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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万里晴空,像被海水洗过一般,湛蓝湛蓝的。
      明天与周树青道别时,明朱十分感伤。明天心里难舍,拥抱住她,“姑姑,不喜欢这里的生活了,就早点回家。”她的父母亦是十分盼望姑姑能回家。
      她最后望了一眼,生活了三个多月的地方,寂静的小院子和来时区别不大,竹丛依然清脆,那迟迟不开的茶花,却在临走的这几天,卯足了劲,盛开了。
      经过这煎熬的一段时间,她能站起来了,仿佛新生。

      飞机呈一条抛物线,飞向她熟悉的地方。
      明天下了飞机,一眼便看见站在人群中,高壮挺拔的身影,那是父亲!
      车子从机场开回学校,路途经过剧院,经过舞蹈团,一切都是旧的风景,她闭上眼,窗外的建筑物像流水般,从她紧闭的眼球中,一一掠过。
      这是她成长的地方,所有的,都已深深地埋在她的记忆里,不需要通过眼睛,也能辨认。那么熟悉的感觉,让她感受到了近乡情怯之感。

      该来的担忧还是会有,回家后的十几天,亲戚朋友断断续续的来探望她,包括教师公寓里住的老师,都是看着明天长大的,皆是十分可惜、顿足扼腕的样子。
      今天已经接待了好几位,大家都是好意,明天的心情却十分压抑。她不仅让自己失望,也使他人觉得可惜,这些带着善意的眼光,竟是如此沉重。

      从前,书柜里,她所有跳舞的记录,摆的整整齐齐的,现在全被藏了起来。是张老师怕她看见伤心,提前收了起来,放在自己的房间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
      明天找到这些碟片,翻看着,这些全是她的记忆,从她八岁到二十六岁,所有的得奖记录和视频,如今,只能锁在柜子里。
      周树青靠在门框上,见她眉眼间无比的留恋,安慰她:“你仍然是可以跳舞的。”

      明天摇头,她回来后的第一天,先去拜访了团长,然后去舞蹈团办离职手续,人事科主任也说了同样的话,并一再挽留她,可以回来教基础课,或者做后勤工作。
      明天有精湛的跳舞技巧,和长期的舞蹈积累,做这些工作可以说得心应手,据她自身情况,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她却淡笑着拒绝。她的腿,的确还可以跳舞,和以前比起来,却差得太远,舞蹈团新来的演员,也比她跳得好。另外,她对舞蹈要求严格,并不能接受自己跳出如此僵硬的舞步。
      而且,在一个周围都是舞蹈的氛围里,她想,时间过得越久,她对其他人的羡慕和嫉妒,对舞蹈的渴望,恐怕要吞没她。
      对最向往的东西,如果永远不能拥有,不若放弃。

      旧年过去后,原以为新春近了,天气会转暖,没想到袭来一股寒潮,整个城市,在一夜之间,覆在皑皑白雪里,妆成银装素裹。
      校区的绿树戴上了白帽子,路旁的竹椅,也积满了白雪。明天带着一顶红帽子,罩住了眉毛,口罩遮住了嘴巴鼻子,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黑溜溜的,十分漂亮。
      溜达到了湖边,离周树青的家便不远了。很多年前的冬天,她去舞蹈教室,经过这里时,周树青、卓精灵、朱安,还有另外几个朋友,在这儿,一块儿热火朝天地堆雪人。
      周树青远远地看见她,招手喊她过去。明天还得去舞蹈教室,看他们玩了一会儿,便要离开,当时朱安起哄说:“周树青,你瞧,明天要去练舞,又要撩下你了,我说,舞蹈才是她的男朋友嘛!”
      周树青年轻气盛,当时被明天拒绝,又被朱安奚落,抓起一个雪球,砸在他嘴巴上,要他闭嘴!
      周树青虽然冲动,但仅是恶作剧般开玩笑,朱安却当了真。他被砸得满嘴都是雪渣子,当着这么多人,哪里受得下这口气?“呸”了一口,将雪渣子吐出了去,开口就骂:“周树青你这个孙子,搞不定女人,冲我发什么火!”
      周树青原本心里不好受,朱安的话说得又太难听,他心里烧起一把火,又撩了两个雪球,使劲往朱安身上砸去,朱安见他来真的,连忙蹦蹦跳跳地躲开,抱着头气冲冲地喊:“被我说中,就恼羞成怒了,是吧?”说完,又呸一口,掉头就走了!
      明天和卓精灵,急急忙忙地拦住要追赶过去的周树青,周树青平静下来,瞪着发红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明天,见明天无动于衷的,突然一把将手中的雪球像湖中心砸去,怒气冲冲的走了。
      随着一声玻璃破碎般的响声,被他扔出去的雪球,在结着厚冰的湖面上,碎成了一滩冰渣子。

