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踪》凌雾

2、【一】

　　自我有意识以来，朝夕相伴在忘夜潭底的便是我的兄长让。
　　他是月狐出名的极致完美，因而不少月狐姑娘不畏艰险地披星戴月到忘夜潭这鬼地方来遥遥见一面，顺便感叹一下我作为一只影狐，为何长得比任何一只月狐都要漂亮。
　　当然，我自认为这任何一只月狐是除让以外的。
　　届时我用一种憧憬清澈的眼神楚楚可怜泪盈盈地望着她们，心里淡淡想，爷不能化人长得都能比你们漂亮，你们居然没有自惭形秽还能来感叹真是太能耐了。
　　让一只觉得我跟正常月狐一样智力低下，此时还处于一种刚刚能听懂人话的阶段，然而事实上，我已经能够熟练地凭着恶意摆出的萌蠢呆笨傻形态轻易地从月狐姑娘口中套话。
　　于是我明白了，让是为了我才到这么个寂静得不像人样的鬼地方来的。
　　所幸他长相惊为天人，不然当真是要嫁不出去的。不过即使不看外表他也不担心嫁不嫁得出去这个问题，我一直觉得他是一只居家旅行非常全能的月狐。
　　比如现在。
　　今天是一个值得雀跃的日子，因为尽管依然拖着条尾巴竖着对耳朵，我也算能化人了。
　　然而让的脸色并不十分好看：“散，你今年多少岁了？”
　　我掐指一算。
　　……又一算。
　　……再算了一次。
　　“让，我的数学不好。”他无奈：“是七百九十五岁零三个月七天。”
　　我点点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就是想考考你。”
　　“……”他默然，“我们月狐族至少要两千岁才能勉强化作人形的。”
　　我抬袖转头看了看身上的黑袍，非常不以为然：“哦，那你几岁化的人形呢？”
　　让想了想：“一千岁不到吧。”
　　随后让的话我总共可以概括成以下内容。
　　月狐族的智障们资质太差了，但是为了不伤他们自尊顺便不让我被看成邪恶的妖孽一般的异类，我必须掩盖自己的实力扮猪吃老虎。
　　在此前提下，合理的背景应该是“我和让面色凝重地对视，神情皆是无尽的忧虑与悲伤，一时间此处只余潭水水滴落的声音，在整个寂静的忘夜潭留下空洞的回响”。
　　然而，前文我提到过，此事只是因为我想说明让是一只居家旅行的全能月狐。
　　所以此番言论后，我们决定吃猪肉。
　　当然，不是因为我想扮老虎吃猪，只是途中无论让同我说什么，我只回答他四个字。
　　让，我饿了。
　　一顿饭罢，我和让面色凝重地对视，神情皆是无尽的忧虑与悲伤，一时间此处只余潭水水滴落的声音，在整个寂静的忘夜潭留下空洞的回响。
　　让愣了愣：“怎么了？”
　　我尽力习惯着人形态的身体，作出悲伤的表情：“让，冰冻的猪肉太难吃了。”
　　“……知道了，下次我去找找看有没有香樟麋鹿，给你抓只活的……”
　　我甚体贴：“不用这么麻烦，这样吧，你把我弄成老虎试试，没准我会想吃呢？”
　　他露出一副完全没听到的表情：“嗯，你喜欢红烧还是清蒸？”
　　“不，其实我……”
　　让虚弱地看着我：“散，我真的不会把你变成老虎……”
　　我纯真地看着他。
　　其实，我只是想说。
　　让，我们是狐狸，我们应该是不吃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