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青黄]忘年》柳影月

1、第 1 章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凉太了。
　　时间应该算不上太长，但是也足够让人感觉到寂寞。

　　爸爸再婚的那日凉太也来了的，我躲在门后面看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金色的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还是那样好看，我甚至认为他要比爸爸新娶的那位女性好看，因为凉太看爸爸的眼神，总是那么温柔。
　　来了很多很多人，爸爸告诉我不要乱跑，我点着头，然后转过身，看见凉太被淹没在了人群中。爸爸起身要走，我拉住他衣角，我多想告诉他，你看看附近啊，有人在等你一句话啊。可是爸爸他似乎不懂我想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头，便走开了。
　　凉太在这里啊，爸爸。

　　爸爸新的伴侣是他篮球队啦啦队的队长，很漂亮的一位女性，但没有妈妈好看，也没有凉太好看。后花园的蝴蝶停在我头上的花环上，翅膀一扑一扑的，就像在告诉我：你看，凉太也那么好看，他今天还穿着帅气的西装，如果是他站在你爸爸身边，看起来多配呀。
　　是呀，如果是凉太该多好。
　　不禁这样想着的我，突然觉得好难受。

　　有很多爸爸的朋友也来了，他们和凉太一起来的，所以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爸爸开心的笑让他年轻了那么几岁。妈妈离开以前，爸爸是很爱笑的，不对，应该说……在凉太离开他身边以前，他是真的很爱笑的。
　　凉太是半年前离开爸爸所在的球队的，然后也是在那不久之后爸爸和妈妈离了婚。
　　凉太为什么要离开呢？
　　爸爸明明那么喜欢他的啊。

　　哲也笑着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的时候，我刚好从房里出来想去花园走走。哲也是爸爸的好搭档，年轻的时候。等我稍大一点的时候爸爸也常向我提起他，但是，没有比提起凉太提的那么多，所以我始终觉得，爸爸真正最好的搭档，或许是凉太也不一定。
　　哲也弯下腰温柔的拍拍我的头，像爸爸那样的温柔，他身边的红黑发男子我没有见过，但是哲也对他那般温柔的笑，让我觉得，哲也和他是相爱的。因为以前爸爸也这样对着凉太笑呢，那时候凉太还会红着脸，骂爸爸“黑皮混蛋”。如果真要说，挺像小情侣之间的打打闹闹。
　　对啊，我不懂，凉太为什么要离开爸爸呢？

　　花园门开的时候，凉太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开心的唤着他的名字，跑向他。他总是那么喜欢我叫他的名字，说听起来很好听，所以我觉得我自己是赚到了，至少爸爸也不敢那么随便的叫他的名字。
　　可是，就算那头金发依旧耀眼，那眉眼依旧动人，那西装依旧挺拔，凉太，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悲伤呢。
　　“你老是呆在这里，爸爸会生气的哦！”凉太说，蹲下和我的视线持平，我跑到他身边，放过了一直想抓到的漂亮蝴蝶。
　　“因为那个根本就不是我妈妈嘛。”对啊，怎么可以对着陌生的女性叫妈妈呢！我有些不满的嘟着嘴别过头，凉太皱着眉轻轻的笑了声。
　　凉太和爸爸以前打球会有很开心的笑，特别特别的好看，我很喜欢，可是现在这样的笑容，就像是凉太在掩饰什么一样，总是让人觉得太悲伤了啊。我有时候不懂，大人的世界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会让一个笑起来那么漂亮人拥有这么悲伤的笑，也会让一个笑起来这么漂亮的人连一句“喜欢你”都说不出来。
　　凉太，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凉太，觉得爸爸的新娘好看吗？”
　　“嗯，很好看呢，还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可是没有凉太好看。”
　　“哈，不能这样比啦。”
　　爸爸不喜欢温柔的凉太了吗？这样想着，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我伸手抚上凉太的脸颊，明明今天的天气这般好，可真的很凉呢，不过摸起来很舒服。
　　“凉太，爸爸他最喜欢的可是你噢。”对啊，是你啊，爸爸最喜欢的人不是别人，是你呢，因为我是他最亲爱的女儿，所以我一直都知道呢，“凉太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没有这回事。”
　　凉太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如果，他没有哭出来的话。
　　以前爸爸总是说，让很美的人流泪是一种犯罪，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也想和他一起哭了。
　　那种表情太悲伤了啊。

