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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章二
      超市里,千树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察看货架上的物品,脑子里胡乱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渐离脚上的伤,医生诊断说是骨裂,需要静养一个月才能恢复,只是没有上石膏只上了夹板,还要每天换药,现在两人的衣食暂时由他一人打理。
      从超市回来,发现门口跪了个叫喊的男人,他认识那张脸,是个在□□白道都很吃的开的家伙,会来着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吧。
      仿佛没看见似的漠然绕过那个男人开门,再当着他呆滞的脸把门甩上了,
      不关他的事。
      外面的噪音不绝于耳,让千树皱起了眉头,虽然不同情他,可这样制造噪音下去总不是办法。
      千树无奈的走进渐离的房间,示意他去解决,渐离正在看书,听完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淡淡的说:
      [没兴趣。]
      千树诧异的扬扬眉,没说什么带上门离开了,把原话丢给门口那个前一秒还哭天抢地后一秒已面目狰狞的男人,关上门走回房间,隐约听见门口叫嚣的威胁和恳求最后全部变成恶毒的诅咒和威胁。
      千树摇摇头,这个渐离,一点余地也不留,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是这般心狠手辣的小人,看来以后,要不太平了,算了,反正自己也只是个房客,只要不牵连到自己,无所谓。
      端着煮好的午饭,千树再一次进了渐离房间,看见他正若无其事的坐在床边等自己,一点也不受外面的影响,
      [心可真够硬的。]
      千树心里想着,面子上可是滴水不漏什么也看不出来,默默放下托盘转身就想出去,临出门前停了停,终是淡淡的开口:
      [当心一点门外的男人。]
      语毕也不看见他就风一样的快步走出房间,渐离看着紧闭的房门,然后垂首,缓缓的勾起唇角。
      晚上,昏黄的灯光从关紧的门缝里漏出来,千树敲开渐离书房的门,带着眼镜正在看卷宗的渐离神情严肃的忙碌着,并不招呼他,
      [到时间换药了。]
      千树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出声打断了渐离的工作,
      [哦,等一下,马上就好。]
      头也不抬的渐离含糊的答应着,却没有停手的意思,千树不耐烦的走过去抽掉他手上的卷宗,丢开的瞬间却停住了,因为发现居然是自己的案子,扫了两眼就又把卷宗丢在一边的千树漫不经心的问
      [什么时候开庭?]
      [下个月底,因为我的伤,我申请了延期,法庭批准了,怎么,紧张了?]
      [呲,]
      千树冷冷的笑了一下,不紧不慢的说
      [紧张?还好。]
      渐离看着他满不在乎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火就“噌”的一下上来,于是声音也冷了下来,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都不过问。因为你的生死,我说了才算。]
      千树瞪着渐离,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渐离生气的样子,神情很平静但淡漠的眼神冰冷的像把锋利刀子,每看你一眼都割的人生疼。
      千树感觉心上被扎了一下似的微微的疼和屈辱,闭着嘴不说话,尽自走上前去解开渐离脚上的夹板换好药,再不多看一眼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渐离也沉默下来,只是看着千树忙前忙后,忽然他又若无其事的开口问:
      [你知道为什么我当律师,而且还帮那些在别人眼里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打官司吗?]
      千树并不答理他,一心一意的拿着伤药打点伤口,渐离看着他低垂的头顶,长长的额发挡住了表情看不出端倪,继续说:
      [你大概心里在想是为了钱吧,这个原因很重要,还有就是我只是想认真尽我做律师的职责,律师要用尽全部有效证据,去进行辩护,我们并不是神,要判定别人的罪名愚蠢的。杀人是很简单,但哪种人有罪,哪种人没有活的价值,是谁决定的?就算被告是个很残酷的杀人犯,肯定也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前因”才会造就他这个“后果”,我只是想试着再给他一个全新的起点,再塑造一次自己的人生。所以在法庭上,我会尽全力去帮助被告辩护,也许不是全对,却是我认为最好的办法。]
      [那为什么只辩护一次?]
      千树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这个早就盘桓在他心里多时的问题,渐离听他开口,放心一笑,续道:
      [因为改过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能幡然醒悟,以后也不会再需要我了,如果还是死性不改,也就不用再期待他们能像人一样活着,没有人需要你,就消失吧。]
      千树有些怔怔的听他说完,他从没想过渐离的心态竟如此复杂,人生观也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冲击,真不知道他这样近乎看似天真善良却实际无情如神佛一般的理论是怎么形成的,而他完全做到了!
      不可思议之后,更多的是对这个男人卓越能力的钦佩,大概也只有他,把这个不可能任务完成的如此出色完美吧。
      深夜,千树独自坐在镜子前面,抬手拨开刘海抚过额间,微微突出的疤痕大刺刺地盘踞其上,昭示着“缺陷”二字,在其他人眼里,这透着淡粉色的浅浅疤痕,更代表了另一种意义——邪崇!
      那儿,原本也是平坦光洁的,直到……
      凝视镜中的自己,千树想起了他十七年前的记忆,当时,他只是个不满五岁的孩子。
      那是一个很深的夜,在那夜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一夜,无意中成为了他生命中的转折点。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竟像一场梦一样,反倒使他怀疑那夜的遭遇是幻是真,如果,不是额头上真实存在的疤痕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的话……
      一道乍然出现的疤痕之后,父母,奶奶相继辞世,从普通的破相到众人口中的邪崇。于是他——从一个倍受宠爱的独子,堕入了一个饱受异样眼光和残酷对待的孤寂世界。
      如今,他是一个叫千树的棋子而已,如果可以报答那个人十七年来的养育,他并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
      可是渐离会怎么样呢?
      只有渐离,在看见他额前的疤痕时说它很动人,所以自己才会对他特别吗?
      想到渐离,千树有些走神,不知为什么会想起渐离吃饭的模样,以前吃自己做的饭的那个人,有很多要求,千树总是小心翼翼的记的牢牢的,他爱吃的口味,他讨厌的食物,什么东西他吃了会过敏,很多很多……
      往事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他放纵自己沉溺在深深的漆黑海底,就算流出来的泪,也化在了海水里,谁也不会知道。
      每次看渐离带着一脸满足的把他做的东西统统吃下肚去,千树都会有莫名感慨,也有一丝奇异的满足感,终归被人认可,还是有些开心的。渐离经常开玩笑说千树很“贤惠”,还嬉皮笑脸的问他要不要嫁他这个黄金单身汉,只要每天帮他煮饭的话,他就保证一辈子只爱他一人。
      说话的时候,目光灼灼,看的人心慌,
      [你这个只有胃袋没有大脑的家伙。]
      千树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回答他的,想着,微微笑了笑。
      和渐离相处其实是满愉快的,很自由。
      他不会过问对方的私事,可绝不是忽略你;
      虽然平时有点没正经,可你就是知道出了任何事都可以依赖他,他仿佛有让人心安的魔力。
      当他那双幽深如泓的眼睛凝望你的时候,让人软弱,忍不住想要逃离。
      喜欢上这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如果呆在这里的原因不是因为……
      自己和他又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想到这里,千树的眼,不禁黯了黯。
      时间不多了。

