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折》柳影月

1、第 1 章

　　三月扬州，风光无限好。
　　杨柳莺啼，万花抬手，满城桃花开的妩媚。他是有多久没来过这里了，好像很久了吧。离经叹气，和船家谈好开船的时间，便决定去扬州城外小树林走走，虽不似万花谷的清新淡雅，可是他就是爱着扬州这片烟雨江南呢。
　　扬州城外小树林里的桃花开的正好，就像那瘦西湖旁的七秀女子般，婀娜多姿，该说是超凡脱俗的美还是淡漠红尘的优雅呢。
　　万花缓缓步行在桃花林中，很久未出谷了，都快忘了这里曾是他最爱的地方。忆起当年琐事，万花没有发现，一株嫩嫩的桃花枝悄悄向自己靠近，然后轻轻一挥，将离经长长的发琬住一丝。万花停步皱眉，一转头，发便从枝桠上滑落，桃花枝很快的伸了回去，桃花枝太过繁茂，万花抬头根本认不出刚才是那枝桃花枝。发上还有桃花瓣，万花将它挑出来，还是新鲜嫩嫩的，再抬头，万花突然笑了，没有任何动作的走出了桃花林。
　　金色的流苏啊……

　　藏剑拿着新折下的桃花枝开开心心回到了山庄，可当他看见在桃花林里调戏的那位长发男子后，他惊恐的吓得呆在了门口，万花回过头，看见小小的少爷，轻轻点头尔雅的笑了笑。藏剑突然脸就这样红了，才发现用来逗弄面前男子的桃花枝还在手上，匆忙将桃花枝藏到了身后，想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万花看着笑笑，却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然后，叶孟秋便把自己给叫住了，藏剑只好木讷的转回身不敢再跑，师父可是很凶的。缓缓走到万花面前，叶孟秋推推自己，说面前人是来给自己生病的师兄治病的，叫自己带他去。藏剑一听是来给自家师兄治病的，竟什么也没顾的抱了上去。他师兄都病了好久了，看着怪让自己难受，能给师兄治病的都是好人！万花怎么知道自己在藏剑的心中被发了张好人卡，轻轻拍了拍藏剑的头，藏剑便蹦跶蹦跶着带着万花走向后院。
　　万花一路上看着面前小小的背影，还是个小孩子吧，才到自己腰处。瘦瘦小小的真不像是个男孩子，说不定男孩的同龄人比他长得壮多了。藏剑一路上哼着小曲儿，很悠闲的样子，身后的桃花枝早就被他给忘了。只要是能治师兄病的，不管什么人他都喜欢。
　　看着万花给师兄把脉，拿出银针，藏剑捂住眼睛，却还是悄悄的偷看着。师兄肯定很疼吧，身上扎了那么多的针，肯定比师父打自己屁股还疼，可是这样师兄的病应该就能好了啊，所以疼点也值得。藏剑悄悄的躲在万花身后笑，还是被万花给看见了。
　　师兄睡了过去，藏剑悄悄跟着万花跑，万花偶尔回头，藏剑会很笨拙很快的躲起来。他就这样跟着万花跑了一路，看见万花去见了庄主大人，他们说了好多好多藏剑听不懂的，等到藏剑快睡着了，万花终于出来了。知道身后有个小尾巴跟着，万花也不急，慢慢的晃荡着，就这样，万花在前面走着，藏剑在后面跟着。
　　师兄的病不是一两天能治的，藏剑也知道，要不然为什么师父给师兄请了那么多大夫都没有用，好不容易有个能治师兄的人了，肯定是要慢慢来的。藏剑便开始每天跟踪万花，跟着他到处跑，起先藏剑的师兄师姐们还看笑话一样告诉万花，万花笑着摇摇头，便说由他去吧，小孩子嘛，对新鲜的东西感兴趣。
　　藏剑就跟着万花，看他每次专专心心的给师兄治病，那纤细的手中全是银光闪闪的针，可是藏剑能感觉到，万花很温柔，他一点也没弄疼师兄，万花给人治病的样子，认真专注，几次都让藏剑看入了神。万花还会好多好多诗词，各种各样的，连藏剑这种不爱看书的孩子他都喜欢躲在柱子后面听万花给小师妹们讲好多好多的诗词，好多好多的故事。那时候的万花，温文尔雅，淡墨清风，藏剑甚是喜欢。
