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密西西比

5、（五）

　　当教室里有人大叫黑河名字的时候，黑河正在看一本动漫小书。他的头倒在桌子上，书页摊开堆在眼前，书上的小人映在他的眼睛里，一个扎羊角辫儿的女孩儿就显现出麦穗的模样。前头的人叫了一声黑河，没人应答，正要对门口的麦芽宣布答案，黑河同桌坚子撞了撞他的胳膊，说：“有人找！”黑河这才坐起身来，思考“有人找”是什么意思，一瞬间也就思考明白，就拿两个眼睛往门口寻，寻到一个矮小的个子和一双跟麦穗一样有灵气的眼睛。
　　黑河从后门迎了出去，对比他矮一个半头的麦芽说：“你找我？”
　　麦芽昂着头，气势十足，问：“你是黑河？”
　　黑河点头，平白有些胆怯，说：“干嘛？”
　　麦芽说：“我姐让我告诉你，今天放学之后你先别走，在教学楼门口等着。”
　　黑河说“哦”，过了才记得问：“你姐是谁？”
　　麦芽已经扭过了头，懒得扭回来，就用背影回答：“你想娶了做老婆的麦穗。”
　　不知道为什么，黑河有一种被捉了奸的感觉。
　　这时候是中午十二点，下午还有一二三节课。三节课之前还有一个午休。黑河是睡不着了。他恨不能掰着指头算秒数，还有多少时间能见到麦穗。同班的同学都吃饭去了，黑河不饿，就没去，一个人待在教室里，思考麦穗到底为了什么约见。想着想着，又紧张起来，觉得不吃饭下午没精神见麦穗，赶紧又跑到食堂去打了一份饭菜，狼吞虎咽一样吃了。熬过了中午午休，下午三节课，每过一节，黑河就拿小刀在桌子上划一道杠，下剩一节课的时间则用来对这道杠细细雕琢，撇捺都有样貌。
　　最后一节课终于过了，桌子上已经划满了杠杠。黑河在下了第二节课之后改变了主意，决定每过五分钟划一道杠，到了快下课的时候，他干脆每过一分钟划一道。下课了，数学老师是个老头儿，听不见铃声，经常拖堂。这时候黑河反倒不急了，反正他是要在学校等麦穗的，就想干脆让老头儿多讲一会儿。老头儿却只拖了四分钟。他一瞥眼，看到教室外人群攒动，意识到是放学了，满脸歉意地丢了粉笔头，收拾书本出去了。
　　班上同学欢呼起来。班长曹大宽趁乱宣布值日生的名字，有黑河的同桌坚子，却没有黑河。坚子听见自己的名字，像宣布了死刑一样，跳着脚叫：“我就知道有我，我就知道！”黑河头一回心思深了，想着不打扫卫生，自己坐在教室里也不像样，就对坚子说：“我替你打扫！”
　　坚子安静了，狐疑起一双眼睛，眼神落在黑河身上，挠得他浑身发痒。好半天，他才发声：“无缘无故的，你有这么好心？”
　　黑河说：“咱们兄弟嘛！”
　　坚子说：“那你也是神经病！”
　　黑河说：“你请我吃冰棍就行了！”
　　坚子笑了，问：“你说真的？”
　　黑河点头。
　　坚子立马叫好，生怕黑河反悔，抽出书包就跑了。黑河看着他的背影发笑，心里得意：这傻小子，上当了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