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清风》安古意

16、第十七章

　　从裳园入院，护院的聂倏早在那候着，见南宫蝶影回来忙去问安，都为说：“让开。”那聂倏赶忙让开道，望见几人都进园子了，又打发人去回萧示之。李红梧过来看了没有大碍便又告辞。珞儿、明霞、疏落早备了茶水点心和沐浴的水、香薰、衣物，见南宫蝶影和南宫十三便都迎上来，扶着手进去，珞儿见南宫蝶影浑身红褐色的点，就问：“这都是什么？”又拿温湿的绢帕给擦拭，南宫蝶影说：“人血。”珞儿大惊，忙说：“快快把衣服换下来，看伤着哪里了。”南宫蝶影说：“我并没有受伤，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笑雪说：“好歹也要看看，谁知道哪里擦一下挂一下，万一伤了呢，这气候怕要发炎的。”
　　又把两人带到楼上仔细检查了一番，见确实没事才让小丫鬟把吃的喝的移上来，南宫蝶影说：“无为他们也走了多时，把水和点心给他们留些，给我们少少拿一些上来就是了。”又嘱咐明霞把卧榻收拾一下，抱些丝被出来，让南宫十三和松木小寐一会。
　　一时又有聂倏来楼下回话，说：“几位长老听说当家与三姑娘安然无恙都很放心，夜里在缓载院设宴为当家和三姑娘压惊。”南宫十三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这么说，便又没甚好气，起来打了个呵欠，说：“我困得很，一睡要睡到明天天亮，他这时候请，恕姑娘我不能到场。”松木就站到廊上依言回了。聂倏忙笑着说：“萧长老说了，要是今天不行，再等个两三天也行。”南宫十三说：“等什么？说明白了就是不稀罕他请。家里上下一两百人，前两天一声咳嗽也没在山里听到，若是他们心肠好点，派个三二十人来找我们，又怎么今天才找到，小幺也不会……”说着就呜咽起来。
　　南宫蝶影说：“你去回几位长老，就说我会去。”就听都为在楼下说：“去回几位长老，说我也会去。”南宫蝶影轻笑一声，叫聂倏走了。南宫十三便睡不着了，说：“人家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情决意，换作我我怎么也不能给他好脸色看，单你还要去，去干什么？听他们吹嘘自己如何担心我们不成？”
　　南宫蝶影也不答，听说下面人都散了，就让明霞、疏落服侍南宫十三去沐浴，又让笑雪带松木也去沐浴。珞儿说：“当家你躺着，我给你捶一捶。”南宫蝶影便倚在榻上，对珞儿说：“先把桌上茶酥放到我手边来。”珞儿应了，放过来，捶着肩说：“这个茶酥是明霞刚刚做的，平日里这丫头懵懵懂懂的，做针线也不拿手，那日叫她结个穗儿，竟给打成了死结，可惜几根金丝绳了。我还以为她是个缺心眼呢，没想到做糕点却是十分好吃。想来她在司徒晚霜那里也没机会下厨，不然这么好的手艺，司徒晚霜哪里舍得把她放这里来。”
　　聊了一会，见松木来说：“当家，三姑娘让我来回当家，我们过袖园去了。”南宫蝶影笑着说：“当真跟我怄气呢，去吧，记得吃晚饭。”便起身来对珞儿说：“好了，总该轮到我收拾一下了。”
　　又过一时，南宫蝶影沐浴完毕，眼见着天暗了，聂倏过来说：“当家，几位长老都等着了。”南宫蝶影点点头，便起身出门，这已经过了立秋，夜里陡然凉了不少，笑雪带了一件披风 ，珞儿提着风灯，跟着就去了。都为在门外候着，问她如何，有没有被吓到之类。南宫蝶影看着他说：“你这才第一天认识我？在回来的路上见过比这可怕得多的事，也没见我怎样。”
　　缓载院原是管家住的，也放些重要物事，后来萧示之见这里好，就要搬过来，李红梧也就搬去了闲炎院。缓载院那一架月季正开得好，挨着花架设了四张桌子，萧示之坐在中间正位，空了右手的位置出来，南宫蝶影过去说：“十三在山上遇到熊和狼，吓得不轻，怕是来不了，专让我来说一声。”萧示之说：“她一个姑娘家，别说遇到野兽，单在山上过一夜，那也是很吓人的，我都理解。”便让坐下。
　　南宫蝶影说：“今天你们把事情都交给我了，我才知道几位长老当年的不易。萧长老、司徒长老身体不太好使唤，徐长老几位又是有心要休息一下的了 ，我都不知道以后就靠我，能把这家办成什么样。先就这里跟长老喝一杯，当作我的谢意。”说着就喝了一杯。
