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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徒爱】双宿单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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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表达,从明中剥离出暗,从暗中照见到明。从美中体恤到恶,从恶中萃取出美。从无衍生出“有”,再从有回省到“无”。
——安妮宝贝《且以永日》
Part 1.
顾泽汐曾经说,爱一个人就要有飞蛾扑火的样子,那才叫一个酣畅淋漓。可她从未曾想过,如果这场酣畅淋漓并未得到应有的美好结局,往昔的种种将会成为噬骨伤身、万劫不复的深渊。
顾泽汐不是身怀特异的女子,她阻挡不了爱的诱惑,更抵挡不了爱的杀伤力。就像她看见他的第一眼,便知道这个人与她心灵相通。她从来不信一见钟情,她信的只是灵魂相吸。
一身纯白亚麻长裙,细细的吊带在白皙的脖颈后挽出一个蝴蝶结,松散的头发随意束成团,脚下是一双浅黄色坡跟布面凉鞋,遮了一半面庞的墨镜下,她随意咬着吸管的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鲜榨西瓜汁。
他坐在她的对面,一件灰白色休闲衬衫,灰白色的休闲裤,鞋面有细微处破皮。他左手两指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右手有意识无意识地转动着白色玻璃酒杯。
他们并不认识,只是小店人多,将两人恰好拼凑成了一桌。晚风经过河畔温柔荡漾,顾泽汐耳垂的流苏银线妩媚摇摆,折射的光泽晃醒了眼前男子走神的眼珠。他抬起头,碰巧撞上她探寻的眼神,淡然一笑,先开口:
“严北光,旅游。”
“顾泽汐,旅游。”
六月的光景,苏州以柔软的姿态将炎热的焦躁化为幽静。白墙染了青涩、青瓦吐诉时光,流水波光倒映记忆,乌篷小舟划动心弦。就算还有淅淅沥沥的雨线,也会落地生花。
这是一场宴遇,一场赴宴之遇。
Part 2.
苏州园林、古镇水乡,他们无端延长在苏州停留的日期。相遇之后的路程,几乎都是严北光带着顾泽汐走。顾泽汐喜欢每晚写日记,里面最多的字眼莫过于“穿心弄”,那是属于同里古镇的一条狭窄弄堂,只容一人走过。
顾泽汐如是写:一条蜿蜒看不见头的弄堂,一盏悬挂孤寂的铜灯,兀自在墙外树荫下遮阳,躲去明媚与繁华,一如走在弄堂的孤影,穿心之寂。而我却未曾感受,因那身后北光,给予风雅与温暖。
穿心弄里,顾泽汐走前,严北光走后,快门的声音清脆频繁,她的身影落在他相机中,几乎可以连成动图。顾泽汐玩笑:“每一次快门,都是要钱的!”
严北光却目光柔软地说:“值得。”因为值得,所以区区的单反快门又算得了什么?
顾泽汐在日记的最后写着:因为宴遇,所以爱了。
对,就是这样,没来由的,爱了,就是爱了。
严北光准备离开苏州的时候问顾泽汐什么时候离开,顾泽汐说:“因为还有一些余温,我想再留一段时间。”所谓余温,不过是她想要再次去他们走过的地方捕捉那尚且还在记忆中鲜活生存的温暖。
Part 3.
顾泽汐送严北光到火车站,严北光有些许不舍。
对他来说,他与她算得上绮丽的邂逅,在烟雨江南中,凝眸相识;而对于顾泽汐来说,她与他不是邂逅,而是注定的情缘,在烟雨江南中,灵魂相惜。
顾泽汐企图挽留:“心总会累,你不能永远在路上。”
严北光也懂得这个道理,行走是一种修行,修行是无止境的。人心可以无止境,但却难以妨碍它的疲倦。寻找港湾,寻求护佑,寻求安宁,他有过这样的思考,却不是现在,一个还在狂野奔跑和追逐心灵供氧的人,听不进去任何。
火车鸣笛,缓缓开启,顾泽汐留下了眼泪。她穿着他们初见时的亚麻长裙,蹲下了身子。
她嫌相遇太短,爱恋太快。却甘愿近乎自残式的妥协,放他远行,留下自己一个人,做困兽之斗。
出了车站,江南淅淅沥沥的烟雨又落了下来,灰蒙蒙的天空像极了她的心情。
她一手蘸着雨水,在火车站广场的大理石砖上,写下了那个人的名字——严北光。
雨水浸凉,倾城之爱。
Part. 4
没有了严北光的苏州,仿佛失了细腻与婉约。麻木的顾泽汐,再也找不到深爱苏州的理由。
行走在市图书馆旁边的购物小街上,热心的促销大叔推荐她买下一款木钗。顾泽汐有些迟疑,她从来不爱在头发上添加东西。
促销大叔说:“买一款吧,你如此好看,带上它会很优雅。”
“如果你能挽起头发,会很优雅吧?”顾泽汐想起在穿心弄,严北光说过这样一句话。