　　后来，师兄的病就真的好了。藏剑围着师兄跑来跑去转了几圈，高兴的合不拢嘴。他是更崇拜面前的万花了，而万花只是对着自己的病人欣慰的笑笑，没有多说，便向叶孟秋提出了告辞回谷一事。藏剑知道自己留不住他，如此优秀美丽的人儿该是在外面挥洒笔墨的，若是埋没了才甚是可惜。
　　万花告别的那人很多藏剑弟子都去送行，包括藏剑也在内。等到万花上了船，藏剑终于挤出人群，跑到万花身边，递出了当日折下来用来戏弄万花的那株桃花枝。
　　“留着罢，还会再开的，当做个纪念，可别再去戏弄别人了。”万花低语，笑着拍了拍藏剑的头。他早就知道是这孩子了，袖间的金色流苏和当日满身的桃花香。
　　“你还会再来吗。”小小的孩子撇着嘴，极不情愿的问着。他喜欢万花，喜欢万花专心给人治病的样子，喜欢万花抱着小师妹给她们讲有趣的故事动人的诗词。
　　他喜欢这样不碰刀剑墨香书意的万花，他不想让他走。
　　“小少爷可是想我再来？”
　　“嗯……我可喜欢你了……”
　　“那我待到他日桃花再开之时，再来看望小少爷，可好？”
　　“当真？！”藏剑一听，眸中立刻亮堂了不少，惹得万花差点又笑出来。
　　“当真，所以小少爷要加油长高长大，变得很强壮不要生病了，也要听师父师兄师姐们的话，乖乖练剑，好好读书。若是小少爷遵守了约定，我也定遵守。”这段期间可听了不少关于这个麻烦小少爷的趣事。
　　“好，好！我遵守便是！所以你一定还要再来啊！”
　　“拉钩钩？”
　　“拉钩钩！”
　　藏剑的师兄师姐们笑着看两人扮家家一样的拉着钩，小少爷终于还是舍不得的放开了万花的衣袖。一叶扁舟消失在西湖上，小少爷一脸委屈都要哭了，师姐们赶紧耐心的哄哄，才没让藏剑落下泪来。
　　他舍不得。
　　他喜欢那样好看的万花，温柔什么都懂的万花，会照顾人的万花，可他也明白，自己既然答应了万花，那便是该遵守的了，不管如何都要好好的遵守。只有这样，万花才会在来年来看自己，藏剑咬了咬下唇，忍住眼泪用袖子擦去了。
　　藏剑随着师兄师姐们回去了，门口的桃花纷纷凋落，早已过了它们该开放的时节……

　　从那日后，藏剑就真的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师兄师姐也权当是他一时心血来潮，可是叶孟秋和叶英看着，却笑着不说话，能为重要的人去改变，只要敢迈出这一步，就必然是会得到回报的。
　　藏剑开始听话的吃自己不喜欢吃的蔬菜，把青菜吞下去时候的样子，师兄师姐都为他捏了把汗，感觉都要哭了的脸是怎么回事……早上不再贪睡，竟和大师兄比起了早起，两人一大一小背着沉沉的重剑便开始围着山庄跑起来，多日下来小藏剑竟也没叫声苦。不再逃师父的课，开始努力学会驾驭轻剑，挥动重剑，虽然动作都很难看，可师兄师姐们都尽力帮助着这个突然开始勤奋好学的师弟，久而久之，藏剑进步之神速，连叶英都忍不住夸了他几句，小藏剑咯咯咯的开心笑，别提多高兴了。藏剑特别不爱读书，冬天怕冷，他就乖乖待在屋子里不乱跑，从庄主那里拿了好多好多书来，都是万花喜欢看的那种。翻到第一页藏剑感觉就快要睡过去了，可是不管，藏剑摇摇头，小马尾一动一动的，继续打起精神来看书。一次又一次的背，就算很难背但还是要背下来，这些都是万花喜欢的诗句，等万花来了，他要把每一句都大声背给他听！
　　可是，等到第二年开春了，藏剑的马尾变长了，个子也长了不少，桃花已经开满了整个藏剑山庄，都快要谢了去，藏剑也没能等到约定来看他的万花。
　　藏剑坐在台阶上托着腮撇撇嘴，身边站岗的师兄告诉他，万花怕是早就给忘记了，叫他别等了。他咬咬下唇，然后给师兄一个大大的微笑，站起身跑回了山庄。
　　肯定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万花不满意，所以才没有来看自己，那今年的自己还要努力，比去年更努力，万花就会再来山庄玩了。