      记忆就像在昨天似的,一转眼,却过了这么多年。
      明天犹记得,当时卓精灵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跺脚追了过去!而她和舞伴约定的时间到了,也匆匆地离开了。
      只要留心,许多事她都能记住很久,能让她记忆深刻的,应该是她比较介意的。明天心里有点后悔,她的脚步走得那么快,这些浅显的道理,直到现在,她才能体会。
      她扭头看向周树青,用商量的语气说:“我们堆雪人吧!”这么厚的雪,不堆雪人可惜了。
      周树青非常意外,兴趣盎然地道:“那时候,堆雪人、打雪仗,是我们每个冬天都玩的,你还从来没有参与过。行,咱们找雪厚的地方,去堆上一个!”
      明天跟着周树青的脚步,绕着湖边走了半圈,果然有一处积雪很厚,周树青试探着踩了一下,“就是这里了!”
      明天将雪滚成团子,由周树青来做,周树青一边堆着雪人,一边吩咐她,把雪团滚大一点,太小了没用。明天滚着手里的雪团,问:“这么大行么?”
      周树青瞟了一眼,“不行,再滚!”
      过了二十几分钟,雪人便成型了,明天捡了一个枯枝子,周树青将树枝折成一小段,横着放在雪人嘴巴的部位,他们站的位置正好是一颗老枫树下,脚下的枯叶子底下,掩藏着一个个枫树球,随手拿了两个塞在眼睛处,就这样,眼睛也搞定了!
      明天将心满意足地将帽子摘下来,套在雪人的头顶上,雪人憨态可掬的,非常可爱!
      周树青瞳孔中,倒映着明天的身影,眼神中溢满了深情!他这么看着她,丝毫不尴尬的,一看就看了许久。
      明天默默地记下他的眼神,她忽略的,她错失的深情,她会一点点追寻与搜寻。

      出来两个多时辰了,担心明天的腿受冻,周树青建议回去。明天确实有些累了,敲门的时候,没想到,开门的竟是卓精灵。
      卓精灵大大方方的打招呼:“明天!”见后面跟进来的周树青,虽早知道会这样,她仍是有些尴尬,低低打了声招呼。
      刘老师穿了一件紫色羊毛大衣,坐在窗户旁的位置,招手让明天坐过去,责怪道:“你们两个人,怎么跟孩子一个样,这么冷的天气,非要出门去转悠!”
      等明天坐过去,摸了摸她的手,对周树青道:“你也是的,明天身体还没恢复,你不知道照顾点,瞧这手冷的!”
      练舞蹈时,要护手护脚,平时稍微锋利一点的工具都不能碰,尤其是在冬季,更要防护手脚冻伤。刘老师大概是习惯了,还把明天当作以前的样子关心着。
      明天对刘老师,心中感恩大过尊敬,不能跳舞后,她辜负的最多的,就是刘老师了。如今,事情过去,她对自己的关切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让她不得不感动。
      刘老师一下一下拍着她的手背,她心里始终介意车祸的事,当初听说明天受伤,界内许多人都知道那是她的学生,这些前辈,几乎是逢她便道:“你那个学生真是不错,实在是太可惜了!”一边惋惜,一边煞有介事地摇头。

      现在算得上柳暗花明,也是时候为明天决计一下未来了。 “咱们跳舞的人,虽说是个艺术,其实付出的辛苦多,收到的回报少,但咱们是真心喜欢,不求有什么回报。”
      “可总归来说,你二十多年的舞练下来,该拿的奖拿了,在舞蹈界也小有名气,虽说现在前功尽弃,二十多年的功底,谋个工作并不太难,不再跳舞了,便好好打算,有什么难处,都和我说。”
      卓精灵坐在一旁,刘老师一字一句,她也听明白了。凭着刘老师的人脉和关系,给明天找份和舞蹈相关的好工作,简直是轻而易举,明天的腿虽然不利索,但做幕后工作,再适合不过了。
      她笑着说:“刘老师,您想得真周到,明天不跳舞了,也有不跳舞的好处,像您说的,跳舞没有回报不说,想我们哪个人,不是三伏天里汗流浃背,冰天动地里,还穿着短裙练功?”这些辛苦,又怎么能用语言形容得完。
      卓精灵说着,明天便想起那些练功的日子,虽说辛苦,但乐在其中。辛苦是不与人道的,个中的快乐,也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若要她选,她……
      明天再度沉默,她哪里还有选择的机会?

      精灵难得回来一趟,刘老师留她吃了饭再回去,她再三推辞:“明天就得去北京,今晚回家陪父母吃一顿团圆饭。”刘老师才没有挽留。
      刘老师唏嘘道:“过几天,她要出国表演,过年那一段时间,节目安排尤其多,她便留在了北京。今天,还是百忙之中抽回来的。听她们团长说,精灵的舞进步很大,这次表演,挑的是最好的演员,是难得的好机会。”
      原本,这些机会都是明天的。她感慨颇多,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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