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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少年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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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寒风肆虐狂舞,呼啸着穿行在大街小巷,好似发怒的雪龙,恨不得洒下大雪席卷了这人间大地。不多时,雪落成白,一点一点积聚在青石板上,覆盖大地原本的面目。
平衍街上人影一无,目光所致,皆是惨白一片,带着一种沉闷死亡的萧索气息,仿佛把人扼杀了去。
纳兰潇执着一把青竹伞,不顾身后一行侍卫的劝说,独自前行在这苍白天地中。除了狂风呼啸,雪落石板的声音,唯剩他踏雪的声音。
走了些许路程,他停下脚步,微微抬起伞,淡淡审视前方一片泛白的平衍大街,好像没有尽头,又好像尽头就在不远处。
宽大的狐裘裹着高瘦的身子,消瘦的脸庞被冻得通红,嘴唇有点青紫,他也不做理会。停留轻狂之后,那张白似透明的脸上好像有了生机,浓密而长的睫毛扇了扇,似是在抖落本就没有的雪花。努了努嘴,终是,化成一声叹息。
“郡王,雪愈大了,请您回到马车里吧。”一个看起来胆子比较大的侍卫哆嗦着身子在他身后恳求道。
纳兰潇回身一瞥,目光比这寒冬之雪还要冰冷。侍卫们都一一低下头去,谁也不再发出声音,连呼吸都降到最轻。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个郡王绝对是这世上最难侍候的主儿。行事最不按常理,深沉的不可猜测。现在被他这么盯着,他们就觉得浑身僵硬,首先怀疑自己有没有成为冰雕。
他们很怕他?
是的。
“天寒,你们先回去。”他淡淡的撂下一句话,又继续抬步向前走,身后一行呆若木鸡的侍卫好像真的成了冰雕。
天啊,这话里竟然含着关心的意味?
是不是风太大听错了?
纳兰潇可不知道侍卫们在想什么,只顾着走着。寒风吹起他墨色如缎的长发,一身白衣随风舞动,潇洒出尘。
侍卫们目光留在他的背影上,有那么一刻,他们会觉得,这个年方十五的少年会消失在这银白的人间。其实,他本应该是天上的谪仙,只是误落了人间。
而后,他们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下,谁也没说话,沉默的遵命先回府。
纳兰潇没有目的没有理由的向前走,像是前方有什么在吸引他,但,从他眼中折射出的却是迷茫的光。
不管天多寒,地多冻,风多大,雪多冰。他一步也不肯停下,带着执着一直走,一直走,风吹不倒他,雪冷不了他。
但是,脑中不断闪现的那个孩子,他眼中的迷茫和恐惧,震惊了他。想到这里,纳兰潇闭上眼,重重吸了一口冷气。
不知走了多久,似是走到了尽头,他才停下。眼底流过一丝落寞,他以为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抬手,苍白修长的手指,触及那飘落的白雪,冰凉的感觉突然窜入心头。浓密的睫毛垂下,嘴角缓缓浮出一抹清淡的笑意。
似喜似悲?似甜似苦?
