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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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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洪武十三年正月,大明皇朝正值开国盛世。丞相胡惟庸却以谋逆之名被处斩,罪连九族。朱元璋龙颜大怒,杀戒大开。不少无辜之人牵连其中,史称“胡惟庸案”。
时年八月,宫中传来喜讯,冯贵妃诞下十三公主。朱元璋甚为欢喜,宫中的血腥杀戮才暂且消停了下来。小公主生的粉雕玉琢,让时已年过五十的朱元璋心中涌起一股多年未有的怜爱之意。即使他子嗣众多,却都无法和这个女儿相比。想芸儿入宫多年才得此一女,真是弥足珍贵,而这丫头长得这般可爱,真是惹人怜爱。身旁的宫女太监偷偷望着朱元璋,都暗自松了口气。都说伴君如伴虎,而跟在这个不可一世的大明开国皇帝身边,更是让人战战兢兢,不寒而栗。这几个月来,所有人的精神更是饱受摧残,生怕一个不小心,脖子和脑袋便分了家。而今望着主子脸上露出的笑意,这些个小心翼翼的奴才奴婢们才有片刻的机会缓上一缓。
只可惜,只是那么片刻的一瞬,好梦就到头了。接生的稳婆踉踉跄跄地从贵妃房里奔出来,跪倒在地上,颤抖地禀道:“皇上,娘娘……娘娘她快不行了。”
朱元璋的心猛地一沉,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不忌讳,径直往房里冲去。冯芸的脸上早已失了血色,生命仿佛正一点点地从身体里抽离。她用力地睁开双眼,想看清楚她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孩子的模样,可惜眼前却越来越模糊,只有一只玉手能微微抬起。朱元璋连忙上前去,将孩子抱到她面前,只可惜,那手只轻轻动了一下,便无力地垂下了。窗外,一轮明月分外皎洁,分明是十五月圆之日,可人却未能团圆。朱元璋心中涌出一股悲凉,这,难道便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第一章初遇
冯贵妃之死,连一向坚韧刚毅的朱元璋也无法承受。他甚至连嗷嗷待哺的小公主也无暇照顾,独自一人在御书房里,不准任何人觐见。可怜十三公主甫一出世,便没了娘亲,宫中人人视之为不祥之物,敬而远之。各宫妃嫔也互相推诿,无人愿意照顾。最后还是皇后觉着可怜,出面做主将她交由郭惠妃抚养,并取名玉婵。此后,无人再敢提及冯妃之事。宜宣殿被封,冯妃便如一缕清风,骤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宫中岁月,在有些人眼中是度日如年,在有些人眼里却是一晃而过。朱玉婵绝对是属于后者。当年还在朱元璋怀中懵懂无知的小公主,已经不知不觉长大,然而她却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许是身边的人刻意地隐瞒,亦或许根本没有人愿意跟她多说上两句话。她,就只是郭惠妃多养的一个女儿,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而已。就连自己的父皇,见到她,都不愿意再多看一眼。她自己有时候照镜子,也仔细地瞧,自己到底是多么不讨巧,可是,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看着身边的皇姐皇妹们受宠得意的样子,她心底除了无奈便只能漠视,久而久之,这十三公主便有了个“冷面公主”的称号。殊不知,这冷面的外表下,却有着一股异于常人的火热。
这时的朱玉婵,已然是个少女。虽然在宫里她不愁吃不愁穿,可是宫里的日子有些苦闷无趣,而今她已成年,所以她决定要到宫外去走一走,见识一下这宫墙外的世界。所以她就缠着服侍她的宫女芝儿,让她带自己出宫。
“公主,这不行的。要是被皇上发现了,奴婢……”
“行了,你的功夫外人不知,本宫却是一清二楚的。要你带我出宫,那是轻而易举,神不知鬼不觉。好芝儿,我长这么大,整天就只在御花园里玩耍,从不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你就带我出去看看嘛!”
朱玉婵见芝儿不肯,便撒起娇来。芝儿原本就拗不过,这下算是彻底投降了。这公主虽小,但天生一股霸气,让人不得不顺从。再加上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就更招架不住了。想公主自小无依无靠,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她了,所以公主的要求她向来都是有求必应,今次怕是也逃不过的。于是,就仗着自己的一身轻功,携着公主跳出了宫墙外,真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南京城里一片繁华,最热闹的当属这翠玉轩。这茶楼雅致,是京城里商贾贵人聚集之地,别有一番情趣。眼下,一双人影正往这儿走来。为首的那位,身着月白襕衫,头戴四方巾,手持折扇,端端是一儒雅少年,后面跟着的小厮也是衣着得体,眉清目秀。只是那小厮一双秀目十分警觉,在主人身边四处查探。
“芝儿,这是什么地方?”
