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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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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探着另一半边,意料之中没有触到暖意。空气里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单一的心跳,闷沉在胸腔里。
打开壁灯,倚着靠垫坐起身,空荡荡余出半边的床铺,看着莫名感到心烦。摸了根烟叼在嘴里,点着火,深深地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味道,麻醉着味觉,却出奇的不讨厌。或许是习惯了那人嘴里的味道,以至于他不在身边时,病态的眷恋着。
很快地,火星烧至了滤嘴,烟马上就快见底。想要续上第二根,却未能得逞,连带着那根快要烧光的烟头一起被迫被抽离。
抬起头,对上一片阴影,昏暗的暖光尽数被遮挡,空气里萦萦缠绕着熟悉的气味,如出一辙的浓郁出自于同一个人。
仰着头,他看到了他阴沉的脸,那下垮的嘴角没有牵扯出往日的弧线。挨近他,墨镜片里投射出一个小小的缩影。模模糊糊的人像,容缩在平光镜面里,让人看不真切。
那一刻,他觉得郁闷被一扫而空,手抚着男人的面颊,贴上他。虚环着颈项,将全身的重量压上。
“去哪了?”低低地问了一句,不带起伏的声音听不出感情。
“以后别再抽了,对嗓子不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男人拥着他,微微叹气。
若有似无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那一瞬他忽觉自己被狠狠烫了那么一下。直了身,撑开一个空隙,缓缓拉离两人的距离。
他支起腿,动作随意地靠着身后的靠垫,半晌,扯了扯嘴角,牵出一抹笑。
“好。”媚眼如丝,上挑的神色却很清冷。
男人怔了怔,偏过头,不去看他。他盯了一会儿,自觉没趣,撇撇嘴,扔了靠垫躺下。背对着身,卷走了被子。
孩子气的摸样,像是报复着那人的不予理睬。没多久,房间暗了下来,男人关了壁灯,跟着躺了下来。
黑暗里,感官会变得异常灵敏,他听到悉悉索索的脱衣服声,感觉到男人无奈的叹息,然后,隔着被子,他被人戳了戳。
“嘿,被子分一点。”毫无诚意的声音透着浓浓的鼻音,带着被人欺负的委屈感。
他听着,更加用力地夹紧被子,把自己卷成筒状,脑袋埋在里面,朝边缘处挪了挪位。等了很久,男人没有动手去扯,他钻出头,疑惑着,身后隐隐传来了鼾声。
小心地翻了个身,近距离下,男人的呼噜却越演越烈。那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使不上来。
他愤愤地扔了被子,去了阳台。
夜晚的风凉瑟刺骨,像极了他冷透的心,霓虹灯光闪耀,却照不进他的眼。不知不觉,他失了意识,等再次回神,人已躺在了床上,身上好好地搭着被子。
落地窗外的阳光洋洋洒洒地铺在薄纱上,斑驳地透进来。
他下意识歪头,身旁的位子不意外又被人空出,摸了摸,手心一片冰凉。
机械地下地穿鞋,走进房间自带的洗漱间,打理了自己。玻璃镜上的那张脸熟悉而陌生,摸了摸皮相俱佳的脸,他扯了扯嘴角。
镜中的人笑得妖艳风情,那副傲然的样子让人十分想摧毁。用梳子扒顺了头发,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嗡嗡的机械声不绝于耳,油烟的气味夹杂着一缕菜香,既呛又沁鼻。
他站在几步开外,看着男人忙碌的身影,那拿惯枪械、冷兵器的手换成锅铲也似乎很称手。翻炒的动作熟稔顺畅,颇有家庭煮夫的架势。
“马上就好,你先去坐会儿。”菜勺在手里翻了个转,男人耍帅般玩了个花式,嘴里叼着烟,身上束着围裙,看着不伦不类。
挑了挑眉,他不做评价,转了个方向,走向餐桌。
等食的时间,他也没白白浪费。摸出手机,点开界面,无意间,界首的日期分去了他的注意。他瞥了眼忙碌的男人,翻页点开了俄罗斯方块的游戏。
无声的游戏界面里,一个又一个不同形状的方块随着他的喜好被摆放,一点点累加叠起。瞬时消去的行数等换成同比例的分值,单调又不费神,十分适合消遣娱乐。
“别玩了,先吃饭。”
“嗯。”无意识的应着,手上动作却不停。
“嘿……”男人单手叉腰,作势要抢。
他打开伸过来的咸猪手,侧了个身,继续,余光瞄着端上桌的盘子。
“青椒肉丝,沙县店买的?”颇为嫌弃的看了眼餐桌上的菜色,他皱了皱鼻子。
闻言,男人指了指自己和厨房的方向。
“我炒的。”
“哦,跟你挺像。”关了界面,将手机扔在一旁,他拿起筷子,戳了戳。随意挑起了几根,放进嘴里。
菜的味道一般,青椒是青椒的味道,肉丝有肉丝的荤腥味,真的很像是沙县店买回来的。他食不知味地咀嚼了几下才咽下肚。
