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罪恶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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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杨梅一直期望柳姣姣生下的是个男孩，能为程家延续香火，但程晓烟毕竟是杨梅的亲孙女，程家添丁是个喜事，所以杨梅还是忙前忙后的伺候柳姣姣坐月子。
程家是工人家庭，家里分的是楼房，杨梅在柳姣姣怀孕的时候就在自家的阳台上养了几只母鸡，每天忍受鸡屎的腥臭味，目的就是给柳姣姣提供坐月子的营养。柳姣姣坐月子的时候住在婆婆家，杨梅每天捡那些母鸡们下的最新鲜的鸡蛋，煮熟后剥去蛋壳，再放进熬好的小米粥里，加上一大勺红糖，趁热端给柳姣姣。
她的脸上挂着欣喜，她心里算盘打的啪啪响，杨梅这样殷勤的伺候媳妇并不是出于对媳妇的爱，也不是关心她刚出世的孙女，她得让柳姣姣养好身子，再给她添一个大外孙。
时间就像流逝的泉水，又像流失的白沙，不经意间弹指一瞬，刹那芳华。
程晓烟在程暖阳和柳姣姣的呵护下已经上小学了，这个时候的柳姣姣已经是一个30多岁却风韵犹存的少妇，她工作轻松，注意保养，虽为人母但依然身段婀娜，笑靥如花。
杨梅已经多次催促程暖阳和柳姣姣，让他们再要一个孩子，但是柳姣姣一直不同意，她现在在这个家里已经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原因很简单——枪杆子里出政权，而家庭中的这把“枪”就是财权，其实柳姣姣心里明白，就算是她同意，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再为程家生个孩子了。
回过头来，我们再看程暖阳为何失掉一家之主的地位。
如果你经历过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或二十一世纪初这段时间就会知道，中国正在经历一场很大的变革，那些老一辈人公认的铁饭碗已经被市场经济打碎了，很大一部分国企职工面临着下岗、失业，很多国企面临着改制，就算是在岗的工人，他们的日子也绝对不好过，几个月不发工资是常有的事儿，很多人因此连孩子的学费都交不上，而他们又不能像农民一样依赖肥沃的土地，他们只能日复一日的上班下班，面对着早已停产的机器，即使是在耗费时光——因为此刻，工厂的领导们正在费尽心机来抓这些工人的把柄，以便能让他们早点下岗。
在这样的背景下，程暖阳成了一个牺牲品。因为他在工厂“雄厚”的背景，所以他不用担心下岗，但不下岗的日子并不好过，工人们知道了自己下岗的消息后，就等于被判了死刑，也就没有什么指望了，安心收拾包袱滚回家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而程暖阳这种情况就像是在这个塑料厂里慢性自杀，拿着少的可怜的工资，既没法前进也没法后退，至于那曾经引以为傲的供销科，已经破落成谁都不愿去的地方。开会的时候，程暖阳曾听见领导表扬供销科的小朱，原因是厂里卖出去的产品收不回钱来，而前去收款的小朱一下就跪在了欠款单位负责人面前，就这样顺利的把货款收了回来，领导慷锵有力的讲完小朱的“光荣事迹”，然后顿了顿，继续昂扬顿挫的说：“同志们，我们就需要这样的员工，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你们今后做事都要像小朱学习，把最终的结果做出来！”台下的小朱低着头，程暖阳始终没看到小朱的脸。
事后大家才知道，小朱的老婆要生了，要回这笔欠款以后，领导特批会计这个月把拖欠小朱的工资都发了，这样小朱就有钱迎接他宝宝的降临，而这些钱，本来就是他应得的工资。
讲到这，大家应该能体会现在程暖阳是个怎样的现状了吧。
可是柳姣姣并没有因程暖阳的落魄而嫌弃他，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程晓烟的原因，因为她这辈子都只有这一个孩子，她必须给程晓烟营造一个温暖的家，而且柳姣姣的各种收入足以维持这个家的生活水平，程暖阳虽然事业受挫，但在家里他依然温柔体贴，就连在床上的时候，他也是百般温情，生怕弄痛了柳姣姣，所以，总体来说柳姣姣对这个家很满意，除了对杨梅。
