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少小离家入太华 ...
-
南熏真人在屋内看着近日入太华弟子的名册，考察资历，准备圈点了几个收入门下。刚拿起笔，思及什么便叹了口气放下，对身边的弟子说：“清辉，去把这个给诀微长老送去，让他务必选出个亲传弟子收到门下吧。”
“是。”清辉便应声退下。
须臾，清辉便回来递上干干净净的名册，禀明南熏真人道：“诀微长老说他此生只收一个亲传弟子，不会再收了。”
南熏真人默默叹了口气，低声喃呢道：“清和啊清和，我该说你什么好”
南熏真人身边一个新入门的小弟子着实好奇得紧不由问道：“师尊，诀微长老的亲传弟子到底是谁？怎么一直没有见过呢？”
南熏真人好笑地扭过头来道：“是当今圣上。你说我这成日让清和收亲传弟子，圣上知道了会不会夷平咱们太华山头？”
“……”
灯半昏时，音音袅袅的檀木香氤氲在清和眼底。眼眸低垂，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棋谱，玉指夹住一片白玉棋子，冰雪般的凉意晕染到了心底。眼前是一片死局，嘴角扬起了苦涩的弧度。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尤凉。
许是不会来了，再也不会来了......
当今圣上的三皇子李炎，字夷则，性敏慧，有大志，然自幼体弱，一月倒有二十日卧病，圣上恐他倏忽夭折，让他离宫去太华修行。护送三皇子的大队百余人旗子在寒风中招展直上太华山，甚至三皇子的母妃也怜惜幼子，圣上特允亲自送行。
诀微长老身后立着太华众弟子立在太华巍峨肃穆的山门处。大队浩浩荡荡来到山门处停歇，一个面容清丽披着绣有红色珊瑚披风的女子盈盈上前，她牵着已五岁光景的三皇子李炎。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娃娃，背却挺得笔直，进退得当。
“诀微长老，夷则以后就交给你了。”红珊妃子将夷则拉倒清和面前。
夷则恭恭敬敬地行礼，声音稚嫩得犹如初春的新芽道：“夷则，拜见诀微长老。”清和身后众人都对这个识礼数的三皇子更添几分好感。
双方寒暄了几句，红珊将手放在了夷则的头上，夷则仰头看母妃。红珊拍了拍夷则的脑袋，眼神溢满了留恋和不舍，却怎么也不敢在人前流下泪。“夷则，以后要听话。”
夷则乖顺地点点头，行了个大礼拜别母妃，恭下的小小身躯久久没有起来，在覆满皑皑白雪的山道上，让人看着这么心疼。
红珊头也不回头地走了。她知道那道宫墙里有太多的无奈，自己是心甘情愿地被锁进去的。而夷则却不应当自小承受这些。太华对夷则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去处，远离那个宫墙的纷争，夷则会跟着诀微长老长定会有不坠青云之志，凌云之才。
母妃走后，夷则自己扛着行囊，安安静静地跟在清和身后。初次离家的孩子多半是要哭得撕心裂肺，奇怪这孩子却这般安安静静。
依照清和的意思并没有多么隆重的入门仪式，清和就喝了夷则敬尚来的一杯茶，就算入门了。看着在坐下重重扣头的孩子，清和知道一切都是因果循环，自己种下的因，如今养成了果。
“夷则，以后就称呼我为师傅。”清和淡淡地说道。
“弟子明白。”脱去了宫锦袍，换上蓝色的太华道袍，夷则也像是被洗练了一般更加沉浸，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沉稳。这孩子会成就一个怎样未来？
月华如练，笼盖太华。
清和的房内依旧点着灯。这太华似乎太冷了些，新徒弟的房子似乎会不会透风啊？罢了罢了，怎么也无法安心的清和干脆披衣起身出门。
夷则房内，残烛影幢幢渐渐熄灭，月光入户，简单的摆设，一片冷冰冰的样子。清和轻声推门进来，隐隐能悉悉索索地声音，夷则的被子鼓了起来，小家伙早早上床睡了？清和掀开被子一看，一个枕头塞在里面。
大晚上一个小家伙能去哪里呢？清和独自去寻找，很快便在一个小山头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月亮西斜了，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有鸟啼，粗嘎嘶哑，是乌鸦，那月亮被它一声声叫得更黯淡了。夜空里，星子亦如清霜，一粒粒零落凄绝。他蜷缩在雪坡上，像是一个保护自己的小兽。
“夷则？”清和迟疑地叫道。
小夷则回头，小小的肉手揩去眼泪，睁着圆圆的眼睛，泪水不住从肉呼呼的脸颊滑下，滚成珍珠。天河何处？远远的海雾模糊。怕会有鲛人在岸，对月流珠？家乡何处？无归处。清和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还好夜里来寻到了他，要不他就独自在无人的角落伤心了。