　　当下几人的脸色就不好看，萧示之笑着说：“大当家，你才十五岁，又是姑娘家，哪里知道生意上、家族里的复杂，我们都守了南宫家十来年了，就这样撒手不管么？当家倒不必事事亲为，单看看、说说也就是了，您难道还不放心我们？”
　　南宫蝶影说：“哪里什么不放心的话。只是觉着如同吃饭一样，就算饭菜再难吃那也得自己吃，不然别人代你吃了，除了饿死，也不见得能落个什么好下场。”萧示之笑道：“是个道理。”
　　于是闷闷地吃了些东西，也没多说什么，一会也就散了。回去的路上都为对南宫蝶影说：“可能要不了几天长宁府又要水泄不通了。”南宫蝶影问为何，都为笑着说：“几个长老到处散播你仁慈，要免租要赠银要施粥，把方圆百里的穷人乞丐流民都招了过来，要是你把他们都赶走了，那就对不起你的名声，外边人都会觉得南宫当家沽名钓誉，以后还有谁与我们打交道呢？要是你真做了，南宫家就得出血，没有一千两银子怕做不下来。”
　　南宫蝶影轻叹一声，对珞儿说：“你替我问问李管家，这善事做不做得。问详细一点。”珞儿应了一声，打另一条路去闲炎院了。
　　一时天已经黑定，到处点上了灯笼，旺水家的带着人打山里回来，一群人慌慌张张，内里两个架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因要路过裳园，明霞见了忙问怎么回事，来福家的说：“姐姐去告诉大当家，说小幺找回来了，趁治还有希望。”
　　那边袖园听到消息赶忙叫人来接，南宫十三随着来，抓住小幺的手就问：“小幺，你还好么？”松木把她拉到一边说：“先让她歇着，看大当家怎么吩咐。”南宫十三心里已经没了主意，只跟着点头。
　　彼时南宫蝶影已在卸妆，听说小幺回来了，又说情况不好，就让笑雪去闲炎院找到都为，请常烛提前过来。都为到底轻功独步天下，第二天就带着人过来了，那常烛显然一夜未睡，两眼红着，也不大提得起精神，他给小幺作了诊断，开了药，又施了针，就见小幺气色逐渐好了。
　　南宫蝶影让人把早饭安排在裳园内，请常烛和都为过来用餐，见两人来了，便起身迎接，让了坐，说：“昨天让二位累着了。”又对常烛说：“我昨夜里已经叫人去打扫齐庐，刚又着人问了，不一时就打扫出来，该放置的东西李管家也叫人送去了，这里吃过饭我就陪先生去看看，邢台那边要是不急，就在齐庐住下，我让人去帮你办。”
　　常烛听说齐庐已经打扫出来，也有心去看一看，便说：“如此甚好，我也好心里有个数。”说着几个丫鬟过来伺候吃饭，饭后南宫蝶影、都为陪着常烛往齐庐去，笑雪、珞儿在旁服侍，余下把些没做完的针线和零碎事情找来做了。
　　打闲炎院过去齐庐，院子里几株枫叶受秋而红，在一片绿荫荫的景色里着实显眼，珞儿笑着说：“当家快看这红叶，真是如火如荼。”笑雪便接着说：“当家快看珞儿，真是如痴如狂。”珞儿说：“我读书少，难到用错了？”笑雪笑道：“我也不知道错没错，问大当家吧。”南宫蝶影说：“你们两个真是如疯如癫。”说着掌不住自己就笑了。
　　齐庐东南面是缺口，另几面环山，每日能照到三个时辰的太阳，谷里幽静清雅，梳溪自西北往东南流过，只有一座两进的竹筑，竹筑一边还骑在溪上，环屋和溪尽是五颜六色的花草，依红偎碧甚是繁烁。
　　常烛见此风景殊异，早就在心中喟叹，人说南宫家有这么一处奇幽的地方，如今见了，果然不错，又这地方精致小巧，晒药就往前几步，退回来又可以种些花草，十分合意。
　　南宫蝶影见五六人正在搬箱子，便问搬些什么，回说是一些瓶瓶罐罐，估摸着大夫用得上的。南宫蝶影说：“先生要进去看看么？”常烛点点头，几人进了门去，里面布置简单整齐，没有多少花里胡哨的装饰，尽是些实在可用的东西。常烛往左边小门出去，便连着骑在梳溪上的那座凉榭，听此处溪流潺潺，周围兰圃幽香，真是令人心醉。
　　回了中间屋子再到右边，便是收拾停当的卧室，饶是简单也配备齐全，旁边有一小门进到后面一进屋子，只打扫了，尚还空着。常烛往床上一倒，南宫蝶影也随他去，自己到别处参观了一下，回来就见常烛已经睡着，便招呼搬东西的小声些，让他好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