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手不恋爱》蝶十七少

3、第三章

　　千叶从此就只跟着妈妈住了，无论有多想念以前一直和自己抢棒棒糖吃的妹妹，都因为爸爸的家搬到北海道去了而看不到，也不敢打电话，怕妈妈知道了伤心，折磨的只是自己。
　　短短一个星期，千叶消瘦得厉害，很多时候就像游魂一样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千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从来就不是，一直以来这个傻瓜都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这回憋得沉闷，所有的人都担心了。
　　手冢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沉得住气的，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自己，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事，即使在老城，也不过是一种小孩子的懂事。
　　真正沉得住气的，是经历过的流川。
　　那两天，流川一直没有呆在千叶身边，反而把手冢也拉开了。
　　对着手冢一脸担心到想打人的表情，流川低低地说：“相信我，我经历过，这个时候有人在身边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就算要哭也哭不出来……”
　　手冢心中一痛，两个人——千叶、流川，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都舍不得……
　　张开双臂抱住流川：“现在呢？还想哭吗？一个人承受很孤单吧……”
　　“当我是小孩啊……”流川低声说着，“当年都没哭了，现在长大了又怎么会哭……”
　　说是这么说，手冢却感到胸前的衣服已经湿了。
　　这么倔强地说着话的流川，到底还是哭了吧……
　　静静地抱着，手冢一点一点地收紧了怀抱，慢慢地升起了想要保护流川的念头……
　　一直以来，都觉得这个优秀冷静的流川是不需要别人保护的，所以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千叶的身上，流川一个人回家也不会感觉怎样，更不会在分开之后转过头看看他的身影是否孤单……
　　是孤单的吧？手冢想着，那么大的房子只有自己一个人住，晚餐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会是很孤单的吧？
　　晚上会不会有时候像现在这样地哭？哭的时候会不会想要有个人陪？
　　寂寞的时候会不会想要有个人可以述说？
　　一直都把自己打扮得这么坚强，坚强到无所不能的地步，那么，脆弱的时候他是怎么办的？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是怎么办的……
　　心一点一点地抽痛起来，不同于之前那种强烈的疼痛，而是一点一点地侵蚀进来，无声无息地在心上烙下印痕……
　　流川，以后，你想哭的时候，脆弱的时候，我都不会再让你孤单了！
　　这，是手冢的誓言！

　　千叶消瘦的容颜是流川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的痛。
　　当年莫名其妙地变成朋友后，流川还是觉得千叶不配做自己的朋友的——一个被人宠坏的小孩，骄纵放肆，在流川眼中，千叶的笑容和白痴无一不是刺！
　　如果不是当年那个肇事的司机，自己会比他更幸福！凭什么人就有这么多的不同？！凭什么他就有这么多人宠？！一直都是愤愤地无法释然，就算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宠溺千叶的一员时，流川还是无法释然的，直到后来，千叶干净纯粹无杂质的笑容慢慢地溶化了他心底的积雪时，流川才渐渐明白，对于他来说，千叶就是救赎的存在，若是没有千叶成天元气满满地拖着自己东奔西跑，没有千叶每天像太阳一样的笑颜，流川想自己也许就真的滑进了愤世嫉俗的深渊……
　　所以，流川是感激千叶的。
　　今日千叶承受的不过是当年流川所承受的千分之一，但打击却是相同的，因为，千叶，更脆弱。
　　无论如何,这样的伤痛不想由你来承受,但是,我无能为力……

　　所有人都在担心千叶，怕他一直不哭会憋出什么事来。
　　的确是出事了，千叶挥拳打人！
　　那样狠的方式是一直以来都不曾在他身上见到过的，千叶一直都只是一个无害的存在，给人带来快乐还有那些小小的不间断的麻烦，但是千叶从来不会带来伤害。
　　流川手冢还有气喘吁吁赶来的千洛都傻了眼。
　　“出什么事了？”千洛吃惊地问，“怎么会这样？”
　　“我们也不知道，跟千叶约好在这里见面，结果一过来就看见了这样的场面。”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以后，千洛回过神来了：“为什么不去阻止他？”
　　“就让他好好发泄一下吧……”
　　流川的声音有一点心痛。
　　手冢却径直走过去了。
　　双手一张，把郁怒的千叶抱进怀里，用力地抱住，头搁在千叶的肩上，低低地说：“千叶，够了，我们走吧……”
　　千叶一直是很腻手冢的怀抱的，今天却在手冢的怀中僵直了身子。
　　“放手！”千叶低声的危险的警告，明媚灿烂的脸寒得如冰。
　　“不会放的……”手冢抱紧了，“千叶听话，我们走。”
　　由流川的眼泪知道，这种时候不是真的冷漠，而只是没有人可以让他靠着哭……
　　手冢扳转千叶的身子，迎来千叶力道十足的一记拳头。
　　被打得偏了脸，却依旧没有放手，抱得更紧，把千叶的头用力地按进自己的肩窝：“千叶，哭吧，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了……”
　　手冢的声音很涩：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两个人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难道，他们还不够好吗？
　　千叶阿，在家里你一定不敢哭吧？在家里你一定是强作欢颜吧？虽然一直任性，你还是个体贴的孩子啊，现在爸爸不在了，家里只有你一个男……人，你肩上的担子……得多沉啊……
　　“想哭就哭吧，千叶，在我们面前哭，不丢脸的……”手冢轻轻地说。
　　肩上逐渐湿透，千叶由无声的哭泣慢慢地转为嚎啕大哭……
　　但是，一直多话的千叶这次却是一个字未说，就连哭声也是实在压抑不住了才泄露出来……
　　那一晚，千叶没有回家，怕妈妈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于是在流川的家里住了一夜……