男人看着他难咽的样子皱了皱眉,返身回了厨房间。
没多久,他便听到了打蛋的声音。
几分钟后,男人端上了一大碗汤。泾渭分明的蛋花与番茄,透着点粉黄,看着是比青椒肉丝有食欲。
他就着大勺子勺了一碗,慢慢饮下。一碗到腹,肚子已饱了八分,剩下大半碗白饭,他也不想再动。
对此,男人看了眼,没有说什么,手上的速度倒是加快了不少。
他撑着头,看着他略狼藉的吃相,撇了撇嘴,将番茄蛋汤推至他眼前。
“喝光它。”带着点命令似的语气,他眼睛灼灼地盯着。
闻言,男人抬了抬墨镜,很顺从地伸手接过碗,咕噜一下,全倒进嘴里,揩了揩嘴边的汤渍,又将剩下的菜连同他的剩饭一起拨进碗里吃完。
拍了拍鼓鼓的肚子,男人双手插在后脑,躺倒在靠椅里,样子十分的惬意。
他翻了翻白眼,自发地收拾起碗盘。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做饭,他洗碗,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饭后,他和他无事可做。
他躺在沙发里,继续玩着游戏,一直打到没电才揉了眼,将注意转回。不远处男人随意翻着杂志,感觉到他看他,抬了头,转过脸。
“后天我要出去一趟。”
“嗯。”点了点头,男人表示听到,视线转向茶几上的台历,就在他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时,又加了一句。
“其实我也是。”
“……”咯噔一声,他感觉有什么在支离、崩塌,全身的血液逐渐冷却,他抖着唇,偏过头。良久,无力低喃道。
“早点回来。”
“好。”
“回来记得买菜烧饭。”
“……”
“说好!”
“……好。”
******
很快,便到了那天。
和往常一样,醒来时没有他。套了件衣服,走出房间,餐桌上留着一份早点和一张纸。
没有去管那冷掉的早餐,他拿起纸,扫了一眼。五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却让他彻底死了心。
转身回房,等再次出来,他已梳洗、穿戴好。拿着钥匙,他驱车离开。
那个地方地处郊外,而他和他住的房子在市区,无论哪条路开车过去也都需要花上两个小时以上的车程。
一路开去,挡风玻璃被刺得瑟瑟作响,冬日的北京城,风刮得十分凌厉。逆向的风卷起地上的积雪,时不时就会糊上玻璃。雨刷扫着积雪,化开的雪花蜿蜒向下,那痕迹看着像是谁在哭泣。
好在,路上交通并不堵,路过一个路口,他靠边停了车。
打开车门,迎面的冷风让他瑟缩地抖了抖,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手,插/进口袋。
干净通透的玻璃窗内,花卉不符季节的生机盎然着。推开门,他走了进去。打盹的店员大概是没料到一大清早会有顾客上门,惊得弹起身,揉揉惺忪的眼,启口说了句官方式的问候语。
“欢迎光临,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
“西府海棠,谢谢。”
“您请稍等。”得到指示,店员转身开始忙碌。
他在一旁随意看了看,等了一会儿,直到店员把花捆扎包装好递到他眼前。
付了钱,他捧着花,出了店门。钻进车里,继续前行。
等抵达郊区时,天已慢慢转晴。天空隐隐泛起了金光,朦朦胧胧一片,仿佛下一秒就会穿透云层,而雪依旧没停。
停了车,他顺着石阶一层层爬上,直至顶部。豁然开朗间,墓碑也映入了视野。
远远地,有一个人,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裤。他站在墓碑前,专注地看着。
走上前,他停在男人身旁,将打着的伞举过他头顶。男人的身上已落了不少雪,有些甚至融化滩成了水。
微下腰,他将花放在墓碑前。男人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止。
一阵寂静,直到火星烧到了尾,男人才用手掐灭了烟。
侧了身,男人定定看他,许久,意味深长地笑开。隔着墨镜,那冰冷的眼神依旧很有穿透力。
“你是谁?”
他听到男人这么问他。
“……”
“你是谁?”见他不答,男人伸手攥紧他的下颚,迫使他眼睛看着自己。
‘啪’
打开男人的手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眯着眼,仿佛听了很好的笑话。等他笑够了,对面的男人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不过,他却出奇地得到了好心情。
扔去伞,让过男人,他迈步向前。
来时的石阶已在眼前,他只需再迈一步,就能彻底离开。下意识地转头,男人略显萧条地背影让他心起了报复。
“我们结束吧。”对着那站得笔直的人,他说道,清冷的声音已然没有了以往的温意,就像那纸上写的。
五个字,但这一次,换他来说。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