于是,她买下了一支桃木钗,轻巧的将头发挽起来。她决心再去同里古镇一次,要在穿心弄拍下挽起头发的照片,发给严北光。告诉他,她真的可以很优雅,过的很好。
同里古镇,拱桥下的乌篷船、青石板上的树荫垂影。她在沿街小店买下新的亚麻长裙穿好,挽上木钗临镜对照。
“你真优雅。”店员真心赞美。
顾泽汐温婉微笑,她央求穿心弄路过的游客给自己拍照,却总觉得他们拍给自己的并不好看。折腾了几番,终究失落。没有人比得上严北光。
“他们技术没我好,我给你拍吧?”所以,当身后响起怀念的声音,顾泽汐几乎是跳着转身。
那是她的严北光,真实地唤着她的名字。
“你回来了?”如同婚姻美满,妻子等到丈夫的归来,她扑上他的肩头,他被木钗划到了脸。
但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严北光的一句“你真优雅”。
Part. 5
颠覆所有的理智,甩开所有的规划。严北光离开又归来,顾泽汐重拾爱情的火焰,飞蛾扑火一般将他甜甜包裹
严北光是爱着顾泽汐的,他爱她记住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爱她日记中的每一个字,他还爱她可以自残式的妥协。
当他们两人决定要定居在苏州同里古镇的时候,顾泽汐想要开一家书店的时候,严北光同意了。他说:“虽然我不看好书店的收益,不过我也想妥协你一次。”
书店开了,起名邂逅。邂逅一本属于你的好书,如同邂逅一个灵魂相交的爱侣。
每次说到这里,严北光都会问:“为什么你说我们灵魂相交?”
躲在书案后面的顾泽汐则会甜甜微笑:“因为我们都是追逐灵魂满足的人,我们不停地行走,是为了满足心灵的供氧量。只是如今,我愿意停留下来,因为你供养着我的心灵。你呢?”
严北光翻看着各个旅游书籍,陷入沉思。
邂逅书店的生意果真如严北光所言,可以用“惨淡”来形容。比不上左边的主题奶茶吧,也比不上右边的主打明信片的主题书店。邂逅前后,所强调的不过是爱情。
爱情,邂逅一卷书一样的爱情,抬头相视,一定终生。
Part. 6
仲夏而逝,清秋逼近。
苏州的天气渐染凉气,街巷的人飘飘零零。眼前的河,染了霜的倒映,对面的青石板日渐灰白。垂柳不在,芙蕖难寻。邻家的多肉植物顺着花架攀爬在邂逅书店的窗沿上。
顾泽汐一边看书一边喝着奶茶,笑着说:“北光,你看,一抹绿,不甘寂寞地爬到我们这里来了。”
不甘寂寞。
是的,是不甘寂寞。
触动了灵魂深处的空缺。
严北光说:“我想去一趟青海,去看天空之镜——茶卡盐湖。”那份蛰伏已久的躁动已然苏醒,两个月的停留,让他感到枯竭。他要去,去那清凉夏都,一览澄净。
“好,我看着店。”顾泽汐看不出表情,她总是对他百般纵容。
Part. 7
顾泽汐送严北光第二次去了火车站,她希冀着他不会离去,但这样的可能性太小了吧?严北光是一头野性十足的狮子,这并不是外表能够确定的,而是眼神。
严北光不会再舍不得,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火车渐行渐远,他却越来越舒畅。
顾泽汐回到了邂逅,每日要走上好几次穿心弄。她还在幻想他拿单反守在弄堂的另一个出口,就等她出现给她拍照。
邂逅的绿萝开得茂盛,葱葱绿绿赛过奶茶吧。顾泽汐将它送给奶茶吧的老板娘,在邂逅的门口贴上了一张转让的字条。
奶茶吧的老板娘说:“灵魂相交也有走失的时候,你们可以绑在一起,却无法保证头尾指向一个方向。”
顾泽汐恍然大悟,心凉了好多。
爱情与婚姻并不相同,爱情可以随性而为,有足够的新鲜去发现;但婚姻不是,婚姻铲除了距离,缠绕在一起的两个人是心灵相通还是貌合神离,谁也无法预知。
严北光热爱旅游,不会因为爱情而停止;顾泽汐也热爱旅游,却可以为了爱情而停止。
一开始,他们的灵魂保持一致,中途却走向了两个方向。
顾泽汐留不住严北光,严北光也从来不懂顾泽汐的心思。
爱情的妥协代表不了生活。
Part. 8
顾泽汐走了,她转让了邂逅,带上行李和那支桃木钗离开了苏州。
在严北光发给她自己在天空之镜拍下照片的后一刻,拔掉SIM卡,彻底和他断开了联系。
他所求的是暂时的避风港,可以任他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顾泽汐却给不了他想要的这些,所以她选择离开。
自残式的妥协,或许是爱,但却也是负担;
自残式的妥协,或许是爱,但却也是苦痛。
华丽邂逅,倾心所求,甚至飞蛾扑火,只为离去,寻找最适合的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