　　一年又一年，藏剑都按照约定，他好好的练剑，学会师兄师姐们都会的招式，轻剑若游龙，重剑巧不工，比其他的同龄的师兄妹都要成长的快，看着进步如此神速不再贪玩的藏剑，所有人都高兴的直拍手。藏剑能背出来的诗词越来越多，简单的或者复杂的，他的字迹开始变得清秀可人，再也不乱鬼画符了，心情好了，还能写出甚好的诗词来。他把它们都折好叠好，放在书桌抽屉里，等万花来了，他一定要给他看看字迹的进步。
　　藏剑的努力换来了回报，在许多武林侠士参与的比武争霸中，藏剑竟出奇制胜，以藏剑山庄特有的招式夺得了桂冠。那时的他早已成了个大人，有着强壮有力的身体，一袭白衣风度翩翩，高高的马尾上束着金色的流苏头绳。一招一式，释放得体，身法灵巧，招招逼人，他看着台下的同门师兄师姐小师妹们高兴的向他拍手祝贺，他笑笑，抬头呼吸着空气，才发现，一年的桃花又落了。
　　该是第几年了，万花依旧没来呢，就算自己……已经努力长大了……
　　“真丢脸，输了吧！”
　　藏剑回过神，看见刚才输给自己的纯阳弟子站在台下，正和一万花的女子说着什么。
　　“哎都怪我太轻敌了，对方还那么年轻，一不小心……”
　　“有人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赢了比赛就娶我！看来是没有办法咯！”
　　“诶？！别啊，我都等这一天多久了……”
　　“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呢，看你哭丧的表情难看死了。”
　　“意思就是说……就算我输了你还是愿意嫁我了？！”
　　“瞧你乐的，赶紧跟我回谷里提亲吧！”
　　纯阳弟子和万花女子的脸上是无尽的笑颜，藏剑甚至觉得他俩过于刺眼了。他别过头，不敢再去看，是啊，赢了又有什么用啊，那个人不在这里啊……
　　想让他看见啊，看见自己长大了，成熟了，能保护好自己了，可以打赢很多很多的人了。告诉他，因为是他给了自己时间，让自己有机会变得强大，变得优秀，配的上他，可是那个人儿，此时此刻在哪里呢……
　　藏剑抬头，微风吹来，又一年的桃花跌落。

　　待到第七年春，桃花满枝丫，藏剑山庄内传入一消息，万花谷一弟子新婚大喜，诚邀五湖四海的侠士前去吃酒席。
　　这个消息一丝不落的传入藏剑的耳里。他拿着请帖的手颤抖着，放下请帖，用手捂住双目，有什么溢了出来，停不下来，收不回去，最后泪水溃不成军，沿着那消瘦坚毅的轮廓滑下去。站在一旁给师兄递请帖的小师妹一看师兄哭了，立刻慌了，拉着师兄的衣角摇着他安慰他，可都没用，师兄很伤心的哭着，小师妹也跟着哭了起来。
　　他等了七年，七年啊……
　　为何一丝消息都没有，突然却决定要娶妻成家了……
　　那这七年算什么啊……
　　藏剑没能忍住，狠狠的哭了起来。
　　万花在扬州置办完全部的大婚事宜，身旁美妙的万花女弟子还在选着一些小东西，她抬头发现万花正看着很远的地方，便负手笑了笑。
　　“若是有什么地方想去，便去吧。”
　　“……没什么重要的，只是到了这里，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和一个孩子的约定，只是过了这么久，怕是他也忘了吧……”万花摇了摇头，不想自己的心思已经被自己的未婚妻给看透了。
　　“既然是约定，为何不允诺呢，我可不希望我的未来夫君是个不守信的人。”
　　“可还有些东西没弄完……”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的能力抱怀疑了？我一个人能解决，你快去，别让别人再等这个约定更久了。”
　　“……那我去去就立刻回来。”
　　万花匆匆便去了船夫那里叫了船，望向岸边送自己的妻子，他有些犹豫，还是上了船。
　　已经如此之久了，那淘气的孩子长得如何了呢……

　　“你可总算来了，”来接应万花的是曾经送万花走的藏剑师姐，她有些埋怨的看了眼万花，“你这人可也真是健忘，竟让我那傻师弟等了足足七年。”
　　“诶？”
　　七年。
　　万花愣了下。什么？七年？
　　“请问……等了七年是？”