      黎明前夕,浅眠的千树忽然从梦中惊醒。
      直觉,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和衣下床,还未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客厅里有黑影晃动,果然有情况。
      千树此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受伤的渐离,该死!若是平日以渐离的身手,一两个小毛贼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可现下受了伤行动不便就另当别论了。
      绝不能放人上去,就在这里解决他们。
      想到这,千树撑着栏杆从二楼一跃而下扑到一个黑影,熟练的在他后颈一击,那黑衣人就立刻晕了过去,不过千树也因此暴露了自己。
      周围五,六个黑衣人一拥而上想要速战速决的解决掉千树,却没有想到他意外的难缠,斗了十几分钟仍未占到什么便宜,见此六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晃了个虚招闪过千树,眼看有两个人就要冲上楼去。
      千树心里急得不行却苦无办法脱身,欲大叫示警。
      这时房子里的灯忽然全部亮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照愣住了,此刻外面走进许多穿西装的男人,黑衣人一看情况有变都掏出手枪准备逃走,却被那些新进来的男人抢先一部扣动了扳机。就听惨叫几声,黑衣人都躺在了血泊里,有的还在抽搐着没有完全断气,千树虽伤过人却未见过如此草芥人命的场面,呆呆的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男人利落的把尸体拖出去,这时渐离的声音冷冷的从三楼的楼梯口传来:
      [谁准你们擅自进来的,我说过我以后不是青帮的人!我的任何事青帮也不许插手!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还是你们以为我真的不敢对青帮出手?]
      [对不起小少爷,可是我们得知您的腿受伤了迫不得已才……]
      话没说完,恶狠狠的眼神已扫到千树身上,大有杀之而后快的意思。
      [滚,不管什么理由没有下次。]
      [可是少爷,大少爷说……]
      黑衣人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枪响,他脚边被渐离用子弹打出一个大洞,吓得他立即掉头走人,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这就是没人敢惹你的原因?青帮的小太子,好大的靠山。]
      千树冷眼看完整出戏,斜睨着渐离淡淡的说,
      [我今天心情不好,别刻意激怒我,我就是我,和青帮没有半点关系,三更半夜的你还不回房睡觉杵在那里干吗。]
      渐离口气很不好的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处。留下的千树一脸深思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章三