夷则夜间由于太思念母妃，依稀记得母妃说想她了就看月亮，母妃会在宫墙中陪夷则一起看月亮。想着想着，年纪尚幼的夷则便禁不住哭了。听到一个温温软软的声音唤自己，夷则以为母妃来找自己了。回头借着月光，夷则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是今天才认的师傅。谨记母妃的话，不能在人前流泪，被师傅发现一时得愣住不只如何是好。
见夷则睁着圆圆的眼睛像是犯了天大的错。许久，一只温暖的手摸摸夷则湿冷的脸颊，俯下身张开手道：“这里太冷，走吧，和师傅回去睡吧。”
夷则看了师傅好一会，慢慢爬起来，抱住清和的脖子，把脸藏在了清和的肩窝，还终究是个孩子。清和把他收在怀里，也不多问夷则为何哭，只是轻轻拍拍夷则的背，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夷则闻着清和身上干净安宁的味道，感觉到似乎很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太华苦寒，又在雪坡待得太久，小脸和耳朵被冻得通红。夷则窝在清和怀里，被冻得不禁道：“师虎……冷……”
清和默默用外袍裹住夷则，为小家伙念了咒决，让他温暖起来。
罡风缠绕窗棂发出呜咽，屋里的温度升起来，热量向着寒冷四散突围。在太华的第一个冬夜对夷则来说似乎变得并不难熬了。
之后的日子，清和的身边除了两只肥鹤便又多了个小小身影。曾经喝酒偷闲，到处云游闲逛的诀微长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溺爱徒弟，爱徒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护短真人。
第一缕晨光突破寒冷照进太华的时候，清和就早早带着夷则哼哧哼哧地上山，在灵气最盛的山坡上练剑，为得是让夷则早日炼成不畏严寒的身躯。夷则还小，得按照他的身高定做剑。清和就不厌其烦地去叨扰紫胤真人为爱徒做剑。求得久了，紫胤真人对他一片爱徒之心颇有共鸣，便干脆打制了一套由短到长的剑供夷则用。求来的短剑格外趁手，夷则在咧咧寒风里练着一套又一套剑法，清和在旁边一招一式地指点。两只肥鹤也早早从东山的缺口放飞，和着清和夷则的剑气，一声声长鸣。这无疑是太华奇景之一。
上午练完剑，清和就带着夷则去殿里打坐修习。先是清和讲道讲心法，再由夷则自行打坐练习。当夷则将清和布置的课业完成的时候，清和给爱徒做得午餐也就差不多完毕了。今天素炒“六君子” ，明日味噌素菜炖 ，后天五行秋藕湯，清和完全乐在其中。教御剑的长老都忍受不住来责问清和，这徒弟再这么养下去，就胖得连御剑都困难了。每到此，清和总会略作无奈地说：“我不比你们，我只是个俗人。” 谁也没法阻止诀微长老的这点小嗜好。
夷则本就长得惹人喜爱，加之清和养得好，这么一个粉雕玉琢水灵灵的娃娃怎不得太华众师姐的喜爱？只要清和不再身边，夷则就被师姐们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住，又是献吃献喝地讨好哄骗，想抱一抱捏一捏这个小家伙。可偏偏夷则警惕性极高，也不喜生人。左躲右闪的，就是不让别人讨到半点便宜。远远听师傅唤自己的名字，便踱着小步子哒哒哒快速跑去。夷则自小冷峻的脸上便露出难得纯净的笑容，让清和不禁抱抱自己的乖徒弟，带走腻歪去了。看的众师姐们那一个羡慕嫉妒恨。
午休后，清和就开始教徒弟课业。天文地理、奇门遁甲、琴棋书画什么都教。夷则打从心里佩服这个师傅，似乎天地间没有什么能难倒师傅的。师傅是好师傅，徒弟也是争气的徒弟。不仅天资聪明，而且勤奋上进。在别人都还是顽劣不听教化的年纪，夷则作为徒弟贴心得不是半点一点。师傅教的不仅能全部学会，甚至还能悟出新的东西。诀微长老觉得这徒弟带得不仅舒心，而且还能从中学到不少。真是教学相长了。
用过晚膳后，清和带便着夷则将两只肥鹤收回笼内，便牵着这个自己的小徒弟，让徒弟临帖习字。摇曳的烛光下，清和纤长的身躯中裹着个肉包子般的小夷则，大手卧着小手，一笔一划的教着。清和的字俊朗清逸，而夷则却自小字中透着一股霸气，与莽莽红尘的牵绊。看字如看人，这徒弟岂能囿于区区太华，清和从一开始便明白。只是不愿多想，就这么一心一意地先护着徒弟长大吧。
Ps小剧场：清和：徒弟把这个筐拿上。
夷则：做什么师傅？
清和：师傅最近没酒钱了，给师傅去哭一筐珍珠来。
夷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少小离家入太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