　　“你怎变得如此愚钝了，你当初不是说来年便来看我师弟么。那孩子啊，好努力的守着约定，一年年的盼着你来，可你一年一年的不来，他就这样等啊等，等了你整整七年啊。”
　　藏剑师姐领着万花来到藏剑的房间前，万花几乎已经愣住了，还想问藏剑师姐什么问题，可突然门打开了，藏剑小师妹看着面前高大的大哥哥，向后退了一步，稍微被吓到了，慌忙转身跑到了藏剑身边，躲在藏剑的身后，悄悄的看着门口的人。
　　是谁？万花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一头及腰的白发，挺拔的身躯，就算坐着，也知道正是个青壮年。万花抬步进去的瞬间，藏剑回过了头，两人目光相及，竟一时无语。
　　“这孩子，在上周听见你即将成亲后，一夜便白了头……这几日才开始进了食，脸色总算好了起来……”藏剑师姐的话语中尽是不堪和怜惜，是啊，这可是她最疼爱的一个师弟啊，却为了一个只见了几面的人变成这样，怎回不心疼。
　　“我，来看你了……”语塞很久，万花终于先开了口。面前的人，就算长大还是依旧如此清秀的面容，还能有谁，那个孩子早已长大了……
　　“……你来啦。”很淡，可是表达了一切。藏剑启唇，不知说什么好。小师妹被藏剑师姐领了出去关上门，藏剑示意着让万花坐下。
　　怎么会变成这样……万花看着那头如瀑白发，毫无杂质，仿佛就如一绢用玉制成的天人绸缎，金色的阳光照进来，那清秀的眉目轮廓俊美，清澈的眸如初春的桃花般温柔似水。
　　“我以为我要等不到你了呢。”藏剑笑，可是却被万花发现那笑中夹杂着太多悲伤。
　　“我以为那约定……你已忘记了……”
　　“怎可忘记，那可是你给与我的约定啊，定是要遵守的。可是你却一直没来呢，我就一直这样等着，本以为等不到了，好在，你还是按照约定来了，是否是我好好遵守约定了，所以你今年才终于来了呢……”
　　“我不知道你竟把那日的约定牢记着……”
　　藏剑苦笑，他等了七年的约定，那可是七年。万花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回应他，因为错的人，是自己呐。本以为是一个小小的无心约定，却让一个人在此等了他七年，为了一个人苦等七年，这是何等的痛苦……
　　“当年扬州，三月春，桃花勾住了你发，我也只是性子顽劣，想戏弄你一番，谁知道这株桃花竟将你绾进我心里。看着你救治好我的师兄，看着你抱着小师妹们念我都觉得温柔的诗句，我就在想，这该是哪里来的仙人啊。心中不再是淡淡的情愫，我想像你一样，变得优秀，变得成熟，能被大家喜欢，能被你在乎，所以我告诉了你我心底最大的秘密。我喜欢你。你知道你说你等我的时候，我都差点要哭出来了么，不是别人，是你要等我。深知等人是多么痛苦，我便努力长大，我不再调皮，即使我再怎么想像以前那样玩，可是你在等我啊。我读了很多很多的书，读了很多很多你喜欢看或者你看过的，每天不再逃课，不管刮风下雨，也不管小伙伴们如何劝我出去玩，我都乖乖的练剑。轻剑很容易伤到自己，重剑又大又长还很重，可我不能退缩，因为你在等我啊。我从小身子骨就不大好，身子虚，手脚冰冰凉凉的，我按时锻炼身体，我不再挑食，我努力吃的饱饱的，我开始比同龄师兄弟长得都要高，我努力挥舞巨大的重剑，我用好一招一式，我背下你喜欢的每一句诗句。”然后，七年，我如愿长大了也长高了，变得强壮了，可以随意挥舞重剑了，打赢我的对手不再是难事，师姐们夸我文采好，说该给喜欢的女孩子写情诗了，我却执笔找不到任何我想写给谁的情诗。我以为，只要我这样做了，做的够好了，你就会来看我了。因为我遵守约定了啊，所以你也一定会遵守约定的。我等啊，等啊，一年，两年，三年，等了足足七年，桃花开了又谢，鸟儿来了又去，都不见你再来藏剑山庄。我想去找你，可这样不就违反我们的约定了么，说好了要等你回来的……只是，我未能等到你再来，却等到了你大婚的消息。