      自打上次午夜事件闹的不欢而散后,渐离和千树的关系又似乎回到了原点。
      平日里除了千树送饭给他,其他时间基本连面也不见,
      就那么大的地盘,居然可以一天只见三次面,这已经充分说明了有人有心在回避。
      千树扪心自问没有做过,那问题就在渐离那了。
      想着这许多天来那张不冷不热的脸,千树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对自己更好。
      不是早就决定安心的当一个棋子吗?
      只要想着怎么完成任务,怎么能让那人早日放自己自由,其他的一概不理吗?
      前一阵是不习惯忽然又和人相处,现在这样不是更乘了自己心意?
      道理是明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烦躁却愈加难耐起来,打开电视来打发时间,却只觉得吵的心烦,拿起桌上的苹果来削,一个不稳居然割伤了手指,总之干什么都不对,怎么样都觉得憋闷的难受,“嚯”的站起身,拿好外套出门去了。
      漫无目的游荡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身边的喧闹与自己无关,即使再热闹,还是觉得那么寂寞。
      千树把手插在裤兜里,越走越慢,最后索性停了下来,靠在路旁的红绿灯下无聊的看着人群,
      满街的陌生人,到处是行色匆匆的背影,他们都有自己该去的地方,只有自己,无处藏身,
      这个世上,没有一块地方是属于他的,没有一个人是需要他的,自己只是个不祥之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所有短暂的温暖都是假象,唯一的真实就是那无休无止的背弃与冰凉的泪水。
      迷惘的望着来时路,是否还要回去渐离那里?这次的任务因为这个男人而意外的棘手,是不是应该放弃……甩甩头把这个危险的念头赶出脑海,想起从前那些任务失败的同伴的下场,就忍不住微微的颤抖,不行,一定要定下心来。
      在心中又做了几遍叮嘱,千树拉了拉裹在身上有些大的外套,头也不回的向回走去。
      街的那一边,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注视着他逃跑般张皇失措的背影,玩味的勾起了嘴角,使他原本就显得邪魅的脸更添危险,可偏偏又透出隐约的妖艳,引诱着人离不开视线,从他身边经过的路人,不论男女都红着脸偷偷的看他,他也仿佛习惯了这种瞩目般一无所动的任人看个痛快。直到千树的身影湮灭在人潮中,他才懒洋洋的提步离开。
      千树一路急走回到家,气息尤自喘的厉害,进厨房给自己倒杯水,看见一张字条贴在冰箱上,上面是渐离龙飞凤舞的字体:
      我出去了,晚上不回来吃饭。
      千树微微一愣,没见几日,他的腿居然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吗?自己可是一点也没察觉到,有些恼怒自己心思又在围着那家伙打转,愤愤的撕下那张纸,揉成团丢进垃圾篓里,打开冰箱找出材料弄自己的晚饭。
      剁剁剁,切切切,等他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一大堆细碎的食材,忍不住觉得脑袋疼起来。
      绝对不是因为生气才一失手把所有的材料都切成丁状,千树看着面前那一堆快成粉末的食材挣扎着解释:
      因为我本来就想做扬州炒饭,所以才弄成这个样子的,炒饭本来就是要这样的。
      对自己点点头,坚定这个信念,继续为自己的晚餐奋战。

