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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归时好 ...

  •   【艳势番】归时好
      [About:崇利明X花九卿]
      [From:薪九]
      [其他:唁三张视角(突然发现我真是爱死了这个视角啊),换文风,伪时移。
      或许算HE,啊好吧……这句话你们信么?]

      唁三张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扒拉不出一块不疼的地方,那种感觉真他妈像是有人在他昏迷的当口拿着把百十来斤的大锤头把他二百零八块骨头一根根咔吧咔吧的敲碎了又重新用浆糊粘起来似的,似乎动一下都能听见骨头吱呀一声的抗议,那劲儿可真是疼的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咧了咧嘴简直想骂娘。
      然而脑子清醒过来的一瞬间他把已经冲到口边的一句粗口生生憋了回去,跟嗓子眼噎了块馒头似的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
      ——他不该活着的。
      炸弹是在他跟前炸开的,就算他命再大也不见得能从不到一米的距离内逃出生天去,又不是神仙,哪来那么多死里逃生的莫大运道?
      他试着坐起身,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已让他出了一额冷汗,他咬着牙往外走,口中腥甜的味道被他一仰头吞回了肚里。唁三张摸摸鞋内,绑在脚踝部位的匕首还是在的,于是抽出来捏在手里,慢慢下地,推开了陌生房屋的门。
      推开门的一瞬间,唁三张觉得自己看到了幻觉——那是苏州园林的景色,遮掩相应的太湖石和蓊郁葱翠的树木花草一瞬间充斥整个视野,梅雨时节特有的朦胧细雨纷纷扬扬吻上他的面来,熟悉到几近令人心痛。
      他已经太久不曾看到这样的场景,隆隆的炮火和漫天飞扬的尘埃早已成为他生活中的主要景色,或许并不要多久他便会彻底忘却曾经记忆里的水墨江南。
      假山叠水,翠鸟啾鸣,一时间恍如世外桃源。
      捏着匕首的手握的极紧,匕柄清晰的纹路印在手心,硌得生疼。
      可他不会忘,这是花九卿位于苏州的那座别院,也是那人的……
      耳中忽而传来脚步声,唁三张下意识握紧匕首回头去看,突然之间便顿住了呼吸。
      身后是一座汉白玉五孔拱桥,桥上刻着两字,“春波”,字是极佳的瘦金体,看起来端丽美好,此时桥上正有一人执伞拾级,一身上好的苏绣长袍,分明艳丽明媚如四月韶光的颜色在他身上看不出半分浮华,反而由衷尽极精致的洒逸大气,他执伞的袖口织着风雅的蔓草斜云纹,宽袖之中露出白玉一般润泽修长手指,伞是桐木为柄的二十四骨水墨绘纸伞,此时款步行来,宛如仙人之资。
      那人执伞立在桥头,目光温和而疏远的打量着他,唇角扬出半点弧度,连语音都是江南人特有的温润平和。
      只是,那人说,“九卿虽不认得你,瞧着却有些眼熟,你我可曾有过一面之缘?”
      唁三张看着花九卿的脸,那是他无比熟悉的一张脸,熟悉到……早已刻入骨髓。
      花九卿微微撩起眼尾,惑人的凤眼带出几分探究意味,唁三张不期然撞入他幽深的眸子,那一瞬间近乎猝不及防,脑中刹那空白成一片,他直愣愣的盯着花九卿的脸,半晌舍不得移开目光。
      ——不该认的。
      ——那不是花九卿。
      直到对方略有不解的蹙起了眉,唁三张才终于移开目光,沙哑的嗓音慢慢吐出一句话,心底扯的撕心裂肺的疼。
      “你我……不曾相识。”
      是的,桥上那人虽有着与花九卿酷似的容貌,可比花九卿更为年少,看起来似乎是少年时节的卿十二。
      是的,他记得的啊……
      那座坐落于苏州的别院,进院时便可看到一面影壁,上面是一句诗,“伤心桥下春波绿,犹是惊鸿照影来”。院中有太湖石所置布景,载重凌霄、海棠、杭菊等花卉,一年四季总有鲜花常开不败。若往园中走,则有亭名曰“枕泉”,是花九卿闲暇时对弈品茶之所,而庭中内植琵琶树,树下酸枝木躺椅是后来花九卿每日午间小憩的地方,他还记得那人眯着眼坐在躺椅中的模样,也记得那人畏寒的在膝头添的一床薄被,记得那日……
