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金牧

1、凤栖梧

　　改编自柳永《凤栖梧》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然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柳永《凤栖梧》

　　四月莺飞草长，春天无声无息的在大地上留下了痕迹。温暖的残阳下，春草在漫无目的的疯长，就像男人心里同样嚣张的思念。这些情丝无头无尾却坚韧异常，混乱的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道道伤痕。记不得曾经里有多少的夕阳如血像今日这般，只记得女子被降落的晚霞渲染的长发和脸庞，还有被微风托起的嘴角。每当这时，他总是心中充满惶恐，怕她突然衣角忽摆，乘风而去。然而她似乎总是知晓他的担忧，在艳丽的红云下低嗔一声“公子”，娇羞无限。一刹那，目光所及之处，再无他物。如此，他便相信纵使命运无常，世事因果莽撞无情，也总有那么一个角落，温柔得百毒不侵。
　　在那些无依的夜晚，他也曾细想过他们的相识相知，那在世人眼中应是怎样的卑微却又理所应当。她是烟花之地的名妓头牌，他是散落尘世的失意浪子。她琴棋书画，明艳动人；他腹有诗书，风流倜傥。他们理应互相欣赏慰藉，春宵一度。他愿意世人这样理解他们，因为他们的故事本就是这样的浪漫，自由；但他也不愿人们这样理解，因为凡夫俗子是无法从一场风花雪月中看到那一眼的心动是怎样的一生难求。
　　他不记得那是如戏人生的哪一场，他本就像蜜蜂一样，时常往返于花团锦簇的地方。那是一场花魁大赛，一身青衣的女子于绿肥红瘦中踩着轻盈的步子款款而来，径直的走进了他的心里。他一直喜爱唐人画中的美人，也时常感叹前人的丹青如神迹，各具形态的女人美得也是各不相同，生动得如同黎明还带着晨露的花朵。可那是前人画中美丽的想象，而她，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绽放在他面前。之后的日子就像他们亲自完成的佳作，每一处落笔都饱含深情，充满期待，每一次收笔都是频频回头，恋恋不舍。她从此闭门谢客，一心一意的把他们平凡的日子过成了神话故事。有风吹过的地方，就有他们弥漫的幸福。
　　他深恶痛绝的词语之一，是“好景不长”，神话终结于他的降职和被迫远走。不羁如他，仕途总不会一帆风顺。但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口无遮拦有了后悔之意，可一切却为时已晚。再坚定深情的承诺和誓言在分别的面前都会显得面目悲伤和无能为力。他走的那天也是柳絮纷飞的四月，天气晴好，万里无云，人们在好风景下走街串巷，热闹异常。他也对刺目的阳光充满感激，让他看不见她平静的脸上滑落的泪水。
　　又是四月。他的思念在冬天不死，夏天火热，秋天凄苦，春天再次随万物生生不息。
　　傍晚，细细的风带着凉意袭来让春意稍减。他登高远眺，找一条路，能通往有她的城市。可夜幕太残忍，她又在千里之外，他只能模糊的找到一个方向。可哪怕这样一个模糊的方向，却承载了他全部的相思。他靠在冰凉的栏杆上，和大山夜色一起沉默。无言，只因无人可说。不过世事错落，如果倾听的人在，却是不必再倾诉了。
　　于是他走下高处，走上街，走入人群，加入灯下踏歌的人们。和他们一起，在欢快的乐声和明亮的灯光下追逐自己孤独的影子，和陌生的有缘人碰杯豪饮，大声歌唱。他和人们一次次的举杯，让灯影歌声更加纵情，不知疲倦的调动着自己的情感，想欢快出一份真心的快乐。
　　可曲终人散，他一滴泪掉在自己轮廓开心的影子上，连它都不是自己的知心人。那些载歌载舞的人们都是这样好的人，却终究要带着和自己无关的快乐匆匆而过。而那个懂他的人却正是把他扔进思念深渊任他痛苦挣扎的人。
　　可就算是痛苦挣扎又如何，遥遥相望又如何？他看着镜中面容枯槁的自己，却微笑着想起了那个梦一样的女子。她醉心音律，长袖善舞，却只有在给他表演的时候，微红的脸上荡漾着温柔。一个月色醉人的夜晚，她和着风轻轻说，好歌好舞，要给有心的人唱，给有心的人舞。她有一张淡妆浓抹总相宜的面容，不只是美丽，更是一怒一嗔，神态迷人。他总在想，即使自己真心相对，用情极深，又何德何能得到她的垂青。
　　他就这样想着她，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衣带渐宽，他的形神枯槁，他的憔悴不安都是为了这样一个深爱的她。所以，一切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相守固然迷人，思念却也是情深。眷恋的时候更会细细的回想那些名为曾经的美好，泪和欢笑都从此珍藏，不在身边才无处不在。
　　他从此不再试图摆脱思念，不再试图逃入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就那样享受相思带给自己的亦苦亦甜。相思是苦，回忆是甜，就像草药那样治好了生活中所有的伤。
　　他希望有一天，当他重新走入她的世界，可以温柔平和的告诉她自己的深情和想念，微笑的接受她心疼的责备，告诉她爱的名字也叫无悔。

作者有话说

　　一次小随笔，读柳永有感而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