      十一点零五,这是千树一晚上不知道是多少次看墙上的钟,无聊的不停转动电视频道,客厅里回荡着支离破碎的余音,千树忽然觉得这个客厅前所未有的大,怎么住了这么久,今天才有这个发现?
      百无聊赖时,听见门外汽车引擎的声音,然后是开门声,强忍着转头张望的欲望,千树僵硬着身体靠在沙发上,耳朵却自发自动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脑海里勾勒出门口那人的一举一动,他先反手关上门,脱下鞋子,然后……居然没有声音了?等了好久都听不见脚步声,千树终于按耐不住悄悄转头,发现渐离竟就躺在玄关边睡着了。
      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好久,闭上眼睛从一数到十尽力压制心中翻腾的怒火,这个家伙!居然喝到这么烂醉还自己开车回来,简直就不要命了。
      咬牙切齿的来到渐离身边,还未近身就闻到他身上滔天的酒气。好不容易有点下降的火气利马“噌”的一下又上升的更厉害了,他这是掉进酒窖里了吧?到底喝了多少啊?就算有钱也不是这样用啊!也不想想自己还是个病人!心里不断的碎碎念着渐离无数个不是,可手上还是没停下来,弯下身想扶他上楼,
      手刚刚伸到他脖子旁,却只觉得身体被人一拽失去了平衡,就一个瞬间整个人已经翻转过来压在渐离身下,脸颊贴着冷硬的地面,双手被折起紧压在背部,腿也被一左一右锁的死紧,全身上下能动的居然只剩下眼珠子。
      千树简直要气到吐血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到底是在干什么?
      奋力扭动脖子,好容易才可以通过玄关墙上镶嵌的镜子看到渐离的脸,却吓住了,
      他连想也没想过渐离还有这样一种表情,双目赤红着,眼睛里全是疯狂,冰冷的杀意从他身体的每个细微动作透出来,像蛇一样缠绕上千树,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关系,湿湿润润的异常红艳,映衬着那双黑曜石般无情的眼,不知为什么却显得要命的□□。
      千树觉得心尖燃一簇蓝色的火苗,烤得他全身高温难耐,偏又丁点没有办法,只好拼命的扭动身体意图挣脱身上的枷锁,谁知却因为肌肤的摩擦越来越难受,自暴自弃的停止挣扎忿忿的想好吧你要压就压吧,我看你能撑到几时,想着想着太入神了连渐离什么时候松开自己的都没注意到。
      等他发现压制手脚的压力已经没有的时候,连忙把手抽回来,
      因为反剪的太久,血液流通受阻,四肢好一会都没有知觉,然后就是酥麻酥麻的感觉,忍耐着等待麻痒过去,立刻一把把还压在自己上面的人推到地上,吃力的坐起来靠在墙上,怒视着那个不知死活还兀自睡的香甜的家伙,心里兜兜转转想出千百个要他以后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恶毒念头,想着他受苦的样子就觉得终于舒服一点了。
      缓了一阵子,看着渐离躺在门边终究觉得不是办法,好容易鼓足勇气做好一百分的防御再一次接近他。
      这次他倒是很乖巧,动也没动任着千树摆弄,吃力的把他搬到楼梯口,看着那一级一级的台阶,千树不由的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转身把渐离丢在客厅的沙发上,再从自己房间拿出条毯子往他身上一搭,就瞄一不瞄他一下打着哈欠上楼去了。