　　“凉太……为什么要哭呢。”
　　因为哪里痛吗？因为太高兴了吗？
　　还是因为这种小孩子都能看清的事，大人却做不到呢？
　　凉太揽过我，轻轻的，像对待一样珍贵的宝藏般。他还是没能忍住的哭了出来，喊着爸爸的名字，祝他幸福。而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忍住然后抱紧他。
　　你会讨厌这样的我，讨厌爸爸吗？凉太。
　　凉太，爸爸最喜欢的人，是你呐。

　　那天凉太没能和爸爸说上话。
　　因为有比赛，凉太在参加完爸爸的婚礼后便乘坐飞机离开了，我想去送他，可被他拦住了。他笑着抱着我，说要我听爸爸的话，要好好和爸爸的新娘相处，要努力长大，要每天都努力过得开心，要好好照顾爸爸多陪陪他。
　　凉太总是能想到为爸爸做很多很多，可是为什么你自己不愿意亲自来呢。
　　等所有人都走后已经很晚了，我想回房间休息了，在走廊上碰见了爸爸。他还是穿着白西装，虽有些不大适合他的肤色，但是我的爸爸，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帅气的。
　　“爸爸。”
　　“还没去睡？”
　　爸爸抱起我，我搂住他的脖子。和凉太一样的感觉，两个人都是这么温柔呢。爸爸的怀抱很温暖，让我每次都可以安心的睡着。
　　那晚，爸爸的目光一直落在漆黑的天空，我想，凉太乘坐的那班飞机一定会从那片天空飞过。

　　凉太左耳上有耳洞。
　　妈妈说女孩子带上耳环会很有气质，会变很漂亮，可是我倒觉得耳环是很配凉太的。第一次见到凉太时，我就觉得他左耳上的耳环闪闪发亮特别优雅，不过，爸爸好像不是特别喜欢？因为爸爸每次都爱嘲弄凉太银色的耳环，特别嫌弃的那种，然后第二天，凉太换上青蓝色的耳环，爸爸就什么都不说了。
　　我不知道爸爸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做法，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有默契的地方？
　　所以，爸爸结婚那天，凉太悄悄的摘下了本来戴着的青蓝色耳环换上了普通的那种，也是为了爸爸吗。

　　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我问爸爸要生日礼物，他笑着问我想要什么，我对他说，我想要见凉太一面。也在那天，我和一直待我最好的爸爸狠狠吵了一架，那该算是这十六年来，我们第一次吵架。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凉太了。
　　爸爸离开了篮球场，在他最巅峰的时期。对于爸爸来说，那大概是他人生的一个低谷期吧，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阴沉着脸，就算和我去玩，他也只是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所以那时候我甚至对着主许愿，希望万能的他能将凉太带到爸爸身边来。
　　和凉太在一起的时候，爸爸笑的多帅啊。

　　爸爸来找我的时候我差点就要睡了。
　　他苦笑了一下，说要和我和好，说白天吵架是他的不对他不该乱生气，我嘟着嘴，然后笑着抱紧了爸爸。
　　我坐在地毯上，爸爸拿出一个盒子，然后把一张张照片全都倒了出来，就像是记忆的洪泉全部泄了出来，我甚至觉得看见爸爸的眼中泛起了湿气。照片算是有些时间了，照片上的爸爸很年轻，看起来和我一样大，十六七岁的小伙子，阳光有朝气，笑起来很帅。
　　爸爸这么多年来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依旧那么黑了吧……