风雪中孤身一人,恍如天外来客。他伫立许久,忽而感觉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他蹙眉,转身。
视线正对上街角那盯着他的眸子。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孩子蜷缩在角落里,身上仅用来遮蔽的单衣已经湿湿的贴在身上,勾出他瘦小的身躯。露出的一双脚被冻得通红发紫,这样子,应该是没知觉了吧。纳兰潇皱,看他瑟瑟发抖的努力缩着身体,好像这样会让他感到一丝丝暖意。
目测约莫七八岁的孩子,纵使被冻成这样,眼睛还是很有神彩的盯着纳兰潇。
孩子眼中慢慢溢出一层水雾,雪白的牙齿咬着发紫的下唇,泪水无声的滚落,看着纳兰潇时情绪翻滚波动。
是的,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人来过这里,眼前这个人是第一个踏到这里的人,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
看到他开始一抽一抽的哭,纳兰潇眉头皱得愈深。可是看这孩子又在努力抑制自己不哭出声,让他感到有一丝迷惑。
“你是,李叔叫来接我的吗?”男孩很小心的问道,带着重重的哭腔,话也还说得清楚,小小的身子缩在墙角,不敢上前。
原来他在等人,纳兰潇舒了一下眉头,摇头,“不是。”
那孩子一听,虽然早知道,可亲耳听到,还是免不了心里一震。沉默了一下,他点点头。抬起冻得已经有裂痕的手擦了擦眼泪,破涕干笑起来,“嘿嘿,我就知道不是,不过,见到你很高兴呢。”
没想到这孩子会是这般反应,瞬间转悲为喜,不由得让纳兰潇讶然吃惊。
“你叫什么名字?”纳兰潇淡淡一问,看这孩子已经落魄成这般模样了,可是笑起来莫名的让人感觉宽心,有种让人想亲近的感觉。
“林朗。”孩子爽朗一笑。
这一笑,令人如沐春风。恍如天边泛起的天光,带着金色光芒洒下人间。又如三月柳岸微微拂过湖面,泛起一圈一圈美丽的涟漪。
纳兰潇慢步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林朗,“你在等什么人?”他问,把先前想的问题问了出来。
“嗯,我在等李叔,不过,我知道他可能,不会来了。”林朗笑笑,好像放松了身体。这样的笑看起来有些悲凉,这孩子看似只有七八岁,但是,完全不像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既然等不来,为何又在这里等?”纳兰潇看入他棕色眼眸,想看出点什么。
林朗抿唇,眯起眼睛笑道,“如果我走出这里,被人抓到青楼里,我就见不到你了。哈哈!”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笑声里似乎掩盖了所有的东西,但是怎么能瞒住纳兰潇。被人抓到青楼?纳兰潇心头一震,想来这孩子有过这样的经历。看他这般蓬头垢面的,想是他逃离魔掌,然后自己弄出来佯装的吧。
虽然看不出这孩子本来的面貌,可是五官轮廓还是看得出来的。
“如果我不来这里,你就是在等死?”纳兰潇眉角上扬,觉得这家伙有点意思。
“你来了,不救我,我还是一样死。”林朗露出一排白牙齿,没了刚才那般紧张,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
“好一个有趣的小子。”纳兰潇半蹲在他面前,直直的看着他。林朗也不畏惧,回给纳兰潇一个温柔的笑。
“你觉得我会救你么?”纳兰潇揶揄一笑。
林朗想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棕色的眸子里好像有什么光芒在闪。
“应该不会。”林朗摇摇头,乱糟糟的头发经他这么一晃都掉下来盖住眼睛了,也遮住了某些情绪。
“难道你不希望我救你吗?”纳兰潇皱了皱眉。越发的觉得这孩子有趣,聪明。
“娘亲说过,有希望总比没有的好。我当然希望你能救我,因为我现在觉得很冷。可是,”他顿了一下,目光垂了下去,“可是,如果你救了我,我就要用一辈子来报答你的恩情啊。”
纳兰潇挑眉,“难道你不想报恩吗?”
“不是,不是的。”林朗知他误会这就急了,解释道,“爹爹说过,如果要用一生去报恩的,除非那是你最爱值得爱一生的人。否则,没那个必要欠着人家。”
“可是,在这样下去,你还能顶多少天?”纳兰潇轻叹,权没有理会他说的话。
“嘿嘿,爹娘说我可是祸害遗千年,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林朗笑得幸福,特别是说到爹娘的时候。
纳兰潇微微怔愣,随即一笑,“那好吧,现在雪停了,我也该走了,你好自为之!”
林朗看着白衣哥哥起身欲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还跟他挥挥手,“哥哥,今天见到你我很开心。”
纳兰潇刚转身听到这句话时,背影僵了一下,不做多余的停留,大步离开,他没有再回头,因为身后那一道目光好似一束火,欲将他灼烧。
“你为什么要逃呢?”林朗看着纳兰潇背影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