      刺眼的晨光照在眼睑上,唤醒了沉睡的人,迷瞪瞪的睁开眼,看见的却不是熟悉的蓝色天花板,迷茫的掉转视线,才感觉脖子因为睡觉的姿势不对僵硬的厉害,渐离起身的动作停在半空中,等待着肌肉恢复柔软,千树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他那个怪异的动作,忍住没笑也没打招呼,昨天的事他还没原谅他,板着脸把他当空气,当着他的面施施然走进厨房,开始打理早餐。
      经过一阵缓冲,渐离才离开沙发,望着地上滑落的毛毯,明白是怎么回事,上楼洗漱完,习惯性的走到餐桌边等千树的早点,然后他就发现事情不对了,千树只顾吃着自己面前的东西,完全没有帮他准备的意思,他疑问的向千树挑挑眉,千树吞下最后一口煎蛋,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你的腿好了。”
      渐离听完他的解释,半天摸不着头脑,后来才想起千树当初说的话,在他行动不便期间照顾他,现在看他的意思是说约定已经结束了吧。
      看着千树冷淡的侧脸,渐离心里有点别扭,他本以为前些日子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些不同了,那些只是自己的自以为是吧?任何人在知道自己和青帮有关系后,都会忙着和自己撇开关系,何况当日千树还亲眼看见他们杀人,会疏远自己也是应该的吧?
      自己这些天躲着避着,不就是怕看见他恐惧嫌恶的眼神吗?没想到今天明白了,却依旧还是这么痛,真不知道之前做的那么多心理准备都上哪去了,从小就活在那种眼神下,早就免疫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白白的看见千树开始疏远自己,还是觉得心里像破了个洞似的,空空的,补也补不上。
      宿醉的头疼缠绕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心灰意冷,不由想起昨夜的家宴,在那人眼里,自己这么多年的挣扎,只是可笑的闹剧罢了。
      其实,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要证明什么?走到这一步,连自己都迷茫了,按照他给的路走会轻松的多吧,弄的这么血肉模糊的,真的就是自己所谓的追求?没有食欲,推开椅子起身,慢慢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千树有些愣着看渐离的反应,他感觉的到渐离身上忽如其来的低气压,却不明白原因,望着他惨白的脸色和虚浮的脚步,心头的担心一点点的冒出来,可是千树什么也没表示,只是看着渐离慢慢的离开他,消失在楼梯口,他在他身后似乎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慢慢的攥紧拳头,低下头好久都动不了,发丝挡住他全部的表情,只隐约看见他勾起的嘴角,
      “你永远都是没有资格的。”
      一句淡淡的叹息散在清晨的空气里,恍惚的仿佛是一场幻觉,从来没有存在过。
      躺在床上阖着眼,却怎么样也睡不着了。
      太阳穴突突的疼,自暴自弃的不想理它,甚至自虐的想干脆再疼点就好了,让□□的疼痛代替一切,还更轻松些,不像现在,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呼吸都压的难受,每到这段日子,他就免不了低落好久,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呲咤风云的冷血律师,自嘲的弯起嘴角,把脸埋进枕头里,在黑暗中放逐自己的灵魂。
      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敲门声,什么也不想理,想着门外的人应该会离去,没想到过了一会居然听见扭动门锁的声音,
      “不是急着和我划清界限吗?还进来做什么?”
      渐离脑子里想着这些疑问,人却还在装睡,因为看不到,其他的意识反而变得格外清晰,
      他感觉有人走过来,停在床边,一直站在那好久,久得渐离觉得自己在他的注视下身体都变的僵硬了,几乎忍不住要偷偷睁眼,那人才轻轻放下什么东西,转身离开了。
      等落锁的声音一响起,渐离几乎立刻睁开眼睛,床头柜上放着一碗醒酒汤,飘飘渺渺的冒着热气,
      端起来喝一口,微微的苦涩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咙,可是心腑间,却是一阵暖甜,就连刚才一直困着自己的郁气也仿佛消散了,一口一口的吞咽温滑的药液,感觉被填满的,不仅是空虚的胃而已,纠结的情绪,似乎也舒展了起来,从新躺下,看着那空空的白瓷碗,想着那个人煮药的样子,不知不觉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刻了。
      头疼似乎好了很多,至少到了可以忽略的范围,但是身体却因为长时间的沉睡而显得酸软,使不上力气。
      从浴室出来,感觉到饥肠辘辘,算起来有将近20个小时不曾进食了,难怪自己千疮百孔的胃不停的叫嚣着不肯放过自己,想起早晨千树说不再为自己准备食物的话,认命的叹口气,起身下楼到厨房碰碰运气。
      下到二楼的时候,渐离隐约听见有飘渺的钢琴声断断续续的传过来,家里只有一楼的客厅摆了钢琴,以前从没见千树看过它一眼,难道会是他?
      带着些许的好奇与疑惑,慢慢的走下环行的扶梯,然后他看见一幅美的仿佛是中世纪西方油画的画面。
      一束黯金色的夕阳透过客厅顶部小小的玻璃天窗直射进屋子里,光斑落在黑色漆面的琴盖上,安静的,凝固的样子。

      千树穿着一件最简单的白衬衫,袖子向上卷起,露出稍显纤细的手腕;

      他坐在钢琴前,双腿放松,背部微微弓起;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灵活的移动着,时而温柔的像抚摩情人的肌肤,时而有力的像敲击敌人的灵魂;
      侧脸顺着光,发丝折射着弱光,有些透明的错觉;五官的轮廓因为光影的变幻显得有些更加深邃;目光似乎落在琴键上,眼神却是迷离的,仿佛连灵魂也跟随着这美妙的琴声远离了人世,去到一个无忧无欲的清净天堂。

      渐离斜斜的倚在乳白色的楼梯扶手边,有些迷醉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明明是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奏出的琴音却饱涵柔情,那人坐在那里,多么圣洁,好象从来没有经历过人间苦难的天使,渐离几乎能看到,在那骨肉均亭的背脊后面,张开了一对巨大洁白的羽翼,微风自舞动的羽毛缝隙中流窜过来,那个人,下一刻就要飞走了一般。

      忍不住走上去,伸出手指想要触碰他,确定他是真实存在的,却又不知因为什么,近在咫尺间生生停了下来。

      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疑神疑鬼的打断这美妙的乐声,难得看到千树怎么放松的表情,珍贵的让人舍不得打扰。

      这一刻渐离惊觉,不知从何时起,他居然对眼前这个人动了这般深沉的心思?为何想要怜惜他?为何那么想要保住面前这个表情?为何又要惶恐?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要寻找的时候却又偏偏不见踪影,心里淡淡的浮躁,压抑不住。

      琴声渐薄,最后停了下来。

      千树站起来,一回头就看见渐离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吃了一惊,然后他就发现渐离的不对劲,他就那样一直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也很古怪。

      被渐离看的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决定不再理会这个石化的人,尽自走进餐厅摆好碗筷添好饭,做完一切发现那个化石居然还没反应,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他:

      “傻子,还不过来吃饭,饿痴了吧?”

