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落花谁似蝶》泊南

19、冷落清秋节

　　东平港。客运滚装轮码头。
　　看到程启把车停在了进港收费关卡的路边，徐欣走过来，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这是两个人分手将近3年之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见面，徐欣是经过再三考虑的。她心里并不确定程启在知道MP3中的内容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认为要比把哥哥的安危乃至生命安全寄于别人的掌控之下来的更为踏实一些。见面之前，徐欣已经想过所有的可能。
　　要么程启在知道真相之后毫不犹豫的拿着这份证据去报警，这是坏的情形，这样的话徐浩就构成了刑事犯罪，她也做好了准备去请一个律师，好好的帮哥哥打这场官司。要么程启知道了真相，但是碍于情面就这样算了，毕竟没有造成太坏的结果，这是好的情形，这样的话徐浩所面对的就只是一起交通肇事，没有造成死亡也没有三人以上的重伤，还不至于构成刑事犯罪。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这两种可能都要比哥哥现在的状态好，把自己的安危被动的交由别人来掌握，怎么说都是危险的。
　　在程启出现之前，徐欣在心里不只一遍的重复过见面之后要说的话。她了解程启的脾性，也明白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在程启知道真相之前唤起他心底的那份不舍，哪怕只有一丝。
　　看到徐欣上了车，程启并没有说话。默默地将车窗降下，点燃了一支香烟。
　　徐欣看了他一眼，问道：如果不是因为跟车祸有关的事情，你还会过来跟我见面吗？
　　你知道我并不擅长回答这种问题的，一直都不擅长。就像那个时候你给我做过的一些心理测试，我每次都选错。可事实是我来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程启平淡的说到。
　　原来你还记得那些事情，我以为你早都忘了。徐欣说这话时的语气明显带有一丝幽怨。
　　我只是不想提起，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记得。你煞费苦心的选在这个地方见面，不也是为了想让我记起什么吗？程启反问道。
　　徐欣听见程启这样讲，苦笑了一下说：真好，你还能记得你爱过我。你知道吗？我们在一起那一年多的时光，一直到现在都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过往，就像这码头，总是能让我想起我们一起去釜山旅游的日子，那是我过过的最快乐的一个生日。
　　够了！程启打断了徐欣的回忆，有些不太耐烦的说道：如果你是想跟我共同回忆那些曾经在一起的日子，那我们改日再约吧！晚上我还要请省报的领导吃饭，真的没时间陪你回忆这些。
　　程启冷谈的话语让徐欣觉得很难受，强忍着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说：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那一切都回不去了！可我只是想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难道你现在连看见我我都觉得烦吗？那当初你爱我就仅仅是因为我跟某人有些相似吗？可我不是！凭什么你觉得好你就要拥有，你觉得不好你就要扔掉？你混蛋！
　　徐欣说出的这撕心的话语让程启心中顿觉一惊：是啊，虽说当初跟徐欣在一起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跟梁晴有些相似的地方，可是毕竟后来也一起度过了那么多过快乐的时光，原本以为三年过去了，自己都会忘记，可是后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忘了怎么才能忘记。
　　看着身边哭的晚翠流啼的徐欣，程启意识到自己大概确实有些残忍了，也许16个月的时间在很多婉转回荡的恋爱史里根本排不上名，也许那16个月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记起的过往，可是对于徐欣来说，那一起走过的16个月却已经成为了无法磨灭的美好，篆刻在心底。而自己之前想要故意忘掉的那些事情现在看来却也都只是徒劳，只需要轻轻的随便一翻，便会发现是多么的清晰：从一开始两个人因为那张不小心遗落的银行卡而开始的珀翠法餐的第一次相约，到后来北京燕莎的购物之旅，还有3年前徐欣过生日时候的那次韩国釜山之行….所有存在于记忆中的过往直到今天想起竟也是历历在目。那些相爱过的往事就好像是一块口香糖，即便已经没有了滋味，但无论被丢弃在何处，都还会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
　　对不起！程启的话语软了下来，抽出两张面巾纸递给徐欣，接着说道：我最近被一些事情搅得头昏脑涨，所以真的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起这些已经被尘封在心底的事情，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很难忘记，对我来说也是！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不想去解释。
　　听见程启这么说，徐欣知道自己的“哭招”已经达到预期的效果了，哽咽着从包里取出哥哥交给自己的那个MP3，放到了车子前面的储物格里，说道：三年了！我都没有找过你，我从没有想过要纠缠你！这次我是为了我哥才找你的！你自己听听吧，这里面记载了关于车祸发生的真相！我替我哥跟你说声对不起，他真的是被钱冲昏头脑了，只想着怎么才能多弄些钱给我攒嫁妆，也都是为了我好，是我太不懂事，才让他有那么大的压力。可是他现在真的很不安全，给他钱的那帮人什么都干得出来！我真的不能没有我哥！如果你能放他一条生路，我永远都会感激不尽！如果你觉得他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那我也无话可说。我走了，祝你幸福！
　　徐欣说完了这一番话，没等一脸愕然的程启反应过来，她已经打开车门从容的下了车，招招手截住一辆从码头返程的出租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程启坐在车里看着徐欣远去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想要马上就去听那MP3中的内容，即使那里面的内容能够证明所有的事情皆源于人祸，他也不想立刻就去加以验证，此刻，他有着比这更纠结的心情。如果确如徐欣所说，她的哥哥也参与了其中，那自己又要以怎样的方式去面对这个曾经被自己伤过的女人？
　　在程启的心里，其实对徐欣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愧疚的，不管当初徐欣是不是因为什么附加的条件才选择了自己，毕竟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跟梁晴的某些相似之处才会跟她在一起的。而后来自己又那么坚决的分手甚至断了联系，对一个还在憧憬着美好未来的女人的确是有些残忍的。
　　三年了，程启依然还是徐欣当初所了解的那个程启。她非常准确的抓住了程启的弱点。徐欣赌赢了这一局。

