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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蜀道难 ...


  •   时光似水,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锦园,绛雪轩。
      洗红昨夜得闲,清晨便来了精神,洗漱罢了,挽了袖子在院子里打理他那几棵蔷薇。
      别人种梅兰竹菊,他偏种这不好养又扎手的花儿。也难为小厮们想尽办法才从最会养花的朝露那里讨了个法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那几棵刺在夏天勉强开了花,虽不多,倒还有点灼灼其华的样子。
      司空明见之大笑:“洗红洗红,果真是什么人,便养得什么花,这花儿恁地像你。”

      正拿着剪子修枝,不防身后一件披风罩下来:“一早上的,怎么又摆弄这两棵刺,入秋了,也不加件衣服,小心着凉。”
      “当真,我要是病了,老板你不知少了多少进项。”说着把披风紧了紧,丢下剪子,和千夜就着石桌坐下。
      “说得叫什么话,人家明明是关心你。”纵使年岁增长,千夜风情依旧,与洗红不同,他是媚到了骨头里。
      “关心?打第一天见你,就知晓你只认识孔方二字。”
      “我的宝贝儿,你几时说话,能不这样不饶人,我早早去给禅智寺多捐一倍的香油钱。”
      “那你可省钱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又做了什么,要我在帮主那给你圆场?”
      “哪有,不过是.....前些日子街上捡了个孩子回来,岂知是南宫家的逃奴,南宫况过来要人,我叫阿海几个把他打发了。岂料阿海用力大了点,伤了他半条腿。”
      “一个逃奴,至于伤了跟南宫家的和气么?虽然江湖上不知道锦园的主子是司空明,你自己揽了这么大摊子事,怕也不好了结罢。南宫况到底是把人打成了什么样子,才让千夜老板也心软的?”
      “果真是洗红,一猜便中。该是怎样钟灵毓秀的地方,才生出你这样剔透玲珑的人来?你若答应,下个月我放你的假,让你陪帮主去青城派给公子提亲,青城天下幽,蜀中天府之国,山河锦绣,你定会喜欢的。”
      “才十二岁的孩子,同余元九岁小女儿凑作堆,当真是青梅弄竹马。帮主要往西南扩充势力,何苦把个孩子裹进去。”
      “你来锦园的时候,又比他大了多少?”
      “我是没处去的孩子,和公子怎么比。”
      “洗红,你不是没处去,是不想去罢。你不说不行,我便当你答应了。”
      “不怕官,就怕管,老板有命,焉敢不从。千夜,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你自己罢。”
      “我们这些人,还不都是走的同一条路。”
      “你若有心护着那孩子,就把他派到朝露那去,去找她的那些文士,自命风流,不会动什么歪脑筋的。”朝露才华满腹,琴技无双,江左士子直把她比作苏小再世,严蕊复生,容不得别人对她有半点不敬。

      洗红终是摆平了司空明,虽然费心布置,少不得夜里劳累些,但换得浮生数月闲,还是值得的。
      峨嵋天下秀,剑门天下险,青城天下幽,夔门天下奇。四川他还没去过,会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呢?

      已经走了半月,秋到江南草未凋,一路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司空明喜事临门,美人在侧,心中大悦,下令队伍放缓行程,倒把这一路,当成了游山玩水。
      他妻子早丧,未曾续弦,家中仅余一子。虽有几个小妾,这次出门,因有休洗红相陪,都留在了家里,只带着一众弟子,抬了聘礼 一路入蜀。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我若是李青莲,便住在成都,再不出剑门。”洗红在成都的茶馆里,慵懒的对司空明说。
      “李太白尚有家国之志,哪像你只晓得风花雪月。”
      “一切有为法,如浮生梦一场,如露亦如电。那些千秋家国,我没空理会得。我只在乎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同休洗红在一起,有一桩好处,便是无需费心讨好。他说话,总是恰到好处的漫无边际,让司空明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却又满心轻松舒畅。只要不提宛儿,似乎在休洗红的世界里,就只剩下锦园那些风花雪月。眼波流转,妙语如珠,这样的好处,岂是那些整日争风拈酸的妻妾们可比的。
      或许正是因为不爱,才轻松。

      离和余元约定的日期还有几天,司空明让弟子们先上路,自己被洗红软语相逼,拉着去看都江堰。
      前一天晚上,洗红倚在他胸口,说:“李冰父子秉绝世之才,因势利导,一座都江堰,换得蜀中千里沃野,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纵是秦皇营建长城阿房,汉武却匈奴于大漠之外,也难比其功。帮主胸怀江湖,这样的工程,难道不该去看?”
      “我原来怎么不知道,艳冠扬州的休洗红,还有口吐莲花倚马千言的本事。这好大一套说辞,你是从哪听来的?”
      “那些客人只想着别浪费了他们的银子,哪有空跟我说这个。不过小时候在家里看书,看着看着,心向往之罢了。”
      司空明几乎忘记,休洗红,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呢,虽然,他从不提自己从何而来。念及此节,心里不由得一动,便应了他。即使他有什么别的意图,自己认栽便是,司空明想着,还是叫来王七暗中布置一番。
      早上,光明磊落,陪着休洗红上路。

