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刻》辛明月

16、chaper 16

　　六校联考之后，圣诞元旦将近，尽管高三时间紧张，大家依旧决定要举行一个活动好好度过，为高考打气，也为纪念高中三年的友情，毕竟，大家即将各奔东西，以后天南海北自己奋斗，再难像现在这样彼此鼓励着一起向前。
　　想到这里，夏汐远实在伤心，有点蔫蔫的。
　　大家现在彼此扶持着，三年患难与共，忘不了春游时大家一路唱这歌，也忘不了运动会上一起流过的汗水和眼泪。然而，再有半年，他们即将迎来别离。既然注定要分开，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创造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徒增伤感？
　　夏汐远把这些都说给陆言泽听，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现在，她习惯于把自己的困惑都告诉他，她觉得陆言泽是一个有智慧和阅历的男人，可以指引自己成长的人。
　　陆言泽坐在她身边看书，她留心了一下，难得他今天有闲情逸致没有看什么人物传记法律著作或者华尔街什么的，而是一本小说《荆棘鸟》。
　　“荆棘鸟将一根刺抵在自己的心口，唱出了世间最婉转的歌，然而，死亡则是它必须面对的宿命。既然会死，为什么还要把荆棘刺入自己的胸膛？ “因为只有这样，它才能唱出最美的歌。
　　“你所要面对的分离就是这根刺，它会长长久久的扎在你的心中，只要你不死，它就会在你的心中隐隐作痛，可是如果你曾经放弃了这根刺，你会拥有这么多感动、经历吗？你会逐渐长大，成为一个坚强的人吗？夏汐远，如果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会选择忘记我们所有的人，或者，你选择压根就不要遇见我们，你会吗？”
　　少女久久地沉默着，手中还紧紧地握着笔，保持着刚才写作业的姿势，只是骨节微微泛白。当她抬起头来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时，他看到一片朦胧的水光，却眼神明澈。
　　“沿途的风景很美，但不会一成不变，总会改的，但我曾经领略过，已经记在心里了。”