　　梁晴把景钰拽到沙发上坐下，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从王正阳打来电话开始一直讲到程启愤然离开上海以后的事情。
　　景钰问道：那璇子呢？昨天她去了东平之后就没再跟你联系过吗？至少应该告诉你谈到什么程度了呀，他们两个人总不可能24小时都在一起吧？
　　听景钰说完，梁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怯怯的说道：她没跟我联系过，我也没给她打电话。我觉得如果她正在跟程启谈话的话，那我打电话过去又不太好，所以我也一直都没跟她联系。
　　我看你真的是昏了头了！景钰用手指点了梁晴一下，继续说道：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别人去当说客呢！你等着，我现在就给璇子打电话！景钰说着掏出手机拨打了筱璇的号码。
　　电话那边传来的是一片嘈杂....
　　上海外滩。浦发银行总部楼顶大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夜里十点。白天繁华的一切都随着夜幕的拉下慢慢的沉淀着安静。而对于所有的都市夜归人来说，这个时间才是他们精彩夜生活的开始。
　　由于是周末，今天酒吧里的人很多，喧闹和妖媚几乎构成了全部的主题。那些涂抹着冷艳妆扮的伪天使们伴随着震耳的乐曲疯狂的晃动着自己的身躯嘻嘻哈哈的混在男人堆里，长长的头发左右上下的来回摆动，摇曳的姿态在快速闪动的灯光里格外的引人注目。筱璇独自躲在吧台的一角，手中的一杯奥丁格黑啤映衬她着绝美的脸蛋和精致的五官，淡漠的表情透着些许忧伤。几个小时之前，她就从东平回到了上海。可是她并不想回家，因为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梁晴。
　　如果说这次东平之行可以使自己跟程启的关系有丝毫的进展，那或许她会选择横下心跟梁晴挑明一切，之后的事情任别人怎样去评说也都无所谓了，可是现在得到的结果却与她的初衷大相径庭。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心甘情愿换来只是程启的不为所动。
　　已经是第六杯了。
　　Bartender，再来一杯！筱璇对着站在吧台里面的丹麦酒保说到。
　　Just a moment，beauty！酒保很帅气的把酒杯在手中转了一圈后又放到吧台上，说到。
　　还有我们俩的，一共三杯，谢谢！ 景钰拽着梁晴突然出现在吧台旁边，对酒保说到。
　　酒保耸了耸肩说道：Ok！Three for you！
　　筱璇抬起头看了一眼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景钰和梁晴，说道：好啊！那我们一起喝啊！今晚谁都不许先走！

　　东平。帝都海鲜酒楼门前。程启跟刘念陪着于主任一块儿走了出来。程启安排了公司的司机把于主任送回酒店休息。
　　你有喝酒，不要开车了，我送你吧！刘念说到。
　　陪于主任嘛，多少总要喝一点的！不过我状态没问题，你就放心吧！程启摆了摆手说。
　　喏！冷冻厂的事情基本就算有了眉目喽！我也算是在走之前看到了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啦，终于可以潜心读研了！刘念高兴的说到。
　　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帮助，真的是无以言表！要不送你一份厚礼吧！程启卖了个关子说。
　　什么呀？你别吊我胃口哦！多厚的礼呀？透露一下呗！刘念也俏皮的开起了玩笑。
　　程启摇了摇头说：现在可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讨厌你！都已经提前剧透了你又不说！哼，我不问了！刘念一副故作生气的样子用遥控器打开了车锁，然后又说到：那我先走了，你自己慢点开哦！
　　嗯！拜拜~！
　　其实，程启在刚刚的一瞬间，真的有过那么一股冲动，想要跟刘念说出那句藏在心底的“做我女朋友吧”。但话到嘴边他却还是发现勇气在那一刻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终于还是没有脱口而出。
　　是不是会就这样错过？唉！应该还不到时候吧！程启自己心里想着。也许应该等到刘念读研回来吧，那时候应该一切安好了。
　　此时的程启在经历了这许多感情上的颠簸之后，已经变得有些不太会轻易表露自己内心的情感了。当初因为冲动而造成的对徐欣的愧疚，又因为执着而让自己遭受的失落和打击，还有筱璇和曾经出现过的那些美丽风景。
　　关于父亲的车祸，程启知道徐欣留下的那个MP3里可能确有真实的情况。可他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什么了，那份心底的愧疚已经让他决定不再去对这件事件的起因进行更加深入的探求，只要父亲能够安稳的养好身体就以足够。
　　梁晴的事情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弄个明白，就先这样吧，既然十年的感情寄托在那一刻都已经烟消云散，那又何必让自己钻进牛角尖里不能自拔呢。
　　在程启的心里，刘念应该是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的最对的人，虽然说她从来都没有跟程启表现出任何超越朋友界限之外的意思，但对于程启而言，几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已经足够可以成为让自己去确定的理由。可是当他以如此近的距离面对着这份美好的时候，他却有些退缩了，这退缩并不是不想去把握，而是想要能够更加踏实的攥在手心里，现在还不是握紧的时候。
　　或许只需要再等过这个学期，等到刘念把一切都尘埃落定。那时候一切的事情也许真的都应该有个交待了。
　　那结局会是什么样的？程启并不知道，设想别后的境地，亦或是晓风吹拂亦或是千里烟波，所能勾勒出的轮廓在没有清晰之时纵然是无限风情也都将统归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