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许未央》胡家小新

1、【楔子】

　　【楔子】
　　据《战国史策》记载，公元前771年西周灭亡，东周的统治开启，直到公元前476年，东周迎来了诸侯割据的战国时代，紧接着，强国灭掉弱国，战国七雄崛起，它们或多或少地在华夏历史长卷中淡墨轻笔地划下一记国仇家恨。
　　不过现在历史要倒回到战国七雄崛起之前，陈国被灭之前，因为故事从这里开始。
　　“阿爹，我不要去！”庄未央抱着小黑蹲在杂草从生的白菜地里弱弱地说道。
　　阿爹不为所动，放下手中的锄头，就着脖子上那条黑得像锅灰一般的汗巾擦了擦黝黑的脸庞，语重心长地说：“大丫，这次由不得你了，你娘已经跟官爷说过了，过几日你就跟着大伙儿出发吧。”
　　庄未央张了张口，还想要说什么，却瞥见一个身形彪悍的老妇人担着扁担脚步利索地走过来，她瞅了一眼庄未央，没好气地道：“大丫，你就别折腾你阿爹了，他一把年纪了，你难道还要他上战场去拼死拼活吗？再看看你阿弟，他才七岁，你就听话跟着官爷去吧，想当年我们两口子从猪兜里捡你回来给口饭你吃，还不是指望你长大了能孝敬我们，你别做忘恩负义的人！”老妇人念叨完，气氛瞬间僵硬了。
　　阿爹瞅了瞅沉默不语的庄未央，转头瞪了眼老妇人：“胡瞎扯些什么？快干活！”老妇人哼了一声就埋头干活去了。
　　庄未央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是躲不过了。
　　正如老妇人，即她阿娘所说的，她庄未央只不过是个弃婴，十五年前兴许她亲娘觉得她是个麻烦，把她扔到了庄家村庄阿福家的猪兜里，然后被当时迟迟未有子肆的庄阿福两口子发现并抱回来当自家的崽养，村里有点学识的老头还大发善心给她取了一个看起来不会很俗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俗的名字——庄未央。一直到八岁，她阿娘的肚子突然开窍了，然后她就有了一个弟弟，这个弟弟的到来无时无刻不在教会庄未央一个道理：真相只有一个，那便是她是捡来的，弟弟才是亲生的。
　　庄未央在家里变得可有可无之后，常常牵着她家小黑跑到村头的大树下坐着思考人生，人和牲畜。偶尔会遇到那个给她取名的老头，老头无儿无女，唯一的老伴也在几年前撇下他奔西天去了。
　　他总是跟庄未央讲很多东西，讲他家的耗子会在他的包子里打洞，然后他的菜包子就名副其实地变成包子了。或者讲他觉得自己是一匹千里马，这一生都在等他的伯乐，但他的伯乐都没来。
　　庄未央当时想，伯乐是什么？能吃么？吃了会不会拉肚子？老头明明是个老头，他却觉得自己是一匹马，她见过马，村里庄草娃家养着一匹老马，那马放屁的时候把草娃家的鸭子熏死了。这样说来老头肯定是从小就脑子不正常了，他居然觉得自己是臭屁马。
　　老头又讲到了一些什么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国家大义，这些东西对于庄未央来说就像鸡为什么会下蛋鱼为什么会吐泡泡小黑为什么要在木桩子边拉便便一样难以理解。
　　后来，老头兴许顿悟过来她不过是个孩子，开始慢慢用她能懂的方式跟她说一些有趣的事。庄未央这才开始似懂非懂，她懂得了他们属于东周，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国家，但又不像一个国家，因为有很多诸侯国，他们都有自己的地盘，他们喜欢抢一种叫城池的东西，所以他们经常掐架，为了掐架能掐赢，他们就从全国各地招兵买马，老头说这词的意思简单一点就是每年来他们村里抓一些壮丁和抢走一些马，庄未央摸了摸脑袋，不是说买吗？怎么成了抢了？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也成了那些被抓的壮丁一员。
