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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连环套(下) ...


  •   舒朗回身弯腰想去捡玉坠子,听见竹隐叫他,赶紧停了下来,躬身候着。

      竹隐疾行上前,捡起了坠子,透亮看了半天,越看鼻子越酸,越看心越疼,竟然一时没忍住,掩口而泣。

      汀兰见状,也赶忙迎上前去,接了细看,也不觉脱口惊问道:“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舒朗见着阵势,不敢扯谎,嗫喏地说是花牡丹送的。

      汀兰闻言先急了,登时发作,甩了他一个嘴巴!

      一个女子家家,平白送一个玉坠子,什么意思 ?!还不是定情之物!

      舒朗双膝跪地,似乎他一早料定,他是逃不过这顿嘴巴的,他面上尚无半点惭愧悔过之意,反倒有一种豁出去了的大义凛然。

      汀兰往墙上直撞脑袋,说不中用啊,不中用!

      八旗世家最厉害传统就是不允许荒腔走板,平日里任你在外面听戏唱曲、提笼架鸟熬大鹰,捧花牡丹、紫玫瑰的都成,但那只是玩儿、玩意,绝对不能当真。一旦出了格,不合板眼、不合规矩,就要施家法予以纠正。

      后来舒朗被大刘儿彻底给赶出了家门,在东四条上买了一间民房住着,彻底跟这个家断绝了往来,书也不读了,学也不上了,整日里就知道楼着她的花牡丹,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
      这自然都是后话了。

      “花牡丹在哪儿,带我去找她!”竹隐现在压根顾不上已然伤心欲绝的汀兰,因为这个玉坠子对于她而言,又是另外一桩事了。

      舒朗不敢起来,拿眼睛瞟着汀兰。

      “你这个孽障,到底是在外面作出个好歹来了,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敢进带你竹姨去!”
      汀兰抚着胸口说。

      舒朗心里虽不知这个玉坠子的分量,但看着两位长辈焦急的面容,心里也料定了,必然是他兜不住的大事,当下不敢怠慢,赶紧带着汀兰去了玉春楼。

      来到玉春楼前,舒朗进去找花牡丹,竹隐则在外面一个喝大碗茶的摊前站着等。

      此时的竹隐,心急如焚,哪里还站得住脚,忍不住向里张望,引得门里的爷们纷纷侧目。

      正在尴尬焦急之时,一个身影从竹隐面前一闪而过,门前一个迎客的姑娘,穿着一袭青绿小褂,那腰身,那眉眼,怎么,怎么那么像老罗家的闺女,罗敷!

      竹隐刚想着叫住她来一问究竟,舒朗拉着花牡丹匆匆从门里出来,迎了上来。

      竹隐质问花牡丹道:“这玉坠子哪儿得的!”

      显然舒朗是一早就跟花牡丹将这内里的厉害关系说明,那花牡丹一点儿磕巴也没打的从实招来,说是打从一个小太监那里买来的。

      竹隐忙问:“哪个小太监?”

      花牡丹冷笑道:“您在宫里当差,这个,您该问您家主子,我就是个收货的,谁给银子多,我就卖给谁,您在这儿跟我叽歪个什么劲儿!”

      舒朗当给了花牡丹一个嘴巴,呵斥道:“牡丹,胡说什么呢!”又连忙转头赔笑着对竹隐道:“竹姨,她没规矩,您见谅!”

      花牡丹平白被挨了一下,很是气恼,又不敢反驳,只得将脸别了过去。

      竹隐不屑地看了一眼花牡丹,又用食指点着舒朗,咬着牙说,你呀,你就作吧,你不为自己,也该想想你额娘,我看你怎么对得起额娘!

      竹隐说完后,扭头便走,再也不曾回头看他们一眼。

      竹隐径直来到金太监寺胡同,找到了下差在家歇息的小胥子,拖他帮忙打听。

      小胥子果真不负众望,果真将当日倒卖这支玉簪子的小太监给找来了。

      小太监说,他当时正在延禧宫里当差,听说在宫后面井亭下的水井里,打捞上来一个宫女,他就帮着去收尸。当时把尸体往草席上放的时候,他看见宫女的耳朵上带着一对儿玉坠子,一时起了贼意,顺手拽去了一只,拿到宫外去倒卖。

      小胥子忙问,知不知道是谁害的?

      小太监摇头说,不知道,我们只负责去收尸,别的也不敢打听。那个宫女是被勒死的然后扔到井下头去的。

      宫里的水井淹不死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所以,民间上传的那些妃子、奴才投井而亡的故事,都是不明就里的人瞎编的。宫里没有河,主子们一天的吃穿用度,都靠各院里井亭下面的这口井,一个大尸体泡在里面,还不是把井水都污染了么。因此,为了防止有人投井自尽,宫里的水井的井口都很小,井身也很窄,井里的水也不深。

      小胥子说,你记得准?