杨梅一直觉得柳姣姣不再生孩子的原因是因为她“公务员”的身份，因为一旦公务员生二胎就要下岗，她觉得即便柳姣姣为此丢了工作也没关系，因为“生个儿子”是柳姣姣对程家的义务，但每次她在程暖阳身边鼓吹关于儿子的好处以及柳姣姣的不是的时候，程暖阳总是不耐烦的走开，杨梅对此十分懊恼，她一定要想出办法来，她不能败给柳姣姣这个狐狸精。
与杨梅的态度相反，程卫国十分喜爱这个孙女，出于种种原因，程卫国把自己无法给予杨梅的多余的爱都倾注在了程晓烟的上面，他希望这个孙女能快快长大，做一个有涵养，知书达理的人，就像是……“叶芦湘”的名字轻轻在他心头飘过，每一次都像是烙铁熨过心尖，这是程卫国终生的痛点。
程晓烟一直都在杨梅家长大，起初杨梅还是关心她的，后来就不怎么关心了，她的注意力就都放在如何才能抱一个孙子上面。程晓烟很小的时候不爱喝水也不爱喝奶，但是不喝饱就会哭闹，那时柳姣姣和程卫国要工作，没法看孩子，程卫国被单位返聘，也不在家，于是杨梅就想了一个她认为绝顶聪明的办法。
她把别人送礼送去的“梨汁饮料”和水进行勾兑，然后灌在奶瓶里，婴儿期的小孩子味蕾很发达，对甜味很敏感也很喜欢，于是杨梅等其他人都上班后就把这色素、糖精、香精还有水勾兑的自创饮品喂给程晓烟，这样，程晓阳就一直叼着奶瓶，至少能保证喝完之前不哭不闹，杨梅也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但是婴儿的肠胃是十分娇弱的，最终事情还是被发现了。
起初是大家总觉得程晓烟虚弱，不长头发，长出的一点毛发也是稀少发黄，然后去医院检查是营养不良。后来的某天，在柳姣姣给程晓烟喂奶的过程中程晓烟开始大量呕吐，而且喷出的全是水，当去医院做完检查后发现由于孩子太小，经常且大量喝杨梅的自创饮料导致了胃液被冲淡，影响消化和吸收功能。而且婴儿形成了某种习惯会像毒瘾一般不好纠正，比如有的小孩爱吃手指，家长就要及时制止，否则以后很难改正，所以程晓烟这种已经上瘾的饮食习惯必须早点纠正，因为这已经影响到她的正常饮食和成长了。
杨梅给大家的解释是因为自己太爱程晓烟了，如果不给程晓烟喝“梨汁”她就会哭，一看到她哭她就心里难受，所以只能一次一次满足她。对于这个理由，程卫国信了，程暖阳也信了，只有柳姣姣，她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她从心底不相信婆婆，因为自打程晓烟出生，她所有的发烧感冒全是程暖阳请假带孩子去医院，杨梅总是说自己对医院的来苏水味道过敏，这个奇葩的理由也亏杨梅想得出。
程晓烟就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小家很温暖，却没有隔辈的关爱。
时间的脚步永远不会为了谁而停留，转眼间，程晓烟已经是一个十几岁的大姑娘了，柳姣姣也四十岁了，她明显的老了，皱纹已经不是高档化妆品能掩饰的了，而程卫国却并不显老，经过岁月的沉积，反而催发了他成熟的魅力。
这个时候，如果你认为这个家庭就这样平静下去，那你就错了，因为杨梅的那个执念还顽强的存在，经过这么多年的思考，她似乎真找到了能抱孙子的方法，她觉得自己十分高尚，因为所有程家的人都没有再为延续香火而努力，只有她一个人在奋斗着。
五月的一天，程晓烟放学去了杨梅家，她马上就要高考了，这次来看看爷爷奶奶，今后的一段时间就在家安心复习。
“晓烟啊，陪我出去走走吧。”杨梅身体很硬朗，她平时早晚都要出去锻炼。
“好的，奶奶，我也正想透透气呢。”程晓烟笑着挽起杨梅的手臂。
杨梅家在一个公园旁，他们绕着湖畔的小路，惬意的漫步。
突然，杨梅说了一声：“不好，我刚才抖了抖胳膊，好像把你爷爷给我的戒指掉湖里了！”
“是吗？我看看。”程晓烟凑近湖边。
说时迟那时快，杨梅狠狠推了她一把，程晓烟一下子掉进了湖里，湖水迅速淹没了她的头顶。
这个公园是收费公园，只有有本市户口的老年人才能免费凭证进入，也就是说平时这个公园人不多，大都是老头老太太。程晓烟是旱鸭子，掉进湖里以后扑腾起巨大的水花，周围的老人发现了以后，都在旁边很焦急的帮着喊救命，却无力下水救人。终于，公园里在整修花坛的施工人员听到喊声，把程晓烟救了上来，但这个时候的程晓烟已经昏迷了，大家赶紧打120把她送进了医院……
杨梅在心里默念：我是为了程家……我是为了程家……比起新闻里用钢针插自己小孩的人，我已经选了最不痛苦的方式了……祖宗们会保佑我……保佑我……
她手心冒汗，脚上仿佛踩了棉花，她的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她祈求事情快点过去，能让她顺利抱上个大孙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罪恶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