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见性（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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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仰一路心神不宁地走着，没留神磕绊了一下，霍群英紧赶几步上来，扶住阿仰，故作轻松地笑道：“后边有鬼赶你呢，走那么急。仔细看路。”
阿仰却有意要挣脱他的手，倔强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霍群英就势松开了，在旁边的长廊上寻了个地，斜斜地躺了上去，倚着柱子，敛了笑容，道：“坐吧，咱们开门见山的聊聊。我原想着，这话还要搁上一年、两年的，可是今天这事既然出了，我也就顺水推舟。话说出口，我倒是轻松不少，说起来，还要谢谢这白大人。”
阿仰却不坐，在霍群英对面站着，皱着眉头看着他：“你这样太不尊重我了。你可曾事先问过我的意见？这样大喇喇地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是欺负我人微言轻，没有选择的余地么？”
霍群英晓得这事办得不地道，可是唱了这么多年的独角戏，如今可他瞅着了一个机会，如果成了，那以后就是举案齐眉，这样的诱惑对他来说难以抵挡，他坐直了身子，“阿仰，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论熟悉，没有人超得出咱们两区，对不对？当年要不是出了那事，我本来已经筹备着上你家提亲的，可是也算天意弄人，那个当口，我再提，就有些乘人之危了，所以我才忍了下来。这两年里，我日日见你也觉不足，只想着如果咱们成亲了，日夜处一块，那相思才有了着落。可是你总是对我不紧不慢的，我就是浑身的力气也用不上。如今天可怜见，我刚刚确实是有私心的，我只是在为我自己求一个机会。”
阿仰听罢，想起这两年里霍群英的维护、照顾，说不感激是骗人的，可是就像刚刚乍听到要和霍群英成亲的事心里的状态，只有惊，没有喜。她好像在霍群英面前习惯了带着层面纱，以至于她看不清楚自己的心。这一点，跟两年前的她一点变化都没有，在感情上迟钝得厉害。她看着霍群英的脸，又有些不忍心，犹豫着。
霍群英看出了阿仰的游离，他晓得这事只能一鼓作气，于是步步紧逼道：“阿仰，遭遇了赵叔赵婶的事情，我晓得你如今在感情上淡得很，我不求你回报我同样的爱，甚至不求你爱我，但是起码，你不讨厌我，我们在一块，相处得很开心，对吗？”
阿仰想了想，终于点点头，“是的。但是那是不一样的。”
“没有不一样，阿仰。再浓烈的感情总有淡去的一天，那些谈情说爱的东西最是无情。如今的唐无因，诗词何等缱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个情种，哪里晓得这些诗词的对象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人。夫妻一辈子，不就是相互扶持么？何况，我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你不想有个家么？我可以立誓，这辈子就娶你一个，我们将来生几个孩子，围着膝下跑来跑去，你在家里做做针线，闲了出去逛逛，我从铺子里回来的时候，咱们一家子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地吃饭，春天的时候，咱们一家人出去游玩，这样的生活，不好吗？”况且，我这样的爱你。霍群英在心里默默添上了这一句，但是为了让自己的话又说服力些，他忍住了。
“你找个别的女子，也是一样的，何必非得是我呢？”阿仰被说得有些混沌，愣愣地开口道，殊不知这一句话，于霍群英来说，就像是战场上的最后一处军旗，只要摘下，就能完胜，他抑制住自己的笑容，徐徐开口：“我说过了，咱们俩算得上青梅竹马，彼此熟悉，我这人浪荡是浪荡，但是眼光高得很，一般人我瞧不上。阿仰，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想着以后找个根本就不相熟的人，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这样的盲婚哑嫁，比起嫁给我来，又有什么好的？”