      渐离被他一唤,回过神来,走到餐桌旁,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只是细微的神情还有些不自然,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可千树知道他有些心不在焉,有些不满的重重放下碗,盯着这个从昨晚就很反常的男人,想研究出的结果来。

      这次换渐离躲避千树雷达般锐利的视线,把脸埋在饭碗里一个劲的吃,什么也不表示,然后他听见头顶飘过一声轻轻的叹息,一双手把他最喜欢的辣椒炒肉丝推到他面前,之后头顶的声音淡淡的说:

      “不要浪费菜,煮了这么多。”

      夹起香辣可口的肉丝放进嘴里,不知为什么忍不住嘴角的微笑一直浮上来,因为觉得太难看,所以更加的把头低下去怕被人发现,心里糯糯的软甜。

      忽然有些释然,何必再掩饰,其实自己是知道的吧!一直以来对那个人,有着特殊的感觉,因为很多原因,不去面对它,仿佛只要不去揭开,有些东西就不存在。

      现在才明白,在心里生了根的东西,不会消失,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茁壮茂盛起来,自己从来不是个懦弱的人,心里渐渐明朗的感情,既然不愿逃避,那就放手试一试吧,那个人,值得的。

      千树正纳闷这人怎么吃着吃着就要吃到桌子底下去了,就看对面一直低着脑袋的人把头一抬,对上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悠悠的说:

      “不如我们交往吧?”