      都江堰的确值得一看,司空明站在岸边山上临空俯视,岷江翻卷而下,银浪碧水,望之神飞。洗红一向少敬鬼神,却在供着李冰父子的二王庙极虔敬的拜过,方才拉了司空下山,往鱼嘴去。
      通往都江鱼嘴那一道索桥,名为“安澜”。极长极单薄的一条,在江风中晃动如苇草,休洗红站在桥中央,长发纷飞红衣飘扬,皎若太阳升朝霞。
      凝立良久,他忽然回首对司空明说:“你看这一江好水,漂亮得让想人跳下去呢,可是跳下去,又污了人家的地方。”
      司空明大骇,四顾无人,也不理什么霸主风范,只管夹了洗红,飞掠上岸。
      落地又觉唐突,补了一句:“你若死了,我和千夜找谁撑着锦园去。”
      “放心,我不会死的,我们,还有交易,对吧。”洗红艳艳的笑,转身拾级上山,把锦江春色玉垒浮云全抛在身后。

      一路上,再没有故事。休洗红老老实实的跟司空明到了青城山下,换了件衣裳,抹了两把煤灰,装成小厮混在人群里,还真是难以分辨。总不能让余元知道,自己未来的亲家,是一路携了男宠过来提亲的。
      青城掌门余元是个枯瘦的中年人,端方刚直,余家小女儿却玉雪可爱。洗红见她,想起宛儿当年,也是如此光景,神色不由得黯然,只是易了容,旁人见不到那笑容里的凄清。

      司空明在余家并未久留,处置了相关事宜,便启程回扬州。
      一行人在川中有青城势力照拂,一路无事,及至将出剑门,青城派势力难及,竟惹上了天大麻烦:唐门。
      本来并不是件大事情。
      不过是在茶棚里歇脚,撞见两个少年调戏那卖茶的女孩儿。小女孩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哭得梨花带雨,北方汉子王七看不过,上前叫那两人停手,语调硬了些,那两个少年自小骄纵,听得这话便格老子龟儿子的骂了起来,王七大怒,拔剑而起。本打算给他们个教训,可那少年脚下一滑,王七收势未及,便把那人刺死。另一个见势不妙,抬手一袖箭伤了王七,一溜烟跑了。所幸箭上还没有淬毒。
      检视衣物才发现是唐门的人。
      司空明未出四川,人在矮檐下,只得带了王七去赔罪。
      唐门擅暗器毒药,司空明为防暗算,只在唐家山门附近一处驿站停驻,遣人去知会唐门。
      王七杀的,是唐家家主唐佐的一个比较得意的弟子,而逃走的,则是他弟弟唐佑的儿子唐建。司空以为,自己怎样也算一方霸主,亲自上门软语相劝,破费点金银,王七再挨些苦头,这事便揭过去了。岂料唐佐此人专擅暴戾又睚眦必报,全无半点宗师风度,加之听了逃回去的侄儿几句挑拨,竟叫唐建带了数十好手下得山来,不由分说,便同司空一行打将起来。
      司空明来时便忌惮唐门毒药,加之往唐家一路密林,颇多瘴疠,已命众人服了帮中秘制的避毒丹,唐家众人又并未用什么特异的毒药,前方帮众还挡得一阵。
      时近黄昏,双方僵持不下,互有死伤,唐佐在山上见状,心里恼恨,竟不顾身份自己出来门迎战。
      司空知此事已断不能善了,心里也气恨唐家不讲道理,遂叫王七在屋内护好了休洗红,自己一振衣袖,出门见唐佐。
      彼时空中暗器与刀剑齐飞,鲜血共斜阳一色,唐佐上来便用了漫天花雨的重手法,司空这边弟子已是强弩之末,纷纷中毒针倒地。
      司空明纵声长啸,挥剑挡去金针,与唐佐缠斗在一起。
      王七在屋内看着,慨叹:“不知多少年没见帮主这样和人打过架了,我一时鲁莽竟连累这许多人同我一起丧命,叫我如何对得起帮主那些死去的弟兄。”
      “七哥,依你看,帮主可打得过那唐佐?”
      “要是在白天,或许还有几分胜算,可现在天色将晚,唐门老贼专擅暗器,若入了夜,就凶多吉少了。若是帮主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只有赔了这条命给他。”说着神色凄惶,颇有绝望之意。
      王七不说,洗红也看得出来,遇见这个不讲理的唐佐,今日他们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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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别跟我说青城山上都是道士怎么生孩子,没见《笑傲江湖》里余沧海家的傻儿子吗?
      2)关于青城派掌门的名字,在下最近正在重温从小看到大的古典神话小说《封神榜》,慨叹狐狸精漂亮之余,记住了一个人,化血神刀余元~~ 嘻嘻,表打我。
      3)都江堰,实在太漂亮鸟,系俺最喜欢的地方。表笑我的恶趣味,我走到哪里,都喜欢看水利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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