寡欢。不过,她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悲春伤秋,回国的期限越来越近,许多收尾的工作需要一一进行。
朱莉的答辩定在8月第二周的礼拜五,当天下午,课题组的成员以及朱莉的朋友将近20人来到了现场。经过漫长的两轮问答之后,陆益明和论文答辩委员会3名教授依次起身与朱莉握手祝贺,每人说句“Congratulation(祝贺)”,
晚上在她们的小屋办了一个小规模的庆祝聚会,庭院里摆起了烧烤架,啤酒,音乐,笑闹声充斥着整个夜晚,人声嘈杂的间歇中能听到的草丛里的夏虫发出清脆的鸣叫。
人群散尽之后,朱莉朝着夜空做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姿势。扭头问许琢“明天我们去码头钓鱼吧?”
“不去,我要在家补觉。”不过第二天一早,她拗不过朱莉的软磨硬泡,两人扛着鱼竿步行了快2公里,往竿上挂了鱼饵,在河边耐心坐了三小时,没钓到想象中的野生大鱼,倒收获了几条巴掌大的perch(鲈鱼),红色鱼鳍,淡黄色鱼鳞,背上是几条黑色纵纹,朱莉乐滋滋的介绍“这种鲈鱼没什么鱼刺,油炸最好。”
返回的途中,天色逐渐变暗,快到家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开始往下掉,两人一边惊叫一边合力拎着水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小屋跑,大批量的水不断从桶中被摇荡出来,泼在裤腿上,等站到屋子廊檐下的时候,从头到脚已经湿的透彻。
许琢拿钥匙开门,朱莉在一旁开信箱拿信,进门的时候,听到朱莉在一旁喊“Joy,这好像是你的信。”
她从朱莉手中接过信,封面用中英文写的,字体娟秀,有些眼熟的字迹,她已经隐隐猜到了这是谁寄来的信。
回到房间去拆信,天色暗的吓人,书桌上的台灯飘出一段橙黄的光芒。徐沫的来信写的很简洁,开篇问候了她几句话之后,忿忿说道“手机打不通,□□不登陆,发邮件也不见你回复,只好花银子把报纸给你寄来。”信封里夹带这几张报纸,看日期是十几天以前的。
一条消息是关于李安娜的,大篇幅的访谈。介绍她作为鑫立的准掌门人,开始分管公司的设计部。海外求学经历,为人做事坦率、独立、严谨。文章末尾不例外地八卦了受访人的私生活,有一个同为建筑师的未婚夫,年初两人去苏州的时候,在新年的钟声里向她求婚,又浪漫又甜蜜。采访的最后,李安娜别有深意的总结自己对感情和人生的态度——随遇而安,“If we can not get what we like,we have to like what we can get.(如果我们不能得到自己喜欢的,我们必须接受自己能得到的)”
另一条更早的消息则显得突兀,建筑师卢则安将自己设计所得奖金悉数捐赠给某儿童福利院。
“知道卢则安是谁吗?”徐沫在信里写道“刘宵的亲生父亲,在建筑业鼎鼎大名。”
许琢坐在桌前发呆,发梢上的雨水滴在报上李安娜的头像上,定格在纸上的脸庞仿佛正漾起水波状的笑容。未婚夫三个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急急忙忙打开电脑,徐沫的邮件发到了她之前的邮箱里,出国后,这个邮箱一度忘了去打理。
最早的电邮里,徐沫语气诧异的说“我们家老沈从他圈里的朋友那儿得到消息,刘宵的亲身父亲是建筑行里有名的卢则安,父子两春节的时候在苏州相认。他的身世你以前知道吗?”
