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二少爷》笙子

5、第五章

　　岁月境迁，物是人非。
　　宏伟建筑物赫立眼前，那熟悉的一草一木，熟悉的古铜大门，如今花残叶落，铁锈生灰。
　　紧闭的大门前，叶梵手脚发抖。他对不起先亡的父母，对不起叶家的列祖列宗，如今叶氏被人谋夺，叶家也门庭败落，除了这个拥有“叶梵”记忆的灵魂，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又来到了这个地方，曾几何时，他是俯瞰万物的强者，可如今，他却成了仰望者，仰望着这高楼深处，触手不可及的地方。
　　一步之间，他便再次踏土而归。走在人潮流动的过道，看着侧面而过的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叶梵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身边不断有人回头议论，眼里的好奇，惊讶，激动，叶梵一点儿没放进眼里。他旁若无人，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上楼。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像沙丁鱼一样拥挤的人头让叶梵停住了脚步。
　　“麻烦让一让！”有个声音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叶梵稍稍向后挪了一步，谁知身子一退，便和一个心急火燎的壮汉撞了个满怀。
　　壮汉擦身而过，叶梵又顺势撞到身后的电梯，立刻有人关心道，“小帅哥，你没事儿吧？撞着哪儿没有？”
　　叶梵回头，见那人竟是张振。
　　张振，曾经是叶梵的心腹助理，自己和方青宇的那点儿关系，张振最清楚不过。每次叶梵在方青宇那贴完冷屁股回来，都是一副郁郁寡欢，见谁谁不爽的心情，时间久了，心里的苦楚全倒张振一人身上了。张振这人老实，嘴巴也紧，叶梵不让他把自己对方青宇别有用心的心思告诉他，他果然守口如瓶。如今自己死了，方青宇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有个人，爱他胜己。
　　“小帅哥，这会儿下班高峰期，人都往外冲……”他顿了一顿，才认真地注意起面前这张脸来，“你面生，不是这儿的员工，看着……也不像客户？你是谁，来远中做什么？”
　　远，中？
　　有这么一刻，叶梵大脑一片空白。
　　他记得，这里本该叫“叶氏”的，他还记得，方青宇的父亲曾经有过一个公司，就叫远中。
　　“方董。”
　　张振的喊声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将叶梵打回现实。
　　身后有脚步停顿的声音，张振迎面走去，叶梵背身站着，双手握拳如石。方青宇，你如此狠心，一月之隔就将我叶氏革名除姓，曾经十余年的朝夕相处，竟抵不过你心中家破之仇。
　　身后寂静无声，叶梵静然不动，心中愤恨犹如带毒火舌，愈烧愈烈。他拼命想压制这种情绪，可身体就是愈发控制不住地想要爆发。他曾经脾气火爆，看谁不爽轻则动口重则动手，每次都是方青宇出面制止，叶梵才忿忿罢手。
　　可如今，他学会了忍，沈崇飞教会他忍。
　　“你，转过身来。”
　　清冷，熟悉的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叶梵神情未动，只将身体慢慢地转过去。
　　时光如梭，一目而已。曾经高挑纤长的身影，如今西装革履，曾经冷漠疏离的面容，如今更是刻上了谋略和深沉，只一眼，往事如潮，纷扬而过。
　　“好久不见，方……董事长。”叶梵语气淡然，嘴角微翘，可是微笑的背后，是无人能觉的恨意，它们如毒蛇一样，深藏在他含笑的眸中。
　　方青宇双手插兜，高挺而立，微长的刘海挡住半只眼睛，却掩盖不住他冷漠透心的煞气。一句好久不见，令他微微蹙眉，自己一向过目不忘，如今对眼前这个陌生人，竟丝毫没有印象。
　　“我们以前，见过？”他突然对这个小年轻有了一丝兴趣，不为其他，单为他那双奇亮的眼睛。
　　笑而非笑，深不见底。
　　叶梵微笑着走过去，一步，又是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曾经近得触手可及，可如今，远得彼此天涯。
　　“当然……没有。”这一双沈明希的眼睛，曾经天真单纯，如今叶梵却拿它来看破丑恶是非，对他曾经深爱过的人。
　　叶梵说，“我们没有见过，只不过是我对您仰慕已久，没想到今天能够见到您本人，心里有些激动一时失言，如有唐突，还希望方董事长……您见谅。”
　　他的一言一行客气大体，但在方青宇耳朵里听起来却是别有深意。那种感觉，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抓住了，但对方越是撇清关系，那种感觉就越发呼之欲出。
　　方青宇捏了捏眉心，大概是觉得累了。内心深处曾经出现过的某样东西，如今对着一个毫无所知的毛头小孩……他慢慢地转过身不再去多想，这几天忙上忙下身体有点负荷不了，处理这些事的繁琐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知。现在他更不想对身后这个号称是自己仰慕者的男孩再多言语，只要不是其他公司派进来的卧底奸细，他一律没心思去应付。
　　“方董事长。”叶梵突然大声叫起来，惹得四周路过的人纷纷顿足朝这边望。
　　因无法忍受别人长时间注意的目光，走了好几步路的方青宇，最终停了下来。他转过身，蹙着眉，盯着那个陌生男生。
　　叶梵心知他是在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满，不等他开口，便走上前，说，“有件事我想麻烦您。”
　　一旁观察已久的张振顿了顿，替眉宇不展的方青宇回道，“什么事，你说。”
　　叶梵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开门见山道，“我想来远中上班。”
