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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风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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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的时候,人心是很难猜测的。
以为会喜欢的,不一定喜欢。
以为见到了会开心的,也不一定就真的会开心。
男人在那间仿造的故居之中独自坐了半天,回到唐府之后便觉得有几分不适。
许是吹了风,有些受寒。
他并没把这当回事,绿珠替他熬了些姜茶,知道他不想被人打扰,悄悄放下退了出去。
他端起热滚滚的姜茶,慢慢饮下。
辛辣刺鼻。
她回到卧房,支持不住地倚在贵妃榻上,闭目急促地喘息。
“小姐!”
福叔心痛地一下子叫了旧称呼。
“我没事。”她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吃了药就没事了。”
“小姐,你别撑着了。拿心头血养蛊最伤人元气,你还一次养子母蛊,你也刚刚受了重伤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啊!”福叔埋怨着,端过一碗药递给她。
“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她咽下药汁,沉声道。
福叔自小看大自家小姐,知道她虽长于杏林世家,却对医药并无兴趣,更是怕喝药的紧。如今为了曾静,又是受伤又是养蛊。唉!若是能有个好结果倒也好,只可惜凭他观察,那曾先生心有所属,真不知道这该叫缘分,还是孽缘!
“你好生养着,老奴去看看曾先生如何了。”
他做了一夜的梦,梦到了多年前的事。
其实他已经不曾做梦很多年。
不论是想见的,还是不想见的,都梦不到。
然而,这一晚,迷迷蒙蒙,却似乎梦到了许多的片段。
许多的人。
他蓦地睁开眼,缓缓坐起。
夜半惊坐起,被衾尤未温。
他下了床,反手一抽,桌上的灵蛇剑“锵”的一声,似乎是很开心能出鞘来和主人一起挥洒一番豪情。
是豪情吗?
他推门出去,缓缓将剑举在眼前。
寒光照着他的眼,古井无波。
他似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朗朗明月,下一瞬,依然跃出。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院内花木婆娑,却为剑气所迫,纷纷扬变作丝丝缕缕,盘旋空中,久久未落。
剑势戛然而止。
他拄剑静立,半阖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有轻细脚步声,温暖的棉质布料贴上颈间的肌肤。
收到下人回报时,她已然入睡,忙又起身,一袭白衣。夜间天寒,裹着披风依旧抵不住蜀中冬日阴冷潮湿的入股绵冷。
她抱着一件玄色披风,流云暗纹的细布所制,简单、古朴、大方,和他的气质正相合。
在客院回廊处,她挥退众人,靠着回廊廊柱,闭眼听着院内铮铮剑风。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然撑不住坐在廊边,发热的额头抵着廊柱,微微昏沉。
院中剑气散了。
她清醒过来,转过回廊,蓦地惊住。
流风回“雪”。
有一霎那,她真的以为在这个从不落雪的蜀中地界,看到了纷扬的雪花。
在一片茫茫花叶之中,他的背影那么单薄而又孤独。
她顺从了自己的心,上前为他披上披风。
抬手系上他颈间的系绳,她的手微微颤抖。
“师父曾经为我算过命盘。”他突然开口。
她静静等着。
“天煞孤星。”他抬剑,用手拭去剑身上沾着的叶沫,寒光又起,他在剑身上看到自己的眼睛。“他以为我看不明白,还告诉我我的命盘很好,将来会成就一番事业。他老人家的确疼我至深,竟然仍然愿意将独生女儿下嫁于我。”
“其实……看到这个命盘就知道,任何在我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善终。”
“不是的!”她急促地打断了他的话。“不会的。曾先生你为世间做了这么多好事,天不会这么不公道!”
他侧头看她,并不说话,只是微笑。
她却被他看得一时语滞,急切地想找出反驳男人的理由,“就算……就算真的是天定的命又怎样?我命由我,不由天!”
“唐夫人,天道恒常,”他抬手指天,“不可违。”
“我不信!”她绝然回答,“就算天意不可违,就算真的在你身边不得善终,我也……我想,都是值得的。”
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