　　第二天，手冢踏着上课铃进教室的时候匆匆地看了一下千叶和流川的位子——没人！
　　立刻冲到教室办公室帮两个人请了假，顺带也给自己请了假。
　　忧心忡忡地往流川家赶，不知道他们会出什么事？！
　　千叶的心情，流川的阴影，一个不好那是真的会出事的……
　　按了半天铃也没有人开，手冢只好翻墙了。
　　透过落地窗，手冢看到了横卧在地的两个人，心里一紧，不会是昨晚自己回去后遭强盗了吧？？？？？
　　再爬了一次墙，手冢来到二楼的卧室，一路往楼下客厅冲，千万，不要有事啊！！！
　　上帝，我求你了……
　　紧张中的手冢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发出巨大的噪音吵醒了两个地上的人.
　　迷迷糊糊地睁开睡眼,是宿醉之后脑袋要裂开的疼痛.
　　千叶\"呀呀\"地叫起来了,蹭着身边的流川,无论如何都想找一个舒服的地方……
　　流川由着千叶虫子一样地在自己身上蠕动，懒洋洋地眯着眼睛问：“怎么手冢你也来了啊？出什么事了吗？”
　　不由得手冢一阵大恼：亏得自己这么担心阿！！！
　　揉着身上摔疼的地方，手冢选择了不回答。
　　“啊，知道了知道了！”流川很肯定地喊，“手冢一定是因为想我们了是吧，真是，才一个晚上没见而已啊，这么想，以后可怎么办啊？”
　　很促狭的笑容，手冢很肯定流川的酒一定是醒了。
　　毫不犹豫地一拳揍了过去：“今天还要上课的你知不知道？！亏我还这么放心地把千叶交给你来照顾，你就这么照顾他啊？千叶还没成年的你不知道？！”
　　“真是，真生气了啊？”流川没有反抗地接下了手冢的拳头，脸上很快就是大片的红肿，“手冢不知道吧？酒可是好东西呢？一醉解千愁啊！！唐诗的名句呢……”
　　调侃语气中的落寞让手冢顿时记起了流川的身世，愧疚感升了上来，于是一笔带开了话题：“那酒醒了以后呢？你看千叶现在这个样子！！”
　　说着，手冢伸手把千叶接了过来，分明还未清醒的千叶扭着身子在手冢身上蹭，咿咿呀呀地喊着头痛。
　　“你呢？站得起来吧？”手冢抱着千叶站起，“那就自己起来去楼上房间里好好休息，不要在地板上躺着！！”
　　“站不起来了，”流川似真似假地说着，“昨晚你走后的千叶可不是一般的折腾啊！跟他干了一架，现在全身都疼……”
　　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手冢撇了撇嘴：“算了，待会安置好了千叶我再来接你，反正当你们的老妈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手冢怀中的千叶分外的安详，流川瞄了一眼后，都囔了一句：“奇了，这小子是不是和我八字不和啊，在我面前就那么嚣张？！”
　　“那还不是因为你在他面前老一副欠揍的模样！！！”手冢下来刚好听到流川的话，就接了这么一句，弯下腰，像抱千叶一样地用公主抱的方法把流川打横抱起。
　　入手的感觉相当地出乎意料，居然……
　　“喂，你平时到底有没有吃饭的啊？！居然比千叶还轻！？”
　　“……”
　　本以为流川会继续他平时的叫人牙痒痒的回答的，没想到一阵沉默后，流川说，
　　“一个人吃饭……会很寂寞的……”
　　手冢一愣，低头看见了流川一脑袋的黑发。
　　垂低了头，一滴眼泪静静地滑落……
　　“……”手冢感觉到了胸口的凉意，心中不由一揪，流川，这是我第二次碰到你哭了……
　　“以后，你的早晚餐我负责了，不准再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