　　我们团坐在火炉旁，爸爸将照片分类叠好，我一叠一叠的拿来看。似乎是爸爸年轻时的学校，大家都穿着球服，蓝白色的，还有黑色的。那个时候的爸爸，爱打篮球的他一定是很开心的吧。这样想着想着我竟然笑了出来，最后被爸爸狠狠敲了下脑袋。
　　照片很多，爸爸没有收拾都堆在一个盒子里看不出来，但看完后才发现有很多很多。除了爸爸分出来的类，我也分了个类，我拿给爸爸看，他看后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笑了。
　　那一类的照片里面，全是爸爸和凉太。

　　那晚我在最后快要睡去的时候，看见爸爸拿起一张凉太的单人照，上面的他脸上满是汗水，却依旧有着耀眼的笑容，照片在爸爸宽大的手中有些显小，爸爸因打球手上而有茧划过照片会有很舒服的沙沙声。
　　爸爸垂下头，在微弱的火炉光下，爸爸吻上了照片上那个金发少年。

　　再一次见到凉太的时候，是我结婚的时候。
　　身为中年人的他不再似以前那样一副年少轻狂的样子，或许，在那次分别后他就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黄濑凉太，多美好的人啊。
　　那天爸爸也在场，他们都坐在第一排。两人互相看了很久，最后凉太对着父亲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还是白色的西装，还是华丽的婚纱，只是这一次，我却突然明白了那种无奈的感觉，和当时凉太未能说出的悲伤。
　　那个时候的他是以什么心态来参加的婚礼，那个时候的他是用什么样的苦楚说着“恭喜你”，那个时候的他是以什么怎样的不甘心放开了爸爸的手。
　　是啊，凉太和爸爸，都是很温柔的人呐。

　　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我时常这样想着。当我的儿子和女儿缠着我讲睡前故事的时候，当我最重要的爱人为我从外面带来一束火红的玫瑰的时候，我都会这样想着。
　　如果爸爸当时和凉太在一起，该多好。
　　后来我翻出爸爸的相册，照片上的他和凉太都停在那个最美好的时光里，篮球，汗水，胜利，甚至还有别的。我把照片整理好拿给爸爸看，他略带皱纹的脸有了些许诧异和犹豫，却还是接过了我手中的照片。
　　回忆这种东西，若是愿意，便是宝贝，若是不愿意，便是伤疤。
　　“凉太年轻的时候，可真好看。”
　　“和你老爸我比起来，谁帅。”
　　“都帅！”
　　爸爸笑了笑，又抚了抚照片上十六岁的凉太，很温柔，就像是在抚弄一件来之不易的宝物。
　　窗外的阳光太过耀眼，凉太的模样倒映在爸爸的眸中，却比阳光更要明媚。

　　有些人，必然是穷其一生也追逐不到的。
　　爸爸或许多少有些后悔了吧，所以他停下脚步，想要去等等那个人，但是当他愿意回头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再憧憬他了。
　　我婚礼那天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鲜花和婚纱上时，爸爸握住了那个人的手，然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人一脸惊讶的表情，然后慌忙抬手去擦脸上的泪，他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爸爸之后问我，他是不是个傻子，我迟疑了很久，也没说话。
　　我那么那么久以来的疑惑，终于在一瞬间得到了回答。
　　凉太和爸爸其实都不傻。
　　他们都只是太温柔了，所以，才选择了放手。

　　在很久之后，我去了次日本。
　　我一直很想去看看爸爸的国家，在那个国家会有什么样的风景，在那个国家会有什么样的邂逅，感觉格外的神秘不是吗。
　　春天，满枝的樱花，走过的廊桥，看过的街道。
　　以及，路边球场上那年少的两个身影。
　　那是我头一次觉得，青色和黄色交织在一起是如此的耀眼美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