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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赤狐皮裘 ...

  •   从森林里回来的时候,苏冕心情好极了,扛着熊皮一点也不觉得重。她并不是嗜杀的人,自己也无法解释这种狂喜。

      那么,或许在诸多种劳动收获的喜悦中,战斗的收获带来的满足时最强烈的,令人沸腾的。如果要我打比方的话,我会把战斗和性相比,两者其实有很多本质上的一致:初次见血或床斗一定是有点恐惧的,因为没有经验,可能会受伤、疼痛,短时间内不愿意再去触碰这件事;当越来越熟练甚至习惯后,哪怕不承认,本能地就会爱上那种感觉,血液飞溅生命流逝抑或是欲)仙)欲)死婉转缠绵;有一段时间没有机会去做这件事了,就钻心剜骨的想念着那种感觉,哪怕靠点边也能满足,就像渴了许久的恶鬼;直到最终有那么一天感觉厌倦了,就突然对那事不冲动了,但这通常要么是身体的衰败,要么是无敌而无爱。

      至于有许多男人,对外不行对女人倒是极凶残,这就是由于在其中一个方面怂了,因此迫切需要在另一个方面找回场子。

      战斗和狩猎又是互相包含的关系,正如人类最开始进化出的职业就是猎人。尽管采集是主要的食物来源,但采集一直都不算职业,只是我们根据始祖猿猴(倘若真是从猿猴进化成人的话)的本能在觅食而已。

      《少狼》里面有一句印证的话,是argent家族族长所言:“世界上只有一种动物可以追踪其他动物的脚印。人类。”

      动物当然也可以趋避其他动物,但那是根据对方的气味或者说信息素来判断的,并不能像经验老道的猎人那样,仅凭肉眼,就能通过动物留下的踪迹——尤其是脚印,来读懂这里经过了什么动物。

      如果把寻找对手比作追求配偶,那么战前的对峙和试探就像前戏,从来都是竞争者斗智又斗勇的试炼地。唯一不同在于配偶之间争的只是过程,而战斗求得却是你死我活的结果。

      一切的开始都是有信息的,比如说脚印。

      现在,我们转头再看猞城,就会发现外城的拓宽令猞城所在形如灯塔,源源不断地吸引了各类来客前去。

      比方说这一支队伍:青壮的男人们已经渐渐有了猎人的敏锐,拖着运载了大量货物的简易木车,四处寻找着今晚的栖息地。

      领头的是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他目光如炬,很快为自己的队伍找到了一块营地。

      待他们安置好货物、分派好留守者职务之后,很快在络腮胡的指令下离开了临时营地,再一次踏上丛林战场。这些人的武器除了石斧、木矛以外,还有许多竹矛、骨矛背在背上,人人眼中透出肃杀之气,像是真正训练有素的斯巴达勇士。

      络腮胡走在队伍前方靠后一点,有两个男人站在他前面,一左一右,跟护法似的。他时不时抬手示意队伍稍停,他就对走到处一阵搜寻,有时还蹲下来细看。

      一种奇异的恶臭吸引了他,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洞口,耸耸鼻子让队伍里的人包围好那个洞口可能蹿出来的各个方向。

      他则孤身上前,取出腰间别着的骨制品朝洞里用力一扔。这骨制品是个小小的头颅,被炭火熏过了,仔细辨认的话会发现上部中段有些隆起,似乎是禽类的。

      这头颅在洞口碎开来,有一些碎片往深处滚了滚。洞里好像没什么动静。络腮胡男人见猎心喜,直接抽出边上的男人背着的竹矛,用力朝洞里投掷处扎了下去。

      一种利刃没入血肉的感觉传来,洞里传出一阵凄惨的尖叫。

      “一窝火狐,”他轻松地笑笑,退了几步,挥手让那“左右护法”上去动手,“小心点,别让它们跑了。”

      在他左边的男人就笑着说:“崖,你越来越厉害了,不会是鬣狗托生的吧?”

      被称作崖的络腮胡男人得意地扬了扬浓眉,一边观察着附近的情况一边回应道:“这次运气不错,可以做条火狐裘子了。”

      “那我们去什么猞族,一个小部族罢了,带这么多,他们能换什么呢?别吓到她们了。”

      其他闲着的男人都和崖一样在注意周边环境,听他这么说还是哈哈大笑着应和。

      “别让她们吓着我们了,”崖警告地看了看这个说笑的男人,“我们出来是换东西的,别动歪脑筋。”

      “知道了。”那男人就低头讪讪地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也不敢再说话了。

      他们部族虽然说没有明确父权,但是狩猎队里全是男人,而且部族大小事宜全都由狩猎队队长决定。狩猎队队长不仅狩猎经验丰富,而且有极高的威望,即便他们常常居无定所,要用狩猎所得去和别的部族交换。至于族长则没有定下来,还顾忌着掳来的那些女人,不敢坐实了。

      食物的来源并不是他们发愁的重点,毕竟可以用肉去换采集得来的果实,他们部族主要的问题出在了繁衍上。掳来的女人是不够用的,况且光凭他们也不足以用肉收买更多的女人留下来了。所以当这支队伍来到猞城的时候,他们彻底被猞城那种安居乐业的氛围打动了。

      这里的人们住着自己的房子,这里的交易开始用一种金灿灿的金属代币,这里有高耸的哨塔和绵延的围墙给人无比的安全感。就像是真神赐予的宝地那样。

      当然也有些奇怪的地方。比如有的人家里能看到一两个戴着锁链的人在主人家的命令下做事,男女都有。而且这么大的城居然住满了人,放眼望去,壮观极了。

      其实猞城的人口之所以住满了内城,是因为这几年几乎是在稳定地机械成长着——多数流浪经过的小部族都被吸纳了,甚至苏冕派出了许多小分队去探察附近的部落。

      猞城真正地成了一个城。人口迫近四千不说,城里该有的物资也都有,只求衣食住行基本保障的臣民令苏冕许多集中计划都能很好地被执行成功。

      这些男人不约而同的迷茫了,就像进了城还想攀比的土财主发现自己是最底层的乡下来客那样,不知所措。

      而看似孤高峭峻的哨塔之上也温馨得很,体态匀称的女子抱着她的女儿正在喂奶……兼欣赏她治下的太平江山。

      “苏宸,”苏冕皱起眉头故作严肃状,“对于这一支野人队你怎么看?”

