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和微光》羊齿君

9、9

　　【】

　　大华看我魂不守舍的，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爬上床打算睡个午觉，我头一挨枕头就感觉头特别沉重，昏昏沉沉的，整个身体像蒸腾的馒头一样发热。
　　梦里出现很多认识的人围着我转圈，楚翘和清昂当着我的面拥抱接吻，岳桂说你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人群转的圈越来越快，人越来越密集，我的头就算在梦里也疼了起来，使劲想要发声却被堵住口，然后我像被附身一样突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
　　大华的脸放大好几倍出现在我眼前，悦迩，你好像发烧了，我陪你去医院吧，她的声音很焦虑。
　　我额头和后背都出了一层细汗，我勉强撑住身体坐起来，对她说，好。

　　医院没什么人，所幸的是有床位，我大概是因为跑完步以后吹了风，烧到了39度，医生让我打点抗生素，我挨上床铺吊水时又开始难受起来，脑海里一阵一阵地袭来黑色的光影，浑身发冷。大华一筹莫展地坐在我床边，愁眉苦脸地看着我。我安慰她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休息两天就好了，然后我记忆开始变得模糊，顷刻间又睡着了。

　　我又做梦了，梦见清昂来照顾生病的我，他把我扶起来，半倚在他身上喂我吃药，他吹冷了热汤匙送到我嘴里，又用手拂过我的额头感知温度，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摩挲过我额头的触感不能够更加真实了。我记起有一次大二我们三个一起去保护区野营的时候，那是一个围坐在篝火旁聊天看星星的一个晚上。那天我也有点发热不舒服，楚翘当时很担心我，但也做不了什么，清昂就像我梦里一样伸手感知了一下我额头的温度，梦里复刻了当时的触感，但我当时揣着也许永远不会说出口的倾慕，只是稍许脸红了一个短暂的片刻，那双手便迅速拿走了，从此记忆里再也没有那种温柔的感觉了。梦境和记忆交织，我明白我潜意识里深深被那两个人影响着，还存有不可能的妄想。即使是我生病，这种痛苦也要覆上来侵蚀我残存的坚定。
　　我醒来的时候在流泪，因为我太软弱了，这份软弱任由我的思想折磨我，我不为病痛的身体难受，而是为我薄弱的意志。

　　我艰难的侧过头去环顾周围，天色晚了，大华留了张字条先走了，吊瓶快滴完了，我按了护士铃让人来换，然后撑着身体坐起来。我的头发因为烧退了发的汗而微微湿透纠缠在一起，手背上的针口突突的跳着提醒我不要乱动。医院病房里很安静，没什么噪音。

　　门口远远走来一个人，被窗户打进来的夕阳光照射着，好像周身是金色的，还有一颗一颗的太阳颗粒，走进了我抬头望他，有点好笑的问他，你怎么来了。

　　是岳桂，他说我向宿管阿姨打听的，说你来医院了，就来看看你。
　　我说你这属于阴魂不散了你知道吗。
　　他笑笑，拿出一份粥，帮你打包的饭，你要是不舒服就少吃点。
　　我想起我那个被人喂药的梦，突然间有点害羞，接过粥小声说我会自己吃的。

　　他拉了张凳子在我身旁坐下了，我问他下午没事了吗，怎么有空过来。他说他翘掉了社团的一些活动，不过影响不大。
　　我说我现在这么脆弱你来看我说明你人特别好，还这么照顾人，让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对病人都很温柔的，他说，我从小生病的时候我妈妈都对我极其温柔，久而久之以己度人养成了这个习惯，对病中的人特别好特别包容。
　　我说，真好，你有个好妈妈。我爸妈离婚前我妈妈也对我很好，只不过现在记忆模糊了。
　　他怔了一下，说抱歉。
　　我说这有什么抱歉的，这很普遍。
　　其实说到家庭我自己不觉得是在揭伤疤，我自己真的从不介意和别人聊这方面的话题，和父亲一起成长我觉得这也是很好的事，至少我成长地非常健康正向。

　　但是岳桂好像很在意，他有些僵硬，低头默不作声地想要抚平这段对话，他岔开了话题，问，你怎么会发烧的？
　　我说，我跑完步好像吹了风，我本来淋巴系统就比较脆弱。
　　他开玩笑说，你看着就不是特别健康的那种样子，我不应该给你买粥的，应该给你买个大鸡腿补补。
　　我被他逗乐了，我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吃得下大鸡腿，你想腻死我吗。
　　他说鸡腿没有，苹果还是有的，我帮你削一个，你等着。

　　我看着他熟练的削苹果，他把苹果皮削成漂亮的圆伞状一圈一圈的散落下来，苹果黄衬着他白玉一样的指甲和手。
　　你对我太好了，我眨眨眼，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他笑了，笑容里有一种童真的气息。
　　这个嘛，他睁着水汪汪的黑瞳看着我，你觉得呢？
　　我拿着粥，侧歪着头看着他，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嗯，他很认真的看着我说，你知道你有一种悲伤和迷惘的气质吗，我可能是因为这个想接近你吧，他慢慢地说。
　　我低头看着粥里的汤匙，瓷器光滑如玉，犹豫的闪着光。
　　我不大理解，我看着他，粥的热气隔着衣服传导到我的手臂上，就因为这个你就想认识我？
　　。 我好像是被破碎感打动的，他看向窗外，我会被悲伤的东西吸引。他回过头来看我，这很奇怪吗。
　　我迅速躲开了他的目光，说，没有，这不奇怪。
　　说实话，我并不讨厌他，他的年轻在某一种程度上释放了我的压力，让人觉得和他相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想推拒他，可我自己被周身的事压得透不过气，现在突然给我新的接触，我不清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就是老天爷给我带来的新生活吗，在我这个并没有理清自己思绪的当口。

　　别想了，他对我摆摆手，睡吧。
　　他朝我伸出手，手在空中犹豫了几秒，接着上手帮我掖好了被角，他坐在我身边，周身沉默在一片安静的光束里。
　　我的思绪如绳般混乱，看着稳坐如山的他我的眼皮不一会就合上了，陷入了沉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