第二封信里,徐沫则把李安娜的访谈用相机拍了下来,图片挂在附件里,信里写道“不声不响跑掉,也不同我联系。我问过正远,你既然放不下刘宵就早点回来,李安娜这个未婚夫虽然没点名是谁,但看看时间地点,很像某人啊。”
门缝里传来噼噼啪啪炸鱼的声音,葱香和被炸的焦酥的鱼肉香气在潮湿的空气中四溢。淋透的衣服没有来得及脱下,又湿又冷紧贴在身上,像是一层不透气的皮肤。
当了大半年的鸵鸟,以为能躲掉那些无法面对的纷扰,但其实所有的问题依然躺在那里,就像试卷上的疑难问题,暂时搁置一边,在交卷铃声响起之前仍然要皱着眉头面对,绕不开、躲不掉。
算算时差,国内已是深夜。许琢给徐沫留言“让你担心了。这边事情一结束我就马上回来。这一次,我不当逃兵。”
徐沫的灰色的头像意外亮了起来,几个大大的惊叹号后跟着一句话“桑德拉演的电影里有句台词,从别人手里夺来的才真正属于我们自己。这话单听起来有些厚颜无耻,但所向披靡的精神值得学习。”
一周后,许琢收拾行李回国。
回国的航线经过北极,在很长一段飞行时间里,从机舱的窗口望去,视野里都是白茫茫的雪原,有时能看到一些陡峭的冰山,山峰尖锐,像是一座座不规则的白色金字塔。
下午三点,飞机抵达首都机场,夏末秋初,阳光依然热辣。
和离开的时候一样,机场里到处是来来往往步履匆忙的人,昨天没人送别过她,今天同样没人来迎接她。
许琢拖着行李坐上机场快轨,窗外白杨树在风里摇晃深绿色的叶片,田野、高楼,景色不断变幻。
在东直门换乘的时候,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湮没在人堆里的感觉让她觉得格外踏实安心。我回来了,她对自己说。
她给自己放了几天假用来调整。清扫房间,整理行李。时差调整的辛苦,回来后的当天晚上,几乎整夜都睁着眼睛。不过天一放亮,她还是精神抖擞的起了床,跑到楼下的报刊亭去买充值卡,手机里换回了以前的sim卡,充进话费。然后一上午,有一半的时间在分神等着铃声响起。
除了开机时冒出的一堆垃圾短信,整个上午静悄悄的晃了过去。到了下午,终于沉不住气,给几位同事朋友发完短信后,拎着带回来的礼物,跑去看望韩之云。
许琢在韩之云家里呆了将近两个小时,把半年来和陆益民合作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老陆对你的印象很好。”韩之云习惯性的推推眼镜框“你回来之前,他希望你能延期半年再走,写信问我有没有这种可能。”
“他征求过我的意见。”许琢告诉韩之云,自己很坦白的回绝了陆益民的好意“一些个人原因,我想早点回来。”韩之云没再深究下去,略带遗憾的说,既然回来了就把该做的事情做好,机会还很多,以后类似的项目不要错过。
从韩之云家回到住的小区,正是傍晚时分,社区里飘荡着各种混杂的烹饪后的食物香气,炊烟袅袅。镶嵌在大楼上的阳台、窗户望上去像蜂巢一样密密麻麻,灯光从每个窗口后面依次亮起。
一辆淡绿色的越野车趴在花坛旁,几个大胆的小孩围在四周,垫起脚尖,挥着胳膊去够车窗。许琢匆匆瞟了一眼车子,调转脚步朝自己单元门走去,眼睛余光看到花坛边坐着的一个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路小跑过来。
李安娜还是半年前的样子,眼睛亮亮的,因为跑得急,额头上冒出细细的一层汗。张口第一句话是“总算把你等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许琢有些惊讶。
“换个地方慢慢聊吧。”李安娜指了指远处的绿色揽胜,示意许琢和她一起走。
在一个冷冷清清的小饭馆里,两人坐下。李安娜一边用餐巾纸擦着桌上的油渍,一边说 “有一次和刘宵他们一起出去应酬,饭后他说想自己走走。我看他喝的有点多,不放心,在后面一路偷偷跟着,跟来跟去到了你住的这里。这半年,我时不时来你这儿守株待兔……”
“你找我有什么事?”许琢打断她。
“刘宵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什么意思?”许琢吃惊“你们不是订婚了吗?找我做什么?”
“他离开了将近半年,差不多和你同一时间”李安娜睁圆眼睛看着许琢,“谁说我们订婚了?我是要结婚,但不是和他。”苦笑了一下继续说“我的确是曾经以为把你弄走了,自己会有机会。”
许琢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春节的时候你们不是一起去了苏州吗?他什么时候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