　　圣诞节的派对定在昌明日式料理，这可不是夏同学的主意，而是陈琦陈二当家的强力推荐的。同学们一开始担心会很贵，可谁知陈琦自作主张地联系了餐厅的二代继承人林小姐，林小姐一听有热闹凑，二话不说，五折，最大包间。
　　说起来陈琦和林忆美的关系开始有一点点微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居然熟悉到互通电话的程度上了呀。夏小朋友比较迟钝，本着四海之内皆姐妹的态度表示这没什么，可刘璐瑶却暗自得瑟地想要撮合撮合他们，派对上一直起哄喊着要陈琦代忆美喝酒。
　　杨萧寒一边不动声色地帮夏汐远挡酒一边调侃：“我觉得，照你说的那样，你和陈琦更有可能发展成情侣啊。毕竟你们也经常通电话说我和汐远的八卦不是吗？”
　　夏汐远一开始被忆美缠着喝了几杯，然后又和几个要好的男生女生喝了点，现在已经有些醉意，靠在杨萧寒的肩膀上指手画脚，呵呵傻笑：“就是嘛，你们俩都生活在我和相公的压迫下，更容易发展革命友谊。”
　　刘璐瑶的目光闪了闪，继而猛戳她的额头：“小坏蛋，你也知道平时你压迫我！我真可怜啊！”然后开始拉着她装乖卖萌。
　　忆美此时已经玩high了。她以惊人的速度把夏汐远她们班上同学的名字全部记熟，并且和他们谈笑风生，全然撇下自己的好闺蜜不管了。夏汐远跌跌撞撞地跑到忆美身边，有点不满地说：“林忆美，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我可是你最亲爱的呢！”
　　忆美哈哈大笑，一把抱住夏汐远亲了亲她的脸颊，“爱妃，朕怎么舍得让你独守空房，今晚朕就翻你的牌子！”
　　由于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都喝多了，一时间她们都没站稳，直接往后倒去，陈琦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忆美，谁知忆美赖上了陈琦不肯松手了，夏汐远无奈地摇摇头，丢下一句“重色轻友”便回头去找自家相公了。
　　座位上没有杨萧寒的影子，刘璐瑶也不知去哪里了，夏汐远晕晕的，摸出门准备透透气。
　　出了包间后，一阵冷风吹来，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她慢慢地靠在墙上，揉了揉太阳穴。忽然，在墙的另一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场故事，一直发展得很平缓，波澜不惊，风平浪静，突然投入了一个小小的石子，宁静没有了，故事的方向开始改变，故事的情节开始急转直下，到最后整个故事都偏离了所有人的预想。
　　杨萧寒，刘璐瑶。
　　从未想过他们两个会牵扯在一起。
　　夏汐远用力地按住心脏的位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弄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璐瑶的声音带着苦涩的哭腔。
　　“杨萧寒，三年前，我才刚刚认识你，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我就这么喜欢上你，你当时就拒绝我了，我想忘记，可我发现我做不到。”
　　“刘璐瑶你冷静一点，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知道我喝多了，所以我才有勇气站在这里说这些话。三年来我从未幻想过你会喜欢上我，你和远远真的是天生的一对，所以我心甘情愿地和你们成为最好最好的朋友，见证你们走过一年又一年...可我们不是快要分开了吗，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然后，没有然后了。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我爱远远，也爱...你。”
　　夏汐远竭力捂住嘴巴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哭出来，她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转身，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后面的，她已经不想听了。
　　她的瑶瑶，她最好的朋友，这三年来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她和自己最喜欢的男生打情骂俏甜言蜜语，而杨萧寒早在三年前就知道了刘璐瑶的心意，却全然当做不知晓，给了她千般宠溺纵容，毫不愧疚。
　　是她太笨了，从没有仔细观察过刘璐瑶的心思，印象中她永远一副女汉子的形象，可是如今细细想来，她看杨萧寒时的眼神竟是无比温柔。
　　她让好朋友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
　　刘璐瑶却依旧拿真心待她...
　　恍惚地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听见那人淡淡的声音，背后还有大提琴版《绿袖》悠扬的声音——那是他们都喜欢的音乐，话未出口，眼泪已经扑簌簌地落下。
　　电话那端感觉出了不对劲，声音终于有了起伏：“哭了？”夏汐远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皱眉毛的样子。
　　“快来接我，我想回...家。”
　　“等我。”
　　陆言泽挂掉电话便匆忙穿上大衣外套，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下楼。一路上他都心急万分，尽管脸上依旧是惯常有的浅淡，心中却早已百转千回地推测着她的心思。
　　不期然的，大雪忽至。
　　南方很少见到这样大的雪，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宛如梦幻。很快，地上便积起了薄薄的一层。
　　到达昌明仅仅用了二十分钟，大雪却仿佛下了一个世纪般，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声，只听到雪花静静飘下的声音。陆言泽看到这样的雪，想到了那个雪一样纯白干净的孩子，不由得心神微漾。
　　从地下车库走出来时，陆言泽远远的便看到粉衣的少女从餐厅里出来，看到门外的大雪时，明显一滞，像是愣住了一般，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去接从天而降的雪花。
　　他停住脚步，远远看着少女，像是隔着晶莹剔透的雪幕看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淡漠疏离的脸上竟有一丝出神。
　　粉衣的少女开始慢慢地向外走，向前走，一步一步，走得忐忑不安。
　　陆言泽随着她的步子向她走去，少女却恍若未见，依旧自己走自己的路，眉头紧锁，脸上隐隐残留着泪痕。
　　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一个不小心，几乎就要摔倒——幸而陆言泽已经来到她的身边。他在她的身边，牢牢扶住了她。
　　她这才发觉他的到来一般，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你来了。”说着挣掉他扶着自己的手提步继续向前，“先不要问我怎么了...”然而立刻又被重新捉住，这一次，是手，陆言泽牵起夏汐远的手，不管她惊诧的眼神，牵着她往前走。
　　夏汐远仰起脸探寻地看向与自己并肩前行的男子，也不再挣脱，只见陆言泽依旧一脸淡漠，但是眉眼舒展，愈发显得风姿卓越。大雪中，渐渐的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原本喝了酒又大哭了一场，还在外面吹了冷风，少女的脸色十分苍白，直到到了茶厅时周围的空气骤然间温暖起来，这才有了一丝血色。少女下意识地捧将奶茶捧在手中暖着手，呆呆地盯着奶白色的杯子，思绪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还冷吗？”对面的人开口，打断了她的走神。
　　夏汐远一时间脑海中浮现出刚才他们相携而行的场面，现在清醒一点，总觉得怪怪的，但一瞬间杨萧寒和刘璐瑶的脸又占据了大部分，于是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陆言泽见她如此并不追问晚上的派对发生了什么，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侧过脸去看落地窗外漫天飘舞的大雪。窗户里倒映出女孩的侧颜，沉静得几乎没有了生气，这让他无端升起一丝恼怒，径自坐到她身边去，用手扳过她的脸颊凝视着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餐厅，萧寒和瑶瑶...”
　　陆言泽几乎是立刻从她哀哀的语气中猜到了她们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再看她，眼中又蒙上了一层水雾，紧接着，大颗的眼泪砸下来，生生砸到他的心弦上，原来胸中的无名之火也不知不觉熄灭，有点无奈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自说自话一样：“要么，别放，要么，别想。你在乎谁，就选择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