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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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红绡见多识广，而是她实在没有孤陋寡闻。
觅夜阁是江南十六省最负盛名的男倌楼，龙阳娈童的肆虐场，夜夜笙歌下面孔缭乱，男女莫测香腮乱舞，七尺华发纤腰楚楚，真龙假凤欢恋无穷。
令英雄折腰的其实不仅是江山和美人。
其实一般的青楼都是有男倌的，只是朝廷明令禁止，仅有这么一家觅夜阁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开张营业，门庭若市。
而灵玖玖，便是这觅夜阁中，唯一的女倌。
灵玖玖自幼由觅夜阁主白夜抚养长大，十二岁入行，至今已是三年，当年的一曲不离殇名动天下，花坛女子人人争唱醉笑三千场，多少王孙贵族即便到了相思榭，仍在交口称赞其翩然灵动，而多少豪杰，都为能成为玖玖姑娘入幕之宾而赢得满堂艳羡。
玖玖福身，温驯得如同她怀里抱着的银狐。
“总听燕君复公子提起红绡姐姐，今日一见，果真柔媚非凡呢。”
她就淡淡的站在人群中躬身行礼，乖巧的无可挑剔，可就是无法将她和众人混为一谈，明明是很低的姿态，仍有傲气迎面袭来。
刚好，红绡最是欣赏这种傲气。
“灵玖玖身姿出绝，貌若倾城，音动柔孽，才思到处泉流清涌，”红绡嘴角含了笑意，对着如花身后的另一个女子问道。
“可卿？相思弄弦分列九等，各名其谁啊。”
名叫可卿的女子丝毫不敢含糊，微挪了脚步，喊了下颚，恭谨相答。
“回姐姐的话，相思榭红倌卖身者名为弄弦，奉号为仙，从珠兰仙开始，其余八等分别为鬘华仙 、结香仙 、满堂红仙、 曼佗罗仙 、 玉英落仙 、 洛神飞仙 、素缂莱仙、瑶芳香仙、及第花繁仙、丹若云霞仙、斗雪红耀仙 。”
红绡微微眯了丹凤，却未看可卿，对着对面的娇娃。
“玖玖，你挑一个吧。”
尽皆哗然。
哗然之后的静默衬得秦可卿的声音越发温良。
“榭规严明，惟有榭主与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位执灯，这八个人能够私自决定姑娘的位阶，而连任花魁七届的照殿红拂也只可晋人三级一次，据我所知，红绡姐姐只是位列曼陀而已，如此恃宠而骄越位提拔一个初入相思的小倌，可卿斗胆相问，这是何道理。”
红绡撇了一眼那略微发抖的身子，这话合乎众人嫉羡不平之情，在乎榭规严谨之理，却同时得罪了江南两位红倌，斟酌之处，一时满堂尽是费解。
红绡微微挑了秀眉，满眼笑意未改，懒懒的佻问。
“诺。那按妹妹看来，红绡我，该当何罪啊。”
“榭规第十三条，越位行权，该当停牌三月，改作花侍侍奉人前。”
红绡正要开口相调，却见另一天青色女子伸手轻轻扶住了可卿。
“瞧妹妹抖得，真是我见犹怜，可别未等到赌局开盘，自己便先支撑不住，倒地晕过去了。”
说罢，伸手拈了裙边手帕，是上好的布艺，轻轻为其擦了擦汗，神色甚是千惠。
眼光便自然而然挪到这名女子身上，她却未向自己瞧来，红绡含了嘴角。
今天的戏码，真是好看喏。
那女子接着温言劝着可卿，“你放心，你这般尽力表现自己词正性严，对榭规烂熟于心，于人情言众人之不敢言，红绡当然不会冒着被人嚼舌根说她公报私仇的危险贬你去当花侍。就是你表现的这番难能可贵，也可得了跟玖玖姑娘一样的待遇也说不定的。”
这般知心姐姐般的劝说，却劝出了秦可卿煞白的脸色。
她满心惦念自以为周全的小算盘，就这么被这么温吞地暴露人前了。
而红绡刚刚想说出口的话，也正是这么一番。
怎能不另眼相看。
扫了一眼标着她号码牌的卖身契。
夜微凉。
双十的年纪，身材高挑秀气，眉眼清新近人，不见得多美，却是不可复制的芳华气质，蕙质兰心的谦和，温吞如上好的和田玉。
看似温含暖弱，入手却是薄凉，丝丝入扣。
红绡任着屋内无声了一阵，确定再没有佳人出现了，这才懒懒的继续。
“倒是有劳可卿妹妹提醒了喏，这随意给玖玖姑娘名号，是红绡的不对了”
她这般直接认错倒是另众人吃了一惊，可明眼人都知道，这种场面下的百转千回，红绡是定有后话的。
果然，红绡向后靠了靠身子，纤指微微转动着毛笔，“不过连累了可卿妹妹，竟为了提醒红绡，也犯了这越位管教的罪名，红绡可真是过意不去。”
是啊，秦可卿还未考试入榭，充其量只是个小小珠兰，这么当众反驳位列曼陀罗的柳红绡，按榭规来说。确实不通。
红绡凤目一挑，正待发落，却听久久沉默的玖玖开了口。
“几位姐姐不用麻烦了，玖玖就想当个小小的珠兰的，而且玖玖跟红姐姐一样，是不打算晋级的，所以红姐姐，告诉玖玖屋子在哪吧。玖玖今天站的久了，有些累了呢。”
果真是没有让她失望的。
从当家花旦到无名小卒，无视落差，洒脱释然，是红绡欣赏的第二种特质。
那只小狐也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小小的脑袋翘起来，对着它的主人转了转眼珠，玖玖低头一下一下拂过它的皮毛，抬起头来望向红绡，等着她吩咐人带她去她的房间。
迎上这目光，却让红绡想起了第一次见水沉墨的样子。
红绡是个对第一印象很是执拗的人，来到相思榭的第一个傍晚，沐浴完毕的众人被领回各自的房间等待第二天的开门大吉，红绡着着一身还未习惯的红衣漫无目的地走进了花园。
湖水边，淡淡墨绿色的长衫几乎与飘散垂下的长发融为一体，红绡确定自己的足音是很轻很轻的，可她还是回过投来。
那眸子不是玖玖的淡紫色，却一样的潭水般的沉静。
仿佛有冲天的翻腾，也只是埋在水底。
正怔忪自己怎会将这两个全然相反的人联想在一起，却是提曹操，曹操到。
一个淡绿色的娇小身影被她推推嚷嚷的挪到了红绡身前，淡漠的脸色，只有相熟的人才看出的神采飞扬。
这种样子是沉墨很少在外人面前展露的，所以两人并未搭言，红绡只得转过头去细细打量那女子。
消瘦的身子，腰身不盈一握，未施粉黛的一张素素的瓜子脸，肤色白皙宛如透明。
梨花照水。标准的江南女子。
红绡忽然觉得恍然如梦，是啊，和如今的气质不同，可眉眼，还是像足了七分的。
只是那样的娇却,红绡从未允许自己示人过。
沉墨看着红绡走神,知道自己要的效果达到。
“逝水流年散漫,相思染,浮生一梦”
红绡知道一帮人在等着自己说话,她不想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走神,可是面对着这张和两年前近乎一致的脸,她只是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