阿仰蓦然想起那天在街上，碰到了白起君，刚刚有可能得到简朝阳的消息，如今这事情这么一闹，难道真的是他们两没有缘分。阿仰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小女儿情怀，想起了曾经也默默憧憬过有嫁给简朝阳的一天，大红的嫁衣，高高的红烛，如今想来，如梦一场，只剩下淡淡的失望和怅惘。阿仰终于开始认真考虑起霍群英的话，既然走到这一步了，那么不如就这样吧，她知道自己欠了霍家太多太多，就算是以身相抵，也无不可，况且两年的孤苦，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是有多么渴望有个自己的家。她记得刚进霍府的时候，突遭大变，人变得很木讷，这商铺人家干活的年轻男女，私下大多有些腌臜的事情，原先她也不晓得，后来有次被个小学徒揩了把油，她气得去告诉掌事的，结果正好那小学徒的爹妈找上来，哭死哭活地说是她诱惑的，最后掌事只好息事宁人了，如果自己也有爹娘，就不会这么委屈了。想到这，她终于点点头，道：“咱们说了不算，还得你爹娘知晓才可以。”
霍群英忍不住高高扬起嘴角，上前几步紧紧搂住了阿仰，声音是抑制不住的喜悦：“我晓得，我晓得！我太高兴了阿仰！”
阿仰挣脱了几下，挣不开，也无所谓地由他去了。话已说到这一步，再抗拒又显得矫情。阿仰受到霍群英的情绪感染，心里竟然也有些莫名地憧憬，自己以后的生活，应该，会不错的吧。她抬起头，高远的天空明净湛蓝，万里无云，远处的竹叶婆娑，红掌的鹅在水面掠过道道光影，天地一片清朗。
而那白起君起意如此行事，本身就是抱着大无畏的牺牲精神的。他想着这姑娘既然在韩阳无父无母的，自己再好意劝一劝，径自送到祁阳去，不单单成全了一桩好姻缘，简朝宗心下念着自个的情，将来他登九五，自个也多一条路。越想越觉得这桩计谋聪明得很，只等着李媒婆回消息，却被李双娘臭着脸冷嘲热讽了一通，摸摸脑子，想来想去，呸了一口，只道这霍群英是哪里冒出来的程咬金，又一想，这消息铁定简朝宗是不知情的，赶紧送了封急信去，大致的意思是，你瞧上的小媳妇快被别人给拐走了，你自个看怎么办吧，我已经是江郎才尽了。
那边霍群英自得了阿仰的默认，自然想着趁热打铁，紧赶着日子把喜事办了，他爹娘从前就一直操心这儿子的婚事，又不想他是个自己有主意的，旁人催不得，还替他做不了主，这回一听他自己要娶亲了，也不管是谁，心里都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霍府上下霎时喜气洋洋，阿仰也红着脸，低着头笑纳了各方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的恭喜。这桩婚事真的没有什么不好，霍群英一表人才，又对她体贴万分，人品也好，家里人关系不复杂，而且嫁去了，还能时时照拂苍湖村的一众姊妹，她是甘愿的。
婚礼上的事情，霍太太念在阿仰没有父母在身边，心疼她一个姑娘家的不容易，就收了她做自个的外甥女，这桩亲事相当于是亲上加亲，如此一来，阿仰也就得了闲，没有什么需要自己操心的。如今她只烦恼两件事，一是丽珠子的病，那张方子她曾经私下悄悄地递给了丽珠子，结果被丽珠子讽刺地一通抢白，还以为阿仰是要做少奶奶了，在收买人心，又因为阿仰嫁的是霍群英，是她曾经的心上人，心里上落差巨大，又加上自己的病，觉得在气势在低人一等，过度的自卑后面是自傲，她就竖起了浑身的刺来伪装自己，阿仰也没办法，又不好跟别人商量，打算以后找个机会自己给她去找点药来。
阿仰操心的第二件事就是那日与那尖下巴的人在街头的偶遇了，他那人说自会与自己联系，可是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也不晓得是真的有法子还是把这桩事抛之脑后了。她一下又忧心起简朝阳来，他如今在哪儿？他与那人是什么关系？想来应该是不错的，不然那人的神色也不会如此淡定，不似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如果能够与简朝阳见上一面，那是最好的了，也圆了当年自己的缺憾，如果不能，那也罢了两个人终归不是一路人，山长水远的，自己多为他祈福，他是个做大事的人，只盼他凡事都能逢凶化吉。
这样想一会，发一会呆，阿仰拿着手里的针线，缝着自己嫁衣，大红的缎子，掐金的凤凰流光溢彩，是霍群英特意寻来的上好料子。韩阳有风俗，新嫁娘的嫁衣都是自己缝的，所以成亲第一天，大伙就能从新嫁娘身上的衣裳看出这姑娘贤惠不贤惠，女红出彩不出彩。阿仰自然有一双好手艺，自从事情定了以后，绣房的活也被放下了，每日在屋子里无聊，就尽心尽力地缝制这件嫁衣，心里也有一些新嫁娘的期待和紧张。
日渐黄昏，最近这些天，霍群英忙上忙下地操持这场婚礼，只想着给阿仰最好的，所以一直都不得闲来看看阿仰，这天得了空，走到院子里，隔着纱窗，看见阿仰温柔圆润的侧脸，看见她手里拿流光溢彩的嫁衣，针线齐整，再过些天，她就要穿着这身嫁衣，走到自己身边来，共度以后的每一天了，霍群英心里生出了一种无尽的皈依，那将是他的妻子，也会是他以后孩子的母亲，那样好的一个姑娘，终是被他跋山涉水地寻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见性（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