      “呃……嗳……”连阿妈都不会叫的苏宸转动着她灵动的大眼睛,注意力完全不在她阿妈说的话上,只是仔细地品尝着她的手指。

      “你也觉得随他们去就可以了吗?”苏冕撇了撇嘴,把苏宸的手指救了出来。

      “呀嗳!”苏宸生气地挣扎着,抗议阿妈夺走了她的美味。

      “这不卫生。”苏冕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由着苏宸继续咬手指:“不过也暂时没有把他们洗掉的方法,算了,走着瞧吧。”

      她喂完了苏宸,又拍抚着哄她睡着。苏宸实在是个令人省心的孩子,几乎是一眨眼的事,她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苏冕把她交给胡冕的时候,看着胡冕那似乎永恒不变的温柔神态,心里不免想着:“那时候转发疯了的“智商传自母亲,性格传自父亲”论调,说不定是真的。”

      但母亲打下的基业,确实需要温和的女儿负责守成。

      几乎就在苏冕转身离开的前一秒,受到关注的崖若有所觉,抬头去看那高高在上的哨塔——当然什么也没看到。他们之间本可以那么接近,直到苏冕察觉他那双不能屈服且充满侵略的眼神,或是他意识到苏冕是一个有掌控欲和决心的领导者,他们就会后悔自己此刻的决定。

      比如苏冕因为各种琐事,很快就忘了她要怎么对付这个已经有父权社会模式的小部族,也许是因为她本来也没有那么在乎所以忘记,总之她没有采取行动;比如崖因为见惯了安逸守成的迟钝的女性族长,对女性族长有了根深蒂固的偏见,所以他把对这猞城之美的觊觎,转化成了侵占猞城的计划,总之他卖掉了十几张赤狐皮和一些零碎的其他兽皮之后离开了猞城;比如……

      故事总是这样发展的。彼时高高在上的人与落魄少年相遇,似乎有所知觉,但他们一个高踞王座而无暇他顾,一个生于尘埃但誓要破土称神。骨子里同样的高傲并没有辨识出对方,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过了三五年、十年甚至更久一点的时间,他们同局对弈却丝毫不为之惊奇。先王者并不是没有收到警钟嗡鸣之音,但命运让她等待,耐心地收获一个称职的敌人。后王者也并非完全不知自己冒着怎样的落泥之险去挑战,但他看到的是希望,看到的是此生一败为斯人又何妨。

      这种希望就像暮霭后的曙光那么渺茫。

      也正是这个时候,在男人们的归程中升起了暮霭。暮霭在南方丛林不仅象征着美丽,更象征着危险。

      暮霭时分的离别不只是不应景而已,更有可能因为可见度的下降影响人类本就低得可怜的感知能力——听力和嗅觉基本上对求生派不上太大用场的时候。

      于是在这样一个留人的天气,流连忘返是可以被原谅的。

      “别急着走啊,”有人蹲坐在地上抱怨道,“住一晚也没啥。我说,留下也不错。”

      这话分明是对着领头人说的——那长着络腮胡的健壮男人当即一脚踢中他的胸口,沉重的闷响令人心悸:“你留下,就不在我的部族里!离开我的部族,先要打败我!”

      他分明已经在队列里有了极高的威信和震慑力,此言一出,几乎没有一个人再开口,反而加快了行进速度。

      他也没心情解释自己的举动,只是沉默地走着。

      一旦他停下脚步,就有按捺不住好奇的人窃窃私语,讨论起这个爆发事件的源头来。

      “崖他没事吧?”

      “崖是不是看上哪个女人啦?”

      “崖最近都没找女人吧?”

      “你怎么知道他没找?”

      “你是不知道,我们部族附近的女人哪个我不熟?你去问问!”

      “切……我知道的就有好多个!你能比我熟?崖可讨女人喜欢了,他……”

      就如一次平常的讨论一样,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其他关注点的原始的男人们,由于没有其他娱乐话题诸如英雄联盟的走位问题,或是奥特曼着装恶搞的品位问题,也只能是聊聊古今通行的体位问题了。

      并不是他们不关心族长崖,而是他们也并不清楚从何关心起,毕竟崖本人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他亲近的人也不被允许发表任何意见。

      然而透过重重的暮霭,被跑偏的族长崖似乎闻到一丝熟悉的血腥味。他靠着树站起身来,望向那在这个时代绝对称得上神迹的城市,仿佛能看到被称为神之女的帝王披着赤狐皮裘,挥剑西指的模样。

      那只是个幻影,存在于他的臆想中。

      这一场狩猎,耐心等待猎物上门,一击致命的猎人角色不止是他一人而已——或者说,他习惯扮演的角色落入了别人手中,这让崖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不会总是这样的。

      “局势不会总是这么利于你的,”崖像是要宣告什么,最后却只是哽着那口气,“走吧,今晚就到平坡去。”

      这一队男人本来是眉飞色舞的讨论着,听到他这一句顿时闭上了嘴,恢复了原本的队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赤狐皮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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