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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步一叩 ...

  •   龙玉第二天早上早早起身,来给爷爷请安,本想高高兴兴陪爷爷吃一顿早饭,哪知爷爷早已经离去,只留下桌上一张便条--许你在外逗留几日,切不可惹祸生事。
      龙玉忽然感到一股暖流从上到下流过,他充分感受到爷爷宠爱自己那颗心。龙玉下楼用餐,楼下一如昨日那般冷清,靠窗的位置上摆放着一桌丰盛的早餐,龙玉看看,竟都是自己在家时爱吃的东西。
      龙玉坐在桌前,吃的既满足又辛酸。
      店掌柜殷勤的过来侍候,龙玉问:"怎的生意这般冷清?"
      店掌柜忙笑道:"是老太爷的吩咐,这几日闭门谢客。"
      龙玉笑,"爷爷一向节俭,不许铺张,这样清场怕要花上不少钱吧?"
      "公子说笑了,"店掌柜笑回道,"自家客栈哪里还要花钱,老太爷一句话的事而已。"
      "自家客栈?"龙玉一头雾水,自家客栈怎么自己却不知晓。
      "难道公子不知,这家客栈被老太爷盘下,大约已有十余年了。"
      龙玉豁然开朗,怪不得这十年自己在太行山做的好事,爷爷都知道,原来到处安插了眼线,时时盯着自己。龙玉倒了一杯热酒,喝到肚子里,却是暖融融的。
      龙玉用完早餐,简单收拾安管家为自己安排的行装,一路追随爷爷的脚步去了。
      龙玉被罚自封武功,未奉命不敢擅自解穴,只凭自己脚力追赶,这十年龙玉在太行山一切吃穿用度皆靠自己双手双脚,如今赶起路来,竟是全不费力。
      不过半日功夫,龙玉已经赶上傅惊的马车。龙玉跪到傅惊的马车前,安管家忙勒住缰绳,向傅惊回禀:"是大少爷。"
      龙玉喘息着说,"爷爷,这一路请容龙玉侍奉在侧,到了坝上,龙玉必定一步一叩,回家领责。"
      傅惊之所以不告而别,是因为龙玉犯错,当一步一叩,叩拜回门,自己不能出门迎接,这次自己不但出门还出了远门,于祖宗家法不宜,所以只好匆匆看了龙玉一眼,赶回坝上,等着痛揍龙玉。
      不想,生性贪玩的龙玉,竟放弃这次游玩的机会。
      傅惊放下车上门帘,并未理会龙玉,只对安管家道:"继续赶路。"
      龙玉再次懵了,难道爷爷不让我上马车吗?果然与爷爷亲厚的机会稍纵即逝了。龙玉忙为傅惊的马车让路,然后在后边一路小跑的跟着。    龙玉小媳妇似的在后面追着傅惊的马车,弄得满脸的灰尘,满身的污垢。
      可是傅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严厉苛刻,几天的路程,傅惊除了残羹冷炙留给自己一些,看都没看龙玉一眼。
      龙玉却不敢再惹傅惊生气,老老实实跟在后边,心里只想着哪怕爷爷给一个温馨的眼神也好啊,可是眼看就要到了坝上,自己依然只能看见爷爷滚滚前行的马车以及车轮后飞扬起来的尘土。龙玉感到异常乏累,不禁叹气,真到了坝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坝上位置极佳,北枕秦岭,南倚巴山,凤凰山横亘东西,汉江、月河分流其间,四季温润,降水充沛,植被繁茂,山川秀丽,物产丰富。(此段摘抄自妖大《傅家金龙传奇之濯香令》第六章,以下关于傅家坝上的地理情节,均来自此章。)
      走过青石路,又穿过市集,再前行几步便能看到气势恢宏的傅家坝。十年未归,龙玉现在的心情如同此时即将落尽的桃花,锦绣繁华的桃花落下,郁郁葱葱的枝叶铺散开来。
      正午的骄阳似火,穿过层层密林,显得斑驳迷离。
      傅惊的马车已经毫无踪影,龙玉漫步百里桃林,虽已过了十年,可是这些桃树似乎没有长高长大,更像一幅亘古不变的山水画卷。
      越往前走,龙玉心情越发沉重,近乡情怯啊。
      过了桃林,路上行人已经稀少。又过十里,龙玉终于看见刻有私产误入的十二座青碑。龙玉站定,深吸一口气,堪堪跪落于地。
      膝盖落地,膝盖清凉,龙玉俯身,双手着地,双手清凉,额头触地,额头亦清凉。这种感觉熟悉而又陌生,龙玉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龙玉起身,向前走一步,复又跪下叩首。
      一步一叩。
      四十里山路过后,还有二十里青石路,只怕明日正午龙玉也到不了宗祠。但是规矩便是规矩,若要回到傅家,这只是第一步。
      太阳落山之前,龙玉又看到刻有"私产误入"的十二座青碑。小半天的时间,龙玉只行了十里,龙玉忽然觉得回家的路程遥不可及。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劝导自己"放弃吧……放弃吧……"这个声音让龙玉更加烦躁,更加疲惫。
      龙玉对青碑恭恭敬敬三叩首,继续前行。
      虽说坝上四季温润,可是夜里潮湿寒凉,不断接触崎岖山路的龙玉感到寒气侵体,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龙玉相信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寒冷的夜晚,爷爷,龙玉发誓,再也不会闯祸惹事,不尊家法规矩,龙玉日后一定谨言慎行,严于律己……
