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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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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初看着盼盼黑幽幽的眼珠和白森森的牙齿,几乎就要晕过去了,而且她这么做了。她直挺挺地就往地上倒去,他慌忙把小狗抛开,伸手扶住她。但她的两条腿已经发软,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似的坐到地上。他把她抱起来,笑得有些得意:“没想到你这么不经吓,得了,以后治你有的是法子了。”
“我,我小时候被狗咬过……”她无力地靠着他的胸膛,情绪慢慢地安稳下来了。她没有力气动弹,任他抱着,他身上有着极淡的味道,是他身上独特的味道。她不由自主地悄悄地用力吸了几下,像一个贪婪的小老鼠。他抱着她动作轻了些,回到屋里,弯下腰准备替她把鞋子脱了,她缩了缩脚,低声说:“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没有坚持,而是微笑着立在一旁,等她躺好,又帮她把被子拉过来掖好,样子很细心很体贴,阳光把他的脸映出一个侧脸的轮廓,明晃晃的,真好看。她不觉看痴了,连自己都没有觉察。
喜欢就是可以看着他的样子发呆么?喜欢就是有时候听到一些事,明明是不相干的,却会在心中拐好几个弯想到他么?是喜欢吗?是吗?她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答案明明就要呼之欲出,却又硬生生被什么给抑制着。有时候这个念头就像是风起时的蒲公英,轻飘飘地,却又是存在的。当她看着那些小姑娘围着他转时产生了嫉恨的心情,她便知道,自己完了。
很早以前她就已经觉得自己跟他是不一样的。比如说,他抱着自己的时候,脸会红,心跳会加速,手脚会不知所措,他欺负自己的时候,明明应该是厌恶的,可心里却偷偷地觉得好受和欢喜。每每这个时候,她会不自觉地把他拿去跟顾均成作比较,这些异样的感觉,顾均成是给不了她的,她几度以为,是因为她和顾均成太熟络的原因,可她有时不小心碰到李泽南的时候,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她又不是小孩子,再傻都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对刘付慕年到底是什么心情。也许有恐惧,也许有崇拜,也许有感激,当然也有……爱慕。大概是她觉得自己在这样的飘零乱世中,并没有自己主宰和选择的权利,只能任风吹雨打飘来飘去。如今能被刘付慕年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保护,让她颇感到心安。
“我先过去给娘请个安。”他说,“你先躺一会,养好精神,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杨公馆地处繁华之区,主人杨公又是喝过洋墨水的人,热爱社交,于是他的公馆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颖宁最有名气的私人俱乐部。
今晚既是中秋佳节,同时又是杨公的六十大寿,杨公馆自然少不得要大肆宴客一番。天色刚暗下来,杨公馆便亮起了水晶灯,众多的名流衣装革履地登门拜访。上好的洋酒一瓶瓶地从专车上卸下来,从大饭店里请来的厨师也在后堂忙个不停,为晚宴作准备。一时间公馆里热闹无比,杨公和夫人盛装打扮,不时地跟客人寒暄。
刘付慕年与杨公素来有交情,理所当然地受邀出席宴会。作为少帅夫人的锦初,不得不一同出席。
锦初本就不喜抛头露面,再者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社交活动,担心应付不来,迟迟不肯答应。刘付慕年无奈地说:“你是我的夫人,如果你不跟我一起去,别人会说闲话的。”
“你也怕别人说闲话吗?”锦初反问。
“我是无所谓,不过你可就不一样了,难道你希望背后有人嚼舌根?”
“……可是,我从来没有参加过那样的宴会,我担心会出洋相,到时岂不丢尽你的脸面?”