      小太监肯定点了点头说,必定是勒死的,她脖子上还有个青印子。

      小太监还说,要说来,那丫头死得也挺惨的,听人说,其实并没有完全勒死,只是勒成了气闭,晕了过去。投到井里的时候,还有一丝气息尚存。等我们发现她,把她捞起来的时候,她的一条腿很别扭的拐着,怎么捋都捋不直,应该是在下面给硬搁死的……

      小胥子还想再问,只听得身旁一阵嘤嘤的哭声传来。这是一种由心底而发,强忍着,却又抑制不住的嘤嘤之声。

      竹隐蹲在地上,一手扶门框,一手撑着膝盖,将头死死埋在膝盖上,泣不成声。

      小太监悄声问小胥子,那位姑姑是……

      小胥子看了一眼竹隐,面露不忍地道:“她是位额娘……”

      小太监瞥了竹隐一眼,什么也没说,叹了一声,走了。

      竹隐对小胥子说她也得走了。

      小胥子不让,怕她这样神情恍惚的回去出事儿。

      竹隐木然地说,我还有差事。

      小胥子说,你有什么差事,我现在不许你再有差事,明儿我就把你的这份差事辞了!

      竹隐还在说,我有差事,我有差事,霜儿在等我,在等我……

      霜儿是竹隐女儿的小名。

      竹隐边叫着“霜儿”,边往门口走去。

      小胥子见拦她不住,真急了,从不大声言语的他,站在院中间,喊了一句:“不准去!”

      竹隐停住了,转过身来,一脸的惊愕。

      小胥子憋得满脸通红,终于道:“你回来,我养你!”

      竹隐先是一愣,双颊绯红,含着泪花的双眸里满是娇羞。

      这一刻的竹隐美丽极了。

      可惜,还未等小胥子在其中徜徉多久,一阵急咳从屋里传来。

      竹隐垂了眼眸,收了嘴角,满面春光最终凝固成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您还是先养好您的父亲吧!”

      竹隐走了,走的毅然决然,走的义无反顾。

      路过羊肉摊儿的时候,远远就能听见,羊羔在车里咩咩的叫唤。

      羊肉摊儿卖的羊肉,讲究现宰、现杀、现卖,吃得就是一个新鲜。

      羊羔被运来的时候,已经灌了迷汤被麻醉了,眯着眼蜷在车上动弹不得。

      屠夫了像卖主展示他的羊肉新鲜,并耍弄他的那点儿技艺,往往都是从羊的气管处划一道口,一道血注喷涌而出,那羊羔虽说是被麻醉了无法动弹,但是还是有知觉的,它疼啊,可又叫不出声,只能下死力的一蹬腿,这一用力,血流的就更快了,登时便玩儿完,脑袋噗通一声摔在车板上,一对儿羊犄角重重地嗑在板子上,发出闷闷地一声撞击。

      由于是突如其来的一刀,羊羔没有准备,由此大部分的羊羔都是死不瞑目,眯着一双眼睛使劲瞪着世人。

      死后吃肉,似乎已然满足不了人类了;死前扒皮,才更有趣味。

      每次带着小永琰路过羊肉摊儿前,竹隐都会将小永琰的眼睛捂好,不许他乱瞧。

      永琰也知道这不是他该看的东西,就乖乖让竹隐捂着眼睛,可他嘴里却不闲着,奶声奶气地喊着:“羊肉~肥呀,羊肉~肥呀!”

      竹隐说,阿哥不用喊得欢,不知哪一下子,那羊羔犯了丨性,用它那长长的犄角拱您一下子,把您给拱到什刹海去!

      每次竹隐这样说,永琰就咯咯地笑着,喊得更大声了。

      竹隐径直从羊肉摊儿前走过,她不敢去看那羊羔,她的耳边似乎传来的不是“羊肉~肥呀!”而是“人肉~嫩呀!”

      她匆匆而过,不敢再回头,她仿佛看见井下的霜儿,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瞅她!

      “额娘,替我报仇啊,报仇啊!”

      回宫后的竹隐,没有直接回撷芳殿,而是又找到了那个倒卖玉坠子的小太监。

      竹隐问他,我们家格格给谁当过差?

      小太监答说,一直以来就给令贵妃娘娘一个人。

      竹隐又问,我们家格格,她死在哪儿?

      小太监说,井亭下的井里。

      竹隐进一步道:“哪个宫的井亭?”

      小太监含混着说,是……是延禧宫的井亭。

      竹隐逼问道:“贵妃娘娘的人,死在另一宫里,为什么?”

      小太监被逼得六神无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奴才不知!”

      这小太监的嘴极严,竹隐也怕再问下去把他给问毛了,毫无忌惮的张扬出去,反倒是不好了。于是只得道:“去吧,这事儿……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小太监爬了起来,垂首道:“回嬷嬷的话,头先您出宫的时候,令贵妃娘娘传您去她宫里一趟。

      除此之外,再无他事。您是还有别事儿要吩咐?”

      竹隐摆了摆手,小太监躬身退了出去。

      太监,都是聪明人。

      竹隐想了想,决定去咸福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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