      唁三张退后一步,终于很轻很轻的吐出了两个字,“……卿少。”
      然而桥上那人早已不再看他,踏过春波桥,执伞走向了远方。
      恍然是他来到了花九卿的少年时代,看那人临窗研墨,提笔勾勒,抑或看那人执子对弈,在亭中与人一较高下……还有,看他跪在青帮历代的牌位下,一字字说着日后曾告诉他的那些古训箴言。
      “卿少。”他站在窗外开口,可是那人不曾回头,似乎倏忽之间他便成了纯粹的旁观者,除了旁观,再做不了他事。
      于是唁三张安安静静的注视着,看他初掌青帮,看他与崇利明初次相逢,看他翻手为云覆手雨,看他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也看他病厄缠身却依旧能力挽狂澜,然后看他毁家纾难,看他病重昏睡。
      只是看着,便看那人走过了一生。
      花九卿在陷入昏迷的第三天病情忽然有了转机,前来施针的医者妙手仁心,一口心头血换了他十年寿命,然后看他与崇利明偕行而去,再不闻踪迹。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佛偈,眼前情境瞬间消融如水月镜花,唁三张睁眼时依旧全身疼的没一处能动,几乎让他以为是另一场无望的梦境,可鼻端嗅到的迦南香如此真实,不由怔了一下。
      他扭过头,香烛高烧,而他身边用古雅的博山香炉点着一种奇特的香,淡蓝的烟气自香炉顶部徐徐逸出,香味极其清冷,宛如昆仑冰雪一般。
      那种香,名曰南柯。
      唁三张眨了眨眼,喉头动了一下,几乎哽咽。
      是的,南柯一梦罢了。
      因为他何其清晰的记得,在民国成立的第七年,花九卿的身体每况愈下,青帮几乎完全被杜月笙所控,精神好一些的时候,唁三张偶尔说起这些,花九卿便会笑笑,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语音轻而冷漠,“此事本无不可,杜佬既可使青帮兴盛,九卿退位让贤也无不可。”
      再后来,花九卿肺疾频犯,从寒冷干燥的北平回了苏州老宅静养,同花九卿一同回到苏州的还有正式加入国军的前贝勒,崇利明。
      民国九年,夏至。
      经历了近两个月昏迷终于清醒过来的花九卿看着守在床边的崇利明,慢慢扯了一下唇角,问他,“什么时节了?”
      崇利明笑着执他的手,佯作不曾在意手中清瘦冰凉的温度,“十二,城中桃花花期将尽了,但山中桃花正好,待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去桃丘看桃花如何?”他轻轻舒口气,表情促狭,“你我曾说看遍四时景,却要背诺不成?”
      花九卿唇色近乎灰败,他微笑,眸子依旧漆黑如子夜,半晌,他淡淡应了一声,“好。”
      远来冬暮,去时夏将老。蜉蝣晌梦,命轻如草。
      唯待归时好。

      唁三张仰起头,看着头顶无喜无悲的玉佛,似乎想笑,喉头猝然却咳出血来。
      他记得花九卿曾说过,男儿为国而死,是成全忠孝;为知己而死,是成全义气。
      ——若,为一人而死呢?
      花九卿看着他,沉默片刻,终是道,“成全自己罢了。”
      少年终于笑了笑,断裂的肋骨刺穿肺叶,血沫顺着唇角渐渐淌下来,他哑声咳嗽了两下,想起当日崇利明抱着花九卿离开时的场景,他眨眨眼,然而泪水再承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若有归时好。

      次日晨钟敲响,庙中老者佝偻着身子挨个查看会战中送入的伤员,在大佛下停下了脚步,招招手示意小沙弥将伤重去世的人一卷草席葬了,而后盘坐在蒲|团之上默默阖眼念起了往生咒。
      破旧的草席中露出少年的银发,沾染了血污与尘埃,毫不起眼。
      命如桴蓠,安问归时好。

      ——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归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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