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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   悲伤就像是一个湖,没有风的时候,平静如镜。偶尔有逆风吹过,才会起了禢皱,挤出微微的疼。时间是治伤的最佳良药,任血淋淋的伤口凝结成痂,微痒的疼。
      转眼,花已落尽,又是一个秋季的到来。
      顾均成厌战,已不愿再军队里担责,于是刘付慕年便安排他处理颖宁新建孤儿院的事。孤儿院不仅可以收留流离失所的孩子,还设有学堂,如此一来,孩子们便可以很方便地接受教育。对于这一件事,百姓们是大加赞赏的。
      顾均成已经变成了一个工作狂,日夜都为孤儿院的事操劳,尽心尽力。
      按说刘付慕年应该觉得很欣慰,可最近不知怎么的,刘付慕年的眉头越锁越深,常常回到帅府,也是一句话都不说,坐在书房里发呆,而且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夜。
      锦初问李泽南,李泽南却是摆手说不知,说是不知,除了他,又还有谁能知道少帅的心事呢?只怕他这个秘书,都比她这个少夫人更让刘付慕年信任。
      也许,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女人。又或许,他以为这样把她护在温室里,就可以长乐无忧了。
      也许,他真的是被刘付新月的事吓怕了。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这样能让他心安一些,那就顺他的意思吧,他不愿意让自己插手政治上的事,自己又何必自讨苦吃?只是自打府里接二连三地出了事已后,锦初为了节省日常开支,已经打发掉几个下人回乡下养老。长日漫漫,自己又是孤身一人,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着实叫人难捱。有时候夜里,宅子那么大,静得可怕,她一个人坐在屋顶,连风都那么的孤单。
      现在的她,除却了自由,又和笼子里的小鸟有什么区别呢?
      这日的天气好得出奇,秋风飒飒,锦初忽然来了兴致,把书房里的墨宝搬到了凉亭里,就着荷风叶香,开始练起了字。
      小时候她最喜欢缠着爹教她写字,学了多年,她只学了形,却未学得神,如今把笔握在手里,也稍显得生硬了些。
      真是没用。她自嘲着。只写了几行,刘付慕年便从外头走了进来,暖暖地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神采飞扬。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如此轻松快活的模样,一时间竟怔住了,握着笔的手忘了写,瞧着他眼珠子也忘记了转。
      “怎么了?是不是你的丈夫太帅了,把你给迷晕了?”他瞧她的样子,觉得十分的好笑,点了点她的鼻子,把笔从她手里拿了下来。
      “才没有呢,别这么不要脸。”她红着脸,躲开他的目光。
      “你在写字?”他看了看桌子上的宣纸,念了出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什么意思?”
      “它的意思就是,人性是有两面的,而两两相对的人性本质又是调和的。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穴居着一只猛虎,只是在虎穴之外仍有蔷薇丛生。老虎也会有细嗅蔷薇的时候,忙碌而远大的雄心也会被温柔和美丽折服,停下脚步,安静欣赏自然赐予它的美好,生活给予它的泰然。猛虎的魄力也可以和蔷薇的细腻和谐一体,再怎样的心坚如石或豪情满怀者,胸中依然有一份清淡灵动,一份安然静默蕴藏其中,依然会有柔弱而美丽花朵启颜开放,随清波婉转,赏风光霁月。人心也是猛虎和蔷薇的两面体,若缺少了蔷薇不免莽拙而流于庸俗,缺少了猛虎不免怯弱而失气魄。”
      “你是在说我吗?”
      “不害躁!”她笑了起来,笑得明艳动人。
      他怔了怔,只觉得她就是那朵蔷薇,他就是那只猛虎,被她的坚强和温柔而折服。
      “过来。”他说。
      “干什么?”她困惑。
      “让我抱抱。”他说着,把她抱在怀里。
      “别,待会被人看到了。”她挣扎着。
      “谁敢说,我把他舌头给割下来。”他固执地不肯放手。
      “你好恶毒!”她指责他。
      “好了,不逗你玩了,我有点累想眯一会,你腿借我。”说罢,他不由分说地拉她在长凳上坐下,然后把脑袋枕上她的双腿。“阿初,给我唱首歌吧,就你平常爱哼的首。”
      “我什么时候哼过曲子了?”