　　此话一出，不仅张振，就连四周围那群看热闹的人都目瞪口呆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张振的口气明显是看不起他，大笑道，“你一副乳臭未干的样子，八成大学都没毕业吧，还学大人找工作？哦对了……”他突然凑过来，几乎快低到叶梵的鼻子，“你不会还没成年吧？我们这儿可不收童工的哦哈哈哈哈哈！”
　　张振这一笑，立时把四周的人全都带动了。叶梵眉头紧皱来克制自己要暴打他一顿的冲动，一甩眼想去看方青宇什么表情。
　　他倒很正常，不笑也不怒，眼睛倒是在叶梵脸上停留了一会，似乎没把眼前这个稚嫩男孩的话当一时兴起。
　　只不过，叶梵等了他半天，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在张振及众人的哄笑声中，转身而去。
　　“沈崇飞！”叶梵突然对着他冷漠的背影破口而出，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也是他唯一拥有的筹码。
　　“沈崇飞，他是我哥。”叶梵站在万人瞩目之中，而在他的眼里，只有那道漆黑的背影，“我叫沈明希，安氏集团沈崇飞的，亲弟弟。”
　　世界仿佛刹那间寂静了，所有冷笑，嘲笑他的人，这一刻全都惊呆了。沈崇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商界风云人物，年龄二十八，身高一米九，他所有的声名和资产，和香港富商李嘉诚足足有的一拼。
　　张振的大笑僵在脸上，直到方青宇转回身来。
　　他的眼睛再一次注视着那张脸，似乎在找寻什么，但又无迹可寻，他说，“你想进远中？”
　　叶梵点头。
　　“沈崇飞，它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方青宇忽然放慢了语气，眼里的认真顷刻间变成了漠视，“但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因为你是沈崇飞的弟弟，就让你进入远中？又凭什么以为，自己是沈崇飞的弟弟，就有资格，在我手下做事？”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一脚踩住，那股强大的压迫感让叶梵觉得寒透心骨。方青宇，你的确变了，变得再也找不回从前的影子了。仇恨能抹杀一个人，也足够把那个人变得更陌生，更可怕。
　　一如方青宇，一如他，叶梵。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锻炼自己，我哥认为我小，没什么经验，根本不打算让我进公司，如果远中人满为患，那我就只好另寻高就了。俗话不是说，人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而要在不同的树上去死死看？”以前的方青宇很难靠近，但叶梵总有办法在惹恼他后让他对自己束手无策，那时候的叶梵想，他或许也是爱着自己的吧，只有爱一个人，才会一直容忍他的恶作剧，容忍他臭脾气。
　　而如今，叶梵已经掌握不了他的情绪了，现在的他们就像两个全新的个体，彼此猜忌，彼此利用。
　　“方董……？您，您刚才说什么？”
　　张振还没从面前这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男孩就是商界大亨沈崇飞的亲弟弟，这个晴天霹雳中走出来，就再次听到方青宇低声重复，说，“明天上午，你来我办公室面试。”
　　方青宇走了，张振愣了半天，看看面前这个稚气的男生又看看四周，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朝方青宇的方向走了。看热闹的人全都纷纷散了，叶梵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面容冷静，心里却波澜四起。在那刻大火冲天时他曾说过，有一天他会回来的，如今，他果然站在了这里。
　　众人慢慢散场下班的时候，叶梵没有朝大门离开，而是拐了个弯，走进一间茶水室。茶水室里有个休息台，那边每天都摆放着当日的报纸，等到第二天早上会有固定的清洁员来及时更换。
　　叶梵随手抽出一份，日期2014年2月20，距离他死亡，过去了整整30天。
　　“你在做什么？”
　　门口的声音吓了叶梵一跳，他转过身，险是松了口气，原来是公司的保安，是来检查线路及门窗的。
　　叶梵随口编了个理由说下班渴了路过喝杯水，公司员工上上下下百十余人，保安哪记得哪张脸谁是谁的，便自言自语道，“哎，走吧，今时不同往日，换了老板换规矩啊，好不容易适应的环境，现在又要重头开始了。”
　　叶梵下意识停住脚步，打算打探下口风，就问，“这个新老板……你觉得怎么样？”
　　“能怎么样？都是老板，咱员工眼里不都一个样，给你涨工资就是爷，不涨工资那就是王八孙子。”
　　叶梵心中登时平衡不少，毕竟曾经自己在员工眼里的评价全是负面的，他已经习惯了，如今听到方青宇同样不得人心，心里免不小爽了一下。
　　可是保安又道，“不过现在这个老板，就除了有个怪癖啊，人还真是没话说。”
　　叶梵心想这是夸人的前奏啊，刚想听下去，见那保安看了眼手表立马关窗户走人，“不扯了不扯了，家里孩子还等着我喂奶呢！”
　　叶梵心骂怎么孩子不等着你生呢！那保安已经一溜烟不见了。
　　唏嘘了口气，叶梵也随着大流“下班”了。走到门口时，又一阵惊乱的哄闹声传入耳膜，他推开人群想看个究竟，脚步却蓦然僵住。
　　最不想遇到的，提前遇到了。
　　落日下，沈崇飞一席及腿风衣倚靠车头，双手抱臂而立，风姿卓越，引人耳目。叶梵停住脚步的那一刻，他抬起了眼睛。
　　数人之中，一眼对望，他漆黑的眼底像个无尽的漩涡，让人刻骨难忘。
　　“你派人跟踪我？”叶梵眉峰倏皱，大步走到沈崇飞面前。
　　这一生他都没想过，有一天沈崇飞会站在叶氏底层，站在他眼前，和他如此对立而视。
　　因为方青宇曾经说过，沈崇飞就像一个奇迹，让他相信，只要努力的人，就一定能走到他所期望的高度。
　　那时候，叶梵只看了一眼，就将那张报纸，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