　　老头还教她识了一些字，而她一直觉得学这些东西都没啥用处，直到她拿着笔在服役名册上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时，她才顿悟，老头太神了！他居然预感到她会有签下生死状的一天，嗯，生死状一词也是老头教给她的！
　　代父出征前，庄未央穿上了生平第一次的新装，虽然是一套用粗布裁成的男装。阿娘还去集市买了一截白布，叮嘱她要把胸口裹住，在军中来了葵水要注意不要让人知晓她是女儿身，不然他们家的人就会被剁成肉酱。
　　想到她还没吃过肉酱，却要变成肉酱，庄未央一阵恶寒，连连点头答应她阿娘。
　　“大丫，你别怪阿爹，你要懂事，家里有老有小，阿爹如果走了，你阿娘和你阿弟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只能委屈你了。”阿爹被岁月和操劳布满痕迹的脸庞带了点愧疚。
　　庄未央心一酸，眼红了起来：“阿爹，女儿不委屈，没有你们就没有大丫，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是我该做的，你们保重。”
　　其实说完这番话，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对于这个家，要说情分也只是阿爹和小黑给的一丁点，他们虽然把自己拉扯大，却从来不把她当真正的家人，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米虫。
　　只可惜阿爹最后也选择了送她上路，是的，上路，她晓得这战场的凶险，就像村里前些年被抓去打仗的狗生哥大年哥和小五哥，他们家门前都陆续挂上了白事用的灯笼。
　　最后看了一眼院子里正被弟弟拽着打的小黑，庄未央转身决然离去。
　　再见了，小黑。
　　是以，春花秋月，一年时光匆匆过去，直到某日，庄阿福家来了两个官爷，他们带来了一个噩耗——庄未央战死沙场，成了烈士。
　　庄家人形式性地在家门口挂了两个白事用的灯笼，地照样下，活照样干，饭照样吃，一切如常。几千年后，谁会记得那个如千千万万士兵一样战死沙场的庄未央，她太平凡，太渺小了！
　　但如果庄未央能知晓后来有一个人在魏晋时期编了一个花木兰代父出征的故事而红了几千年，她肯定后悔死没有亲自写一篇自传，她可能觉得那样更具真实性，会更红。
　　但几千年的人类智慧告诉我们，太具真实性的东西没什么看头，最主要是不够狗血。
　　说来庄未央在出征这一年中的真实生活，那是相当不具传奇性，因为这一年她都在灶头边度过，根本没办法上战场，要知道战场也是挑人的，就她那点小胳膊小腿，将军大人都不屑任用她。
　　唯一有点看头的是她最后的死法。
　　那日，她从军的队伍出征打仗，上头说是楚国侵犯了陈国领土主权，所以作为陈国子民的他们要去捍卫主权，但她私底下听别人说这次打仗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长得很美的女人。
　　好吧，有权有势的人都喜欢拿他们这些士兵的命当玩物，他们也只能选择陪他们玩。
　　队伍途中被围困在一个小山沟里，乱箭飞石从山顶砸下，片刻便哀鸿遍野，庄未央反应迅速地蹲在一个隐蔽处，眼看着血流满沟，她作呕地捂住嘴和鼻子，眼睛惊恐地瞪大着，这是她第一次晓得那些跟她有过些许接触的士兵们如何在战场上瞬间失去生命，然后再也不存在了。
　　就在她沉浸在恐惧中不知所措，感觉脚下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挪动，她低头一瞟。
　　“啊啊啊……呃……”被脚下一只硕大的老鼠吓到的庄未央跳着尖叫起来，却不料被乱箭中的某支箭直直穿过裹着白布的胸口。
　　就这样，全军覆没，庄未央成了一副为国战死沙场的骨头。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圣诞节开新坑，深坑，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