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夜长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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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林屹，18岁，H市二中高三的学生，曾经。
现在再一家西餐厅做waiter，我很庆幸我已经成年。当然，如同大部分男生一样，我突然变成男
人的那一天，并不是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而个某个兵荒马乱下午，我仿佛是古时带兵出征的将
军，一场酣战下来，发现这苍凉寂寞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只有我孤身一人，与血色残阳相对无
言。
2012年3月2日，我的生日刚刚过去不到一周。下午2点43分，我接到了舅舅的电话，他激动慌张
地告诉我，我爸妈出了车祸。一瞬间我掉进了恐惧的漩涡，就像抽顺马桶的秽物一样，霎时就无
力挣扎。就像喝醉了一样，身体不听使唤，但是意识很清醒。我哆嗦着，努力迈开开始像柳条般
软弱不听话的双腿，顾不得老师和同学们诧异的眼光，冲向门外。
急诊室外的走廊，人声嘈杂如菜场，各种痛苦烦躁的声音在空气里打架，掐的十分热闹。门头上
的红灯，显示着手术中，像一只独眼怪兽冷漠的看着尘世的悲伤荒凉。这不是电视里曾出现的场
景。我曾经在某节课上走神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出现如电视剧里一般的情境，我站在急诊室的
门外回事怎样的情形，惨白的灯光，悲伤地表情，压抑的气氛，以及医生过白的白大褂，只是忘
了去想急诊室里的会是谁。如今切实的站在这里，剥去了一切的优美幻想，空余的只有恐惧和焦
虑。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林秋喃喃自语。
爸妈一定会没事的。对吧，哥？林秋抬起汪着泪的眼睛看着我，等待着我的认同。
对，一定会没事的。我握住她的手。
林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手心沁出汗来，像几只小虫子试图钻进我的皮肤，又嫌我皮肤太厚，钻
不进去，不停的努力着，折磨。我安抚着让她坐下。舅舅在楼道的另一头来来回回的走动，在不
停的接打电话，有时会有些词在空中踱着步子，走过来，比如房子、破产。
等待，漫长的等待，我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我暗暗掐了自己一把，以确定自己是否是在还没
睡醒的梦里。
嘶！会疼。
终于，医生出来了。他摘下口罩的一刹那我已经知道了结果。
果然，他像电视连续剧里一样，用无限惋惜和无奈的表情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你看，他真是无趣啊,每天重复相同的表情和话，也不嫌烦。
林秋扑倒我怀里大哭起来，抽泣着，像要断气一样。听着她的抽泣声，我一样感觉呼吸困难。听
到声响，舅舅挂了电话，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样了？”他问。
医生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舅舅叹了口气，颓然的坐到椅子上。
夜，又黑又冷，像冰河里的洞。冷的无处藏身，无力挣扎，像被缚在柱子上，任人宰割。
我将哭到睡过去的林秋抱回床上，又回到灵堂里。
窗外，风在黑暗中穿行，与冷空气狼狈为奸。我听着那嚣张的声音，心里一阵一阵的冷。
林屹…林屹…谁在叫我？
我环顾灵堂，空空荡荡，爸妈的遗像，安静温柔的看着我。
林屹…林屹…
是很熟悉的声音，爸爸！妈妈！
我惊喜的站起来，对着空荡的屋子，颤声问道：
爸爸，妈妈，是你们吗？爸爸！妈妈！
林屹，我跟你妈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妹妹啊。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走！我嘶喊着，像要抓住着渺茫的希望。
乖儿子，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爸爸，和妈妈永远爱你们。
不！你们不要走！
那熟悉却飘渺的声音，越来越远，我朝着它消失的方向扑去。不想，却从椅子上跌下来。
我揉着磕痛的膝盖，迷茫的望着空旷冷寂的灵堂，原来是梦…
林屹…
我猛然回头，门外是漆黑的夜，原来是舅舅…
“舅舅，这么晚还不睡？这里我守着就好。”我有点诧异。
“林屹，舅舅要给你说点事。”舅舅在我旁边坐下来。
“什么事？”我疑惑的看着他。
“林屹，”舅舅点起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猛地吐了出来，“在你爸妈出事之前，你家刚刚破产
了，你知道吗？”
我既惊且惧的看着舅舅，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晴天霹雳之后，紧接着疾风骤雨应该算是正常程序
吧，可是失去了栖身之所的人面对这一切能作何反应呢。
“姐夫那边也没什么人了，姐姐这边也就只有我了。等事情结束，你和小秋搬过来住吧。”
我木木的应着，整个脸都像是机械的一样，没有知觉。
破产。我对这个词语的了解是从电视剧开始的，紧接着应该是跌落谷底的主人公更加悲惨的人
生。从我记事以来，自是衣食无忧，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幸好，还有舅舅，不然这偌大的世