      东方的天空微亮,早起的鸟儿已经开始欢叫忙碌,龙玉浑身被露水打湿,身体冰冷的像是要死了一样。龙玉感觉自己不是跪过桃花瘴,简直是爬过来的。
      当第一缕阳光射向龙玉脸颊时,龙玉终于看到了久违的桃花亭。龙玉激动地有些想哭,以前每次来到此处,总有美酒佳肴,那坚硬的青石板凳也变得如此亲切,好想坐上去休息一会儿。龙玉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膝行到桃花涧,龙玉俯身一看,自己竟被吓了一跳,这还是风流倜傥、潇洒俊逸的傅龙玉吗?发髻乱作一团,额头正中血污沾满尘泥,两侧青紫肿胀,苍白憔悴的面容,几乎没有一点血色,颤抖干燥的双唇,也已经不见一丝性感妩媚,衣衫褴褛,形如乞丐。
      龙玉双手捧起冷水,才发现自己一双纤纤玉手也满是血污,冷水深入伤口,又凉又痛。龙玉忍痛仔细清洗了双手,捧起水喝了几口,又仔细清洗了脸颊,捋顺了头发。
      龙玉膝行几步来到傅家石碑前,恭恭敬敬的三叩首。高大的石碑后面,还有二十里坚硬无情的青石路。
      太阳渐渐高升,龙玉刚刚感觉温暖,便又进入燥热的折磨,龙玉抬头看天,难道太阳也是爷爷派来折磨我的吗?阳光打在龙玉身上,也打在青石板路上,焦灼的路上留下两行均匀密布的血渍。
      龙玉感到头重脚轻,晕晕沉沉,动作愈加迟缓,每动一下都像要散架一样,龙玉屏息凝气,几乎用尽自己所有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继续僵硬的动作。
      当夕阳又渐渐西斜而去,龙玉恍惚中看到傅家大门,终于倒下。
      黑夜再次袭来,龙玉太多乏累,竟没有感到昨夜夜晚那沁骨的寒凉,待龙玉醒转,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休息了一夜起来,身体更是痛的像是马上就要支离破碎一般。
      龙玉用手撑了地,手掌已经没有一点好地方,只这一个动作,满手凝固的血液重新裂开,鲜血顺着裂缝慢慢淌下来。龙玉跪直身体,膝盖上已经没有皮,好似骨头直接接触坚硬的路面,那种锥心的疼痛几乎使龙玉再次窒息。
      但是,此时此刻,在傅家大门前,龙玉始终是罪人,罪孽深重,受怎样的折磨都是应得的,没有人会怜悯,没有人会心疼。
      过了半晌,傅家大门忽然敞开了,傅惊站在高处,身后跟着两名手持红木棍子的掌刑弟子。
      "傅家不肖子孙傅龙玉,因屡犯重罪,被族长罚至太行山面壁思过,至今已满十年,龙玉所为,触犯族法家规,今日得归,请族长重责。"龙玉高声请责,又对着傅惊大礼叩拜。
      傅惊面无表情,待龙玉说完,只说了一个字:"打!"
      龙玉膝行回府,两位掌刑弟子一左一右,挥起红木板子狠狠打在龙玉后背上。那宽大厚重的红木板子,就像要把自己拍碎一般,行了不过丈余,龙玉已经口吐鲜血。
      掌刑弟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是却丝毫不能容情,一板一板打得实在。龙玉支撑不住,扑倒在地,却依旧勉力向前爬行。
      从门口到祠堂不过十余丈远,龙玉却觉得比百十里叩拜更加难行。
      龙玉爬进祠堂,跪直身子,掌刑弟子在门外守候,
      傅惊随后进门。祠堂大门被门外弟子关上。
      祠堂里供奉着傅家历代祖先,庄严肃穆。傅惊站定,喝问龙玉道:"你可知罪?"
      龙玉叩首,"不肖子孙傅龙玉叩拜祖先,傅龙玉罔顾族规家法,贪恋美色,结交异族,行事张狂不羁,几次身涉险地,龙玉愧对祖先,愧对傅家,求族长重责!"
      "请惊龙鞭!"
      龙玉双手托举惊龙鞭,膝行至傅惊处,傅惊接下惊龙鞭,龙玉复又膝行而回。
      "衣衫褪尽!"
      龙玉已经没有力气颤抖和害怕,也没有力气想自己还能不能活着从祠堂出去,龙玉只听到爷爷简练严厉的斥责在耳边回荡。双手机械的扯落长袍,后背的棍伤触目惊心,傅惊都目不忍视。
      龙玉艰难的褪去衣衫,整个世界似乎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龙玉已经气息微弱,勉强道:"请爷爷重责……"
      "啪!"惊龙鞭辫梢凌厉打在龙玉臀上,就像尖刀划过,龙玉的皮肤顿时撕裂,顿了片刻,鲜血才汩汩冒出。遥远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龙玉抑制不住高声痛呼。
      傅惊并不给龙玉喘息的机会,鞭子刚刚落下,反手又挥过来,龙玉趴伏于地,连连惨叫起来。
      整整十鞭打下,完全撕碎了龙玉的屁股。
      这下,不管龙玉怎么挣扎努力,却是再也跪不起身,嘴里呜呜囔囔不知说些什么。
      傅惊长叹一声,大礼叩拜,并为祖先上香,"傅惊老矣,愿祖宗保佑龙玉记住教训,从此走上正途吧。"傅惊说完,不禁老泪纵横,痛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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