      这次,石化的对象换人,那个始作俑者反倒像个没事人笑眯眯的继续添饭吃菜,还不时的往那个呆掉的人碗里丢些不爱吃的配菜,摆明了乘机欺负。
      一直到千树机械的吃完饭收拾好碗筷,他还是保持梦游的状态没有清醒过来。听完渐离的那句话,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一定是在做梦,不!他连做梦也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节,头脑里一阵空白,血液在血管里横冲直撞,心脏的跳动也失去了规律。
      身体的感觉都变的遥远而迟钝,唯一清晰的只有那句话,一直在耳边萦绕,木无表情的回到房间反身锁上门,把自己抛到床上,强迫自己安静下来思考,才慢慢的有些真实感,微微颤抖的手掌盖住脸颊,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想不透,一点也不明白,这个人,这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其实,昨天是他的幻觉吧?
      从清早开始,千树就戒备的盯着若无其事的渐离,希望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偏他自在的很,听听歌喝喝咖啡翻翻书,一点也不把旁边人的紧张放在心上,状态好的不得了,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又恢复到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冷静自持的律师。
      不由的,千树在心里怀疑起自己昨天是不是因为精神恍惚搞错了,那个人对自己的态度,没有一丝改变,还是那样淡淡的,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吧?他偶尔,会发现那人的目光滑过书页,在自己身上稍做停留,然后又回到页面上,短短的凝视间,似乎有些什么带着温度的东西顺着他的眼眸爬上自己的脸颊,微微的烫热。
      心慌慌的,疑问几次到了嘴边又硬是咽了回去,拉不下脸来问清楚,这种事,这种事叫他如何开口好?
      怎么想也觉得不妥当,怎么想也觉得不合适,渐渐的有些怨气聚在胸口,都怨那人,不负责任的随口胡诌,现下好了,搅乱一池春水的始作俑者自己倒是安适的紧,也不想想别人会怎么样!越想越气,渐离越是自然他就越恼火,说什么交往,这个家伙怎么看也不象把自己摆在心上,说什么交往!哼!
      忽然心惊,自己刚刚,刚刚究竟在想什么?在气什么?自己气的,居然是他暧昧不明的态度?自己到底又在渴望什么?他的宠爱?他的热情?他待自己的温柔?
      不该是这样的!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千树,你忘记你的身份你的目的了吗?怎么能让那人一句话,搞的自己方寸大乱,几乎弃械投降。什么喜欢不喜欢,你明明没有这个资格,不记得了吗?你只要想着怎么完成这次的任务,完成了你就能得到你渴望的自由了,你在动摇些什么,这些年,你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双唇死死的抿着,用力到发白,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左右狠命拉扯着,撕裂般的疼痛,忍不住慢慢弯下腰去,徒劳的想要减轻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不是身体上的疼痛,却更加刻骨铭心,他未曾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厌恶自己的身份,厌恶自己的伪善。
      心神恍惚间,手肘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迟钝的回头才发现是放在炉灶上的那壶滚水,因为自己的失神已丧失了躲避的时机,眼看着那冒着白烟的水向着自己倾泻,闭目却未感受的等待中的疼痛,听见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慌忙睁开眼,下一刻那空气中还没来得及消散的水汽仿佛聚到了自己眼睛里,不然,视线为何会忽然变的模糊起来,几乎看不清对面那张煞白的容颜。
      渐离站在离他不到两步远的距离,安静的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如果不是地上还在冒烟的水渍和他微微皱起的眉,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千树呆呆的看和他,脸色比他的还要苍白,微微颤抖的手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抓住对面的人,眼神里的慌乱和失措让渐离很不忍心,从没见过那仿佛琉璃般清冷冰凉的人这般失态过,脆弱的仿佛再一碰就要碎掉一般,这究竟是怎么了?他到底在怕什么?
      想问,却看对面的人已垂下眼睫不再看自己,淡淡的苦涩涌上舌间,还是,还是不行吗?他还是无法信任自己啊。
      弯腰欲拾起地上的水壶,手腕却被人死死的抓住,千树看着他手背上的大块红斑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这个人,这个人烫成这样居然一声不吭的还想收拾东西?这个人!这个人究竟要让自己的心痛成怎样他才满意!
      急急忙忙抓起渐离的手放到冷水下冲洗,可是为时已晚,手背上的红肿不但不见消,眼看水疱就要起来了,千树急得直咬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把渐离按坐在沙发上,自己火速从楼上取下药箱,却越急越乱遍寻不到需要的药膏,紊乱了呼吸,急红了眼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他受伤了,怎么办?
      情绪绷的像拉到及至的弦,在几乎要断裂的时候终于发现那瓶小小的红色膏体,欣喜若狂的一把抓起,急冲冲的下楼来的还是乖乖坐在沙发上一动也没动的人身边,小心翼翼的帮他抹上,生怕再弄疼他一点,千树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他无意的眼神里,到底泄露了多少秘密。
      渐离静静的看着手指有些颤抖动作却轻柔仔细的千树,忽然觉得幸福,只有这个时候的千树,眼睛里没有别的东西,满满的全是自己,看他为自己焦急为自己慌乱,虽然痛,也甘之如饴,真是疯了。
      好容易上完手背上的伤,千树松了口气,想要收起药膏的时候视线无意间一瞥,僵住,立刻卷高那人的袖子,果然手臂上蜿蜒的起了一大片水疱,狰狞的刺目。
      心火一下子就暴起来压都压不住,不知是恨极了还是恼极了,只觉得心口堵的他快要受不住了,脑袋里一直绷住的那根弦终于“啪”的一声断裂了,堆积的惶恐和不安漫过临界点,倾巢而出,化成怒火燃烧一切理智,他双目圆睁的死瞪着这个笨蛋,这个没有痛觉神经的家伙,破口大骂:
      “为什么不说,手臂上也烫成这样为什么不说?你是不是就等着看我内疚看我出丑?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威风很了不起?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谁要你装好人救我,谁要你装英雄不做声,告诉你渐离我他妈的一点也不领情,你这个变态这都是你自找的,别以为演什么苦肉计我就会心软,我告诉你没门,你听见没有,我永远也不会心疼心软喜欢你的!”
      声嘶力竭的吼完,千树转身就往门外冲,空留一室清风。
      渐离苦笑着盯着洞开的大门,拿起桌上的药膏自己支着手笨拙的涂抹,快点好吧,他不想再看见千树那种内疚慌乱的眼神了,可怜兮兮小心翼翼的,一点也不像他了。
      虽然明知道千树说的是气话,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心上细细碎碎的疼,像有什么粗造的东西不断的摩擦着细软的心尖,不是什么锐利的痛苦,却绵绵不绝没有止歇,看不到尽头,逼着人绝望。