界，我和小秋将不知去往何处。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我记得搬家那一天，天气很好，阳光温暖，天空碧蓝。小秋摸着那些不能带走的东西，不停的掉
眼泪，无助的看着我。我深深地吸一口气，却总有缺氧的感觉，像一尾鱼，在阴天里，浮到水
面，张着嘴喘息。
冰箱上的贴画，已经好几年前贴在上面的了。颜色不再鲜艳，边角也起了卷 。
客厅窗帘是去年刚刚换的，当时我要浅灰色的垂坠感比较好的材质，显得高端洋气。小秋非吵着
要这种白色的窗帘，飞一吹，徐徐飘起，又缓缓落下，说是像一个梦。不过是小女孩的浪漫绮
思。我还吓她说，等哪天停了电，这窗帘起起落落的才好看。得到的回应是她一个白眼。
茶几是妈妈爸妈结婚时买的，那时候流行大理石的，经典的款式，质量很好，一直也就没换。
这里有无数曾经温暖的记忆，如今就像着大理石的茶几一样，触手冰凉。
这些，满载着我们曾经的东西、房子，都易了主，换了姓名。我不敢想，新的主人会如何处理这
些前人的旧物，不能想。
我和小秋，站在院外，看着光和影在屋顶慢慢变换，直到暮色降临。
“哥，走吧。”小秋已经平复了心情。我想时间，应该是个好东西。
“恩。”我点点头，拿起地上的行李。小秋默默的跟在我身后。
到了舅舅家，天色已黑。
“怎么弄这么晚。”舅妈嘟哝着看了门。
“不好意思，舅妈。”
小秋在我身后，跟着叫了声舅妈。蔡艳萍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转身去了客厅。
舅舅看了蔡艳萍一眼，走过来笑着说：“舅舅下午有事，在忙。没去帮你们搬家，别生舅舅气
啊。”说着伸手去接小秋手里的行李。
“舅舅，没事。工作要紧。再说，也没什么东西。”我将箱子拖进来，对舅舅说道，“我们先把
东西放一下。”
“好，你们放下赶紧洗手吃饭。”
舅舅家的房子并不是很大，三室一厅。表弟不愿意何必让人同住，所以我和妹妹住在客房。晚上
我和小秋因为谁睡床，谁打地铺争执了一番。
“哥，你都快要高考了，不能睡不好觉的。影响到你成绩怎么办？小秋气鼓鼓的说。眉头皱得要
挤出褶儿了。
“我是男人，自然应该谁地上，哪有让你睡地上的道理。听话！”
“不行！”小秋扬起下巴，提高声线，很坚定的说。
我不管她，三下两下在地上铺好了褥子，立刻躺倒。她蹲下来拽我，“哥哥！你到床上去睡
啊！”
我闭着眼，道：“明天我还要早起啊，你再不让我睡，迟到了找你啊！”
小秋哼了一声，坐到了床边。
我偷偷睁开眼，看着她。她的视线移过来。我又立刻闭上。
“哥哥。”她轻声叫我。
“恩。”我佯装快要睡着的样子。
“舅妈，好像不太喜欢我们。”她低着头，盯着脚尖。声音轻的像秋夜里似有似无的琴声，萧
瑟，落寞。
哎……
我坐起来，“我妹妹这么可爱，有谁会不喜欢啊。这不是刚搬过来嘛。过几天熟悉了就好了。”
“哥哥。”听我这么夸她，她有点害羞。
“好了，不早了，快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好。”
我关了灯，月光如水慢慢地浸润了满室。
舅妈不喜欢我们，呵，舅舅也不见得喜欢。也是，毕竟是两个拖油瓶。可是，要怎么办呢。我现
在没有能力，而且马上就要高考，只能寄人篱下。要快点长大才好。我暗暗的着急着，希望一夕
长大。成为像爸爸一样的男人。
之后的日子逐渐平静，舅妈虽然不喜欢我们，倒也没有苛待。我每次晚自习下课已经是很晚，回
家匆匆打个招呼就睡了。翌日又要早早起床，几乎没有什么交集。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只是希望
日子过得快些。
直到有一天，学校停电，我提早回家。
屋外是安静的、黑暗的楼道，屋内听来是一场疾风骤雨的交响演奏。舅舅和舅妈激烈的争吵着，
确切的说应该是舅妈一个人在吵，舅舅只是偶尔微弱的辩解一句。争吵的内容，大致不过是我和
妹妹。
我静静地站在门外，仿佛置身风雨交作的荒野，冷风刺骨，雨水冰凉，却无处可以躲藏，只能瑟
缩着承受。
风雨停歇，我推门而入。舅妈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厌烦的把视线转回到电视上。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舅舅讶异道。
“今天学校停电，所以提前放学了。”我向舅舅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林秋坐在书桌前，背对着门。并没有注意到我进来。我放下书包，发现她依然呆呆的坐着。
小秋。我喊她。
她仿佛惊了一跳，却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很快的抹了抹脸，这才笑着转过脸来，“哥，你回来
啦！”
我皱着眉，看着她腮下来不及擦去的泪珠和红红的眼睛，心像被一只大手攥着一样。这种事情，
我提早回来就遇到一次，那么小秋每日要承受多少委屈，面对多少舅妈的冷眼和恶语。
不知是不是我眼里的戾气吓到了她，小秋，急急的抓着我的手臂问道：“哥，你怎么了？没事
吧？”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傻丫头。一边要承受着委屈，一边还要在我面前粉饰太平，很辛苦吧。
我把小秋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小秋。”
“恩？什么？”
“没什么。”对不起，小秋。对不起，哥哥没有能力保护你。对不起，要让你受委屈。对不起。
但是，小秋，请相信我，不会太久。请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夜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