　　然后，我就突然发现我等不到你了。即使我能背出再好你再喜欢的诗词，即使我能舞出更好更厉害的剑法，可我都明白，能站在你身边的，不会是我了。你定是有你该活下去的方式，我不怪你，真的，只是对不起……我……已经等不了你了……
　　你大概觉得很搞笑吧。只是当年一个小小的承诺，竟让我等了七年，足足七年……是啊，也不过七年呢，我等得起，你给我如此多的时间让我变的成熟完美，让我学会一切你已经该懂的东西，让我可以变得优秀配得上你，就算再等十年，我都觉得不够！可是后来，得知你即将娶妻，我才开始认真思考，我在等的……到底是什么啊……花了七年去成长，花了七年去等一个人，我到底等的是最初时的那份崇拜，还是长大后才渐渐懂得的不舍。你那该是一个小小的玩笑，我为何要当真呢，是怕自己否认自己辛苦等待的七年，还是怕别人抑或着是你去否认这长久的七年啊……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不过已经够了，七年，已经够多了，”藏剑的脸颊上出现了清晰的泪痕，如瀑白发夹杂着藏剑山庄金色的飘絮，如此美丽的灼人眼球，“能在有生之年，喜欢一个人如此之久，能不顾一切的为他着想，为他付出，对于本来就自私的我来说，即使用尽了全力，却依旧是一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就算最后，结局亦不是自己想要的，但也不算是件坏事。对方能安然活着，过着他想要的过的生活，身边有重要的人陪伴，这便足矣，可闹剧，终究是闹剧，到了最后闹剧也是该停的……”
　　万花想要说什么，可藏剑却微侧身，把放在一旁椅子上用金丝绸缎包着的东西缓缓放在桌上，一层层的打开，最后，一株桃花枝安静躺在两人面前，枝上有新鲜绿叶，在枝桠的尖端居然已经开出了一朵粉扑扑的桃花，煞是可爱。
　　“这株桃花枝，便是当日勾住你发的那株，你走后我好好将它保护起来，可第二年它再也未开，一直到了这年，我本快要忘了它的存在，它却很奇怪的竟有了发新芽的事态，只是几天便开了花。怕真是沉睡了七年，就为了这一朝花开啊。也真是苦了它了，不过罢了，若是有心开花，早该花压满枝头了，既无这般打算，再怎么样也不过是场闹剧，”藏剑执起它，指尖拂过枝头的那朵桃花，然后两手分开，各握住桃枝的两端，“这份情，你怕是已经还不了了，那日我也不过是淘气，怎知却敌了七年的光阴。不能要的，定是要学会舍弃的，不管愿不愿意，我等江湖儿□□柔寡断只会误了终生。只是，希望你能记得，七年前，扬州，三月春，你曾被一株桃花勾住了发……”
　　啪。
　　藏剑手中的桃花枝被从中间硬生生折断，万花看得目瞪口呆，一阵烈风吹来拂乱藏剑的发，眸中水光依旧，只是多了份决绝。藏剑起身，拱手垂目：“还望……待我向夫人问好……”没给万花任何反驳的机会，他便毅然转过了身，白发拂过脸颊，风中有桃花坠落的气息。
　　看着藏剑的背影，万花猛然想抬手去叫住他，可眼前突然浮现出七年前那个小小的藏剑少爷，他笑着向自己伸出手，告诉自己要记得明年再来啊……等万花回过神来，早已没了藏剑的踪影。万花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眉再也没松开过。包好石桌上被折成两半的桃花枝，望向藏剑离开的方向，万花走出房间，离开了藏剑山庄。
　　第二年，藏剑山庄邀各路侠士，参加自己门下得意弟子的大婚，听说新郎有着一头仿佛如藏剑山庄千年不化的雪般的白发，以及如初春桃花般温柔似水的眼眸。
　　而那七年的誓约，最终也湮没在时间的海岸，江湖的腥风血雨之下。
　　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过不去的，回不来的，都不见了啊。
　　罢了，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