“那这样好了,新月那丫头经常参加这种宴会,到时带她一块去,让她在旁边给你提个醒,这样不就好了。”他替她做了决定,遂又正色道,“阿初,以后这样的宴会还会经常有,你得学会适应和习惯。”
锦初无奈只得应了下来,但很快她就发现,刘付新月并不靠谱,并不是怀疑这小姑娘的社交能力,而是小姑娘一进了杨公馆,就像一只进了花丛的蝴蝶,翩翩地飞走了,留下她做自生自灭状。刘付慕年刚进门就被一群男人围着,一群人眉飞色舞,满口都是政治,局势,前程,自然也顾不上她。
锦初被一群太太夫人拉到一边,净说些胭脂水粉,时髦新品诸如此类的话题。女人们的嘴唇一开一合,锦初却完全听不进去,只觉得她们身上的珠宝亮得她眼睛都发疼,浑身不自在。她对这些话题都不感兴趣,但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好一直维持着笑容,假模假式笑得自己都起鸡皮疙瘩。好不容易,她才找机会摆脱了这群太太夫人,往楼上躲去。
楼下热闹非凡,衣香鬓影,靡靡之音。楼上却刚好相反,清冷孤寂。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林静昭静静地站着,他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楼下,他的眼里只看得到一个人,那就是刘付慕年。
刘付慕年,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他眼里闪过寒光,转瞬即逝,嘴角翘起一个好看却没有温度的弧度,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暖意。他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心想,是时候了。旋即,他转过身,顺着楼梯往下走,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稳有力。
这时,锦初也在往楼上走,她一面走一面回头,生怕有人跟过来,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人。
突然一声巨响,接着又是几声巨响,地动天摇。是爆炸了。楼梯剧烈地摇晃,吊灯也陡然陷入了黑暗之中。锦初被这么突然一吓,立时浑身发软,几乎就要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慌乱之中,有人扶住了她。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掌心既温暖又有力,还有种奇怪的默契,就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楼下传来了骚动,不时有宾客发出尖叫声,锦初担心刘付慕年和新月,转身摸索着往楼下冲。
过了一会,天花板上的吊灯亮了起来,室内顿时亮白如昼。
杨公馆并不是爆炸的第一事发现场,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林静昭好整以暇地看着乱成一窝蜂的宾客,他们带着劫后余生的畏惧,如涨潮的海水一般往门口涌去。他很快就在人群中发现了刘付慕年,刘付慕年还是一惯的沉着冷静,指挥着人员疏散。刘付慕年身边还站着个年轻高挑的女子,他想,那应该就是刘付慕年的新婚妻子了。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离得有些远,女子又是侧着身子,看不真切。不过女子头上的发簪有点眼熟,必定是以前见过的。他眯起眼睛,正思量着要不要上前看个仔细,这时一个人影却冲到自己的跟前:“林老师,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刚才怎么没瞧见你?”
“新月同学,原来是你啊。”林静昭低头一看,原来是班上的学生刘付新月,他漾出一抹微笑,“我刚才在楼上,听到动静就下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林老师,这里很危险,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林静昭点了点头,再抬头看去时,刘付慕年和他的妻子已经离开了大厅。这时,李泽南从人群中穿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林静昭,又把视线对上了刘付新月,说:“二小姐,少帅让你赶紧回府。”
“好,我知道了。”新月不耐烦地说,随即对林静昭微笑,“林老师,我先走了,回头见。”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把欢愉的寿宴变成了一场闹剧,众人不欢而散,更为严重的是,杨夫人的心脏病突然急发了,杨公急着让司机送她去医院,公馆宴会的善后便由刘付慕年帮忙着手处理。刘付慕年把女眷安排妥当后,又吩咐部分卫兵清理宴会现场。等一切都稳定下来,他才随着李泽南走到爆炸的第一案发现场。那是一家银行,跟杨公馆比邻而处,此时已经炸得面目全非,成了一座废墟。
“怎么回事?”刘付慕年黑着脸问。
“有人偷偷在我们的银行里安置了炸弹,我们的心血,全都毁于一旦。”
“王八蛋!”刘付慕年一拳击在墙壁上,那股狠劲,连朝夕相对的李泽南都感到害怕。
刘付慕年不是商人,却在早些年就已经开始跟人合作开银行,目的是利用这一门路打通国外市场。有了自家的银行,跟外国人借外劵就容易多了,军费补给方面也能得到良好的改善。如今银行被人炸毁了,等于几年来所准备的根基都动摇了,经济一旦陷入困境,往近处想,处理不得当,会惹怒那些银行的大客户;往远处想,此时一旦发生战乱,若想要与敌抗衡,恐怕就更为困难了。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并没有把全部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这不过是游戏的开始,那些人自然不肯就此罢休,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举动,恐怕最近这段时间,都不能得以太平了。
“人抓到了没有?”他问。
“少帅,嫌疑犯虽然是抓住了,可他饮弹自尽了,属下无能,没能拦住。”
“蠢货!”他骂,顿了顿,又问,“有没有人员伤亡?”
“因为是下班时间,所以只有几名守卫的士兵丢了性命。”
“一群废物!”
“少帅,眼下怎么办?”
“安抚群众,以免人心惶惶,先把局势稳住再说。”
“是。”
“把事情办好一点。”
“是。”
李泽南应着。
“还有,这件事,一定是不那么的简单,定然是早有预谋,挑在这个地点和时间下手,摆明了是给我难看!虽然嫌疑犯死了,线索也断了,但是你一定要尽快把幕后人查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放肆!”刘付慕年的眼睛发出幽光,像是冬夜里的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