      华灯初上。
      暮色沉沉的,空气中残存着白日里炙阳暑气的余烬,无声无息的缠绕上皮肤,附着在毛孔上,让人闷的发慌,巴不得生生掀下一层皮去才好;不止如此,它再通过呼吸钻进腑脏里,连心也烧了起来,焦躁难耐。
      一直跑到双腿发软没力气抬起来,千树才肯停下机械的脚步,怒火早已散了,剩在心里的,是紊乱的情绪和不可名状的哀伤。有多久没有这样的失控过了,在看见渐离臂上伤口的刹那,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像炸开了一样白茫茫的一片,然后是疼痛、慌张、内疚、害怕……各式各样的情绪在短时间内全涌出来,淤积在胸腔里,使他像困兽般暴躁不安,他记不清自己到底吼了些什么,心里只想要发泄,发泄发泄……再不宣泄出来他就要疯了,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丢下家里那个搅得自己心乱如麻的祸首,不知逃开了多久。
      夜风吹散了些许闷热,慢慢冷静下来,想起那人身上的伤,有一点放心不下,可还是不想回去看他,不知在自己的决裂之后,那人会是如何。
      一想到可能面对他冰冷的背影,千树就怎么也不想回去。一个人专挑僻静的角落乱晃,像无头苍蝇似的找不到方向。
      无意间走进一条幽暗的深巷,两旁的房屋很高,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天空,月光照不进来,显得分外的黑。
      那种死气沉沉的黑暗本是令人恐怖的,但不知为什么,千树觉得有什么极熟悉的东西在里面召唤自己,停不下脚步直直的往里走去。
      当眼睛渐渐适应了这浓墨般的黑色,隐隐约约的,他看见一个人影立在最幽深的那块斑驳影迹里,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谁。
      那人背部轻靠在墙壁上,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松松的插在裤袋中,脸部向自己的方向微侧,长发瀑布般披到肩上。然后,他稍一用力挺身走了出来,来到路中央。
      一点幽蓝的星光泻下来,打在他白皙如瓷的皮肤上,勾出他斜飞的剑眉,挺直的鼻,还有微笑如春花的唇,惟独看不清那人的眼,迷迷蒙蒙的雾气氤氲在眼睛里,柔媚入骨,却挡住了所有真实。
      千树在看清来人相貌的那一刻血色尽失,怎么会遇见他?他从没在自己完成任务前出现过,难道他,察觉了什么?
      不可能,千树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和渐离都是小心谨慎的人,不可能被人监视却一点也不知道,何况这些事都是最近一两天才发生的,他没理由会晓得的。千树不停的在心里回忆可曾在何时何地露出了破绽,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只好强自镇定的安慰自己说没事,说不定只是碰巧有些别的事而已,自己先不要心虚自乱阵脚。
      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努力放松从见到那人起就开始僵直的脊背,坦然的走到他面前,弯身行礼:
      “主上。”
      千树垂着头,发丝落在脸颊上,挡住了大部分表情,也遮住了视线,只是不用看他也能知道那人现下的表情,媚眼如丝,薄唇微启,明明是男人,却又糅合了太多妖媚的气息,不论性别的吸引力,让人丧失理智疯狂的美貌,这都不是那个被他称为主上的男人的最令人难忘的地方,没见识过他的残忍的人永远也想象不到,那个艳若春花的男子,最真实的面目究竟是如何可怕。
      “小千,你知不知道为何我会在此?”
      那人还是那样柔柔的微笑着,目光落在千树身上,却让他觉得如芒刺在背。
      “属下不知。”
      不明白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他知道说多错多,谨言为上。
      “哦,只是昨天小一传话来,说打听到当年破你面相的那人了,这一两天就会有消息,想来问问你的意思罢了。”
      听完那人的漫不经心的交代,千树心里早已掀起滔天的浪,却按奈着不在人前表露一分,破自己相的人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追查的,他不甘心,他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倾覆了自己所有的幸福,抹杀了一切颜色。
      但他不知道那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只知道如果因为情绪失控而让那人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自己都将会万劫不复,他握着拳,手指使劲蜷缩着扣在一起,才能用波澜不兴的语气继续对话:
      “属下会等主上给一个答案。”
      “呵呵,我以为你会急不可耐的追问呢,没想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板着一张脸,什么也不给人看,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啊,倒要看看你这个面具裂掉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微嗔的语气,流动的眼波,说不出的风情动人,而千树却觉得从心里凉了起来。
      “主上说笑了,若无事,请恕属下任务在身,先行一步。”
      默了片刻,那人只是笑着没做回应,千树不敢有任何动作,尽管心里不住的打鼓,脸上却不显出半分急噪,然后那人眉一挑挥挥手道:
      “行了行了走吧,若有消息我会让小一通知你。”
      “是,属下告退。”
      转过身慢慢退出巷子,走出好远确定身后再没有视线紧随的时候千树忍不住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勉强扶住墙根休息,才发现早已汗湿重衫,自己却一定也没有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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