      “我说有就有。”
      “无理取闹!……不过,小时候我娘教过我一首小调,我给你唱,你可不许笑。”说罢,她还是低声吟唱起来,其曲舒缓轻柔,其音低回婉转,没有词,只有简单的哼唱,但却像是雨滴清凉的午后,描绘出一段安静且淡雅的时光与空间的记忆。
      哼着哼着,她就停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须臾,她垂下眼帘,发现刘付慕年已经睡着了。他睡得很安静,太阳的暖融融的光线,打在脸上,有种温和而奇异的感觉。她注视着他俊朗秀逸的脸庞,掌心不由自主握住了他的手,动作轻悄悄的,生怕惊扰到他似的。
      有生之年,遇到了他,她是不是比别人都幸运呢?
      可是,在这一刻,她被刘付慕年的温柔冲昏了头,忘记了即使老天赐给她幸运,也有可能会把幸运收回。

      孤儿院很快就落成挂牌,并邀请了大批的上流人物前来剪彩。一时间,孤儿院人来人往,竟比街市还要热闹几分。
      剪彩活动完毕后,刘付慕年还请来了玉堂春的靳云汐给孩子们义诊,因为孩子们大多都是流浪儿,饥寒交迫,自然就容易生病。
      那一天,顾均成看着院里的孩子有了家,终于露出了笑脸,这是自从新月去世后,他第一次感到开心满足,这里就是他的心血,是他的成就。就连锦初都被感染了,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活。
      她明白,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孤儿,没有人能比自己更能理解无家可归的凄凉和悲惨。
      “哥哥,我想到学堂里当先生,给孩子们让课,可好?”锦初问。她不是心血来潮,她也想为这些人出一分力,总好过自己长日无聊。
      “这件事,还是找少帅商量一下吧。”顾均成说。
      “你现在,倒是蛮听他的话的嘛。”
      “他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锦初,他一个人,要掌管那么多的地方那么多的事,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精力和代价。有时候我会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换作是我,我也未必能应付得过来。”
      “哥哥,有时候,人的能力都是被逼出来的。”
      “你能这样想,固然是好的。”顾均成说,“少帅在图书室里检查,要不,你现在过去跟他谈谈吧。”
      “好。”锦初点头。
      孤儿院是一幢英式的大楼,旧是旧了些,可看起来还是很牢固的。窗台和院子都种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鲜花,把孤儿院装点得生机勃勃,满眼锦绣。
      图书室建在一个比较偏远的角落里,那里十分安静,是个阅读的好去处。
      教工见了锦初,自觉地离开了图书室,只留下刘付慕年和锦初两人。锦初也不绕弯,直接说明来意。刘付慕年听了以后,却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说这份工作并不轻松。
      锦初急了:“你看人家靳小姐不也是女的吗?人家都那么有觉悟,巴巴地跑来帮你义诊,而你的夫人整天关在家里,就像一个草包,你不嫌丢人?再说,教书又不是什么费劲的事,别弄得我跟废人似的。”
      “嗯,我懂了,原来是我的夫人在吃醋。”
      “少打诨!说正经的呢。”
      “好吧,答应你就是了。”
      “真的?”
      “嗯,那如果我不答应,你不让我回房怎么办?”
      “我敢吗?跟你作对,你还不拿枪崩了我呀。”锦初红了红脸,遂又想起了顾均成的一番话,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那么,慕年,管着那么多的事,你会不会觉得累,你快活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说。
      “嗯,因为,你白头发越来越多了,皱纹也越来越多了。”她摸了摸他的头发,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得像月牙。
      “那你会不会嫌我越来越老了。”
      “慕年,我也会老的。”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阿初,怎么说呢?确实累,确实不快活,可那些都是我的责任,我必须都要担着,谁让我是刘付家的男人呢?可是阿初,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快活了,阿初,答应我,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突然离开我,也不要突然消失,万一你不要我了,至少,你也要让我知道你安好,行不行?”
      “慕年,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会离开你?”
      自从他跟自己好了以后,总是有意无意地透露类似的信息,他怕自己离开她,可她何尝不怕他离开自己呢?
      “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我怕没有你会适应不了。”他勉强笑着。
      于是,第二天锦初就开始到孤儿院里给孩子们教书。孩子们虽然被生活折腾得像没有了营养的花一样,可毕竟是野惯了的,精力过剩,喜欢自由,不喜管束。几天下来倒也把锦初折腾得不轻,她这才明白当初刘付慕年为什么会拒绝让自己来当先生。
      但凡都是有过渡期,一个月后,孩子们也都上了正轨,心也收回来了,锦初也欣慰了不少。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理想。
      然而,就在这时,锦初遇见一个人,她终于产生了离开刘付慕年的想法。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连她自己的心都是撕裂一样的疼。只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想,除了逃避,她是没有任何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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