“回公主……”
他话还没说出口,那少年便皱起眉来。小厮连忙改口,“回公子,这是翠玉轩,是京城里最有名的茶楼。”
原来这人便是偷溜出皇宫的十三公主,她从未出过宫,一听这是京城里最有名的茶楼,便顿生兴趣,定要进那茶楼去坐坐。偏偏这芝儿胆小怕事,这茶楼里达官贵人比比皆是,要是碰上一个把她们俩认出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她死死拉住欲抬脚往前的公主,苦苦相劝。可惜这朱玉婵的性格,越是不能进的地方越要进去看个明白,一把甩开她,径直往里面走去。
茶楼的小二见来了贵客,自然忙不迭地招待,挑了上等的雅座,让这位公子坐下。翠玉轩确实不负虚名,不但装饰典雅,茶几茶具也分外雅致。小二端上茶来,往茶杯里一冲,便觉香气扑鼻而来,而那配送的点心更是精致可口,令人食指大动。朱玉婵一边兴致勃勃地品着茶,一边看着茶楼里的热闹。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原来是茶楼内有人在抚琴。这琴声音和韵雅,委婉流畅,隽永清新,细听之下竟是一曲“平沙落雁”。琴声伊始,楼里便安静了下来,唯有这悠扬琴声婉婉而来。朱玉婵不禁顺声望去,只见白玉珠帘后面端坐着一人,风姿飘逸,面目却看不清楚。朱玉婵略懂音律,深知此人琴艺超绝,心中顿生一见的念头。
她抬手唤来店小二,问道,“那抚琴之人是何许人也?”
店小二陪着笑道,“这位公子是新来的吧,这抚琴的是我们这新来的琴师,刚来不到三天,店里的客官都说他弹得好,公子您可真是有耳福啊。”
朱玉婵最看不惯人谄媚的嘴脸,皱起眉道,“我是问你他叫什么名字?”
店小二见客人不高兴,越发咧着嘴笑道,“小的不知,只知道大家都叫他镜月公子。”
“镜月?镜花水月,的确是叫人看不清摸不着。”
朱玉婵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那小二一看,眼都直了。
“我想请这位镜月公子一见,不知小二你可否帮忙啊?”
“自然自然,小的这就去请。”
旁边的芝儿听得一头冷汗,这公主胡闹的有点过分了,安安分分地喝茶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去招惹那什么镜月公子,那人躲在珠帘后面就是不想引人注目,现在要是出现在人前,那要吸引多少目光往这儿来,公主这是闹的哪番啊。她拼命向公主摇手,朱玉婵却视而不见。
那店小二果然到珠帘后面去请人,只是过了许久,都不见人出来。店小二无奈,只好又讪讪地跑回来,说那镜月公子不肯相见,眼睛却又死死盯着朱玉婵手里的银锭子,既无奈又可怜。
他不肯相见,朱玉婵却是死了心的不见不休,看着店小二巴巴的样子,想他必然是没见过这么大的一锭银子,便大发善心地把银子给了他。那小二见了银子就跟见了亲娘一般,就差没跪下叩恩了。朱玉婵抬手打发他走,心里却盘算着怎样才能见到那镜月公子。
“芝儿,这人这么神秘,我却偏偏要见他一见。他总不能老呆在里面,我们就去后门等,定要等到他出来。”
“公子,那可不行啊,我们出来有一会儿了,如果让人发现就不好了。”
“你怕的话你先回去,再敢啰嗦我割了你的舌头。”
芝儿知道这公主的性格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便再不敢多说一句话。俩人便悄悄到了后门,只等那镜月公子出来。
芝儿一边等一边担惊受怕,朱玉婵则显得自在多了,她知道即使不回去,也不会轻易有人寻她的,宫里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芝儿伺候她,宫里的婢女都只忙着伺候其他的皇子公主,郭惠妃也从不过问她的起居饮食,一切事宜就只交给芝儿来处理。她又喜清净,不善与人来往,所以就算她失踪一整天,怕是也不会有人知道。就这样等了许久,茶楼里的客人来了走,走了又来,还是不见那镜月公子的身影出现。
就在朱玉婵快要绝望的时候,门里缓缓传来一阵脚步声,想到可能是那人,她的心一阵莫名地突跳,不自觉闪到一旁去。
来人一袭白衫,清淡素雅,却衬得他玉面朱唇,气质脱俗,尤其是一双眼睛灿若朗星,顾盼生辉。这不是镜月公子又会是谁呢?
那镜月公子见了她,不免一惊,又想起方才小二来请,心中顿时清明。这人一身男儿装,可那双眼睛却是明眸善睐,那小二愚钝,竟没看出她是个女儿身。只是此时也不便揭穿。
朱玉婵见到他,不免有些呆了,这人衣着朴素,可是眉宇之间却透着贵气,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沦落到茶楼里卖艺为生的人。
那镜月公子见她见了自己却不说话,还愣愣地站着。便作了个揖,道,“方才是公子想见在下?请恕在下失礼未能相见。”声音宛若清泉,清澈凛冽,沁人心脾。
朱玉婵猛地惊醒,讪讪地道,“公子不必多礼。在下只是听公子琴音雅致,想公子定是琴艺卓绝,一时心痒,才想邀公子一见。”
“在下柳镜月,在这茶楼卖艺只为求生,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让公子见笑了。若没什么事,在下就先告辞了。”说罢转身就欲离开。
朱玉婵抬手挡在他身前,“慢着,柳公子,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在这茶楼卖艺为生,可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在下也不过想和你做个朋友而已。“
柳镜月浅浅一笑,“看公子的样子,非富即贵,而在下只是这茶楼一个小小的琴师,身份低微。我看你着实不适合与我这等人做朋友,所以还是请回吧。”说罢,衣袖一拂,转身离开。
朱玉婵待要去追,却被芝儿拦住。
“公主,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人虽身份微贱,面相却极为贵气。想必非寻常人也。只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是不肯交心。”
“此人既自命清高,公主又何须与他一般见识?不如早些回宫,以免出什么岔子才是。”
“不妥。若不查清此人身份,本宫于心不甘。芝儿,你回去好好替我查查,这柳镜月是何身份来历。”
芝儿一边应着,面上却露出难色。望着柳镜月堪堪离去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