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扇底

4、第三章

　　裴宇这话一出，倒是让周延愣住了，“这，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下意识的去看手机，又不解地看着裴宇。
　　“不是什么日子，就是好久没去了，想去看看我哥。”
　　原来裴宁安葬后，裴宇隔三差五的要去墓园，叶念如吓坏了，哭着求他别闹了，还一日三餐地要求他外出报备，裴宇无法，只好去的少了，这次是周延在，他明明知道这么说很奇怪也完全可以瞒住的，却还是说了出来，也许，潜意识里，他是觉得周延会理解他的吧。

　　“那一起去吧。”周延发动汽车，“上车”。
　　中途裴宇下车去买了束花，周延抢着把钱付掉了，裴宇也没有阻拦。到了墓园，周延帮裴宇一起打扫了一下裴宁墓前枯萎的花，就退到一边，说在旁边等他。

　　待裴宇出来的时候，周延还挺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裴宇，嘿，看上去没哭，神色一切如常，还笑笑对周延说，“回家吧，别和我妈说这件事。”
　　“必须不会啊，我都要回学校了还巴巴的跑去你家和叶阿姨打小报告的。”周延觉得裴宇小心翼翼的样子挺可爱的，也忍不住笑了。
　　“嗯。那谢谢周延哥哥。”裴宇又小声说了一句。
　　周延听到这句话，一如既往的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第二天，周延回学校去了，而裴宇也独自一人，开始了没有哥哥陪伴的高中生活。

　　高中生活过的飞快，一转眼，又是一个暑假。这个暑假，周延罕见地到了放假时间也没回，因为裴宇有个什么信息竞赛的夏令营，就是在周延就读的S大举行的；他和裴宇说好留在这里招待他的。

　　“裴裴！”周延站在那幢专门供夏令营成员休息的宿舍楼门口等他，裴宇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梯，飞快地冲了出来。又是小半年不见，裴宇的眉目间多了份舒展，少了丝忧伤，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他看上去很有活力。

　　“挺厉害呀。”周延一把揽过裴宇，裴宇这一年来长了些个子，不过比周延还是差些，揽着并不费力，“想考这所学校呀。”
　　周延就读的S大，是个挺有名的学校，重点专业遍地开花，反正计算机挺强的，要不也就不会承办这个夏令营了。
　　“我和你说，这个夏令营可有用了，光是凭参加邀请，就可以过为自主招生笔试审核了”（远离高中很多年，都是瞎掰的），周延很开心的介绍道，“要是拿了名次，还可以做自主招生特长生直接加分呢。走，要吃什么带你去吃！”
　　周延思维跳脱，裴宇简直不知道该接哪句，想了想还是吃比较重要，就说：“晚上带队老师要点名，我们别走远了，就学校边上吃吧。”
　　“那行，你什么时候空点，我带你去市中心玩儿。”像许多扩建的大学一样，S大也地处城郊，虽说该有的都有，可是真要吃一吃玩一玩，还得去市里。
　　“唔……，这几天要比赛。”裴宇谋划着，这样吧，等比赛完我们再去，我不跟学校一起回家好了，我和你一起回家。”
　　“好，哎我们去吃这家吧。”说话间来到了一家鱼火锅门口，两人走了进去。

　　吃饭的时候周延频频用漏勺帮裴宇捞鱼，“来，裴裴，多吃点儿。”
　　裴宇只看着周延坏笑。
　　“爱上我了啊，这么看着我干嘛。”周延平时也不是个嘴贱的人，不知怎么就蹦出这么句话，说完有点后悔，假装那餐巾纸擦嘴。
　　“周延哥哥，我算是知道刚一路走来怎么有这么多姐姐和你打招呼了。”裴宇指指漏勺，笑出了声。
　　“女的，哪有女的，那是大恐龙！从博物馆逃出来的！”周延莫名有点紧张，说话也言不由衷了，前面都说了，S大出名的学科遍地开花，就算真有几个某某院的妹子不修边幅些，但多数姑娘还是集白富美慧于一身的，但不知怎么的，周延就是这么说了。
　　“那你有没有女朋友？”裴宇继续调侃。
　　“没有，哥哥我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呢！”周延摆了个可笑的pose。
　　“没有女朋友那有男朋友？哎哥哥你看不出啊。”裴宇就并不避讳这个话题。
　　“噗！”周延故作喷饭状。“小孩子好好学习，别整天净想些有的没的。”

　　吃完饭周延陪裴宇走回他们夏令营的临时寝室，路过超市，又给他买了点零食，让他带回寝室和同学吃。
　　“白白，有事打我电话啊。”周延告别。

　　手机响起，周延一看是好友杜律，想也没想就接了。
　　“yoooooooo~”这音效是周延自动为杜律配的，事实上电话那端的声音的确很荡漾，“亲爱的今天在南苑看见你啊”，南苑就是周延请裴宇吃东西的地方，“你旁边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看一弟弟呀，好看到我像我这么好看的人都没好意思上来打招呼，怎么着，现在给介绍一下不晚吧。”
　　杜律是周延的好朋友，也是个挺高调的GAY，他这话一说周延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别多想，就一邻居，来着参加那什么夏令营，我仅仅地主之谊呗。”
　　“真的假的？”杜律明显是不信。
　　“骗你干嘛。”周延也觉得好笑。
　　“可是我的小小小雷达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噗，你还可以更恶心一点吗”周延听到小小小雷达头都大了
　　“不要回避我的话题啊亲爱的”
　　“嘿这我还真不知道，不好说；再说了，你这雷达到准过嘛，啊？”周延觉得性向是个人隐私，虽然裴宇不避讳他，但并不表示自己有随意宣传的权利。
　　“讨厌啦，你竟然怀疑人家……。”话题被周延不动声色的扯开，杜律又絮絮叨叨和他讲自己实习遇到的人——嗯，主要是，男人，直到周延第一百二十次的怀疑自己怎么会和这种人做朋友，脸黑黑不耐烦地挂了他。
　　转眼间夏令营就结束了，裴宇让叶念如给带队老师打了个电话，就没和大部队一起回去，留在了A市。
　　周延在学校边上租了房子，教工宿舍，也不大，但胜在是整租，没有合租室友的干扰。想都没想，就要裴宇住过来了。
　　“诶？一张床？”裴宇拎着行李箱好奇的打量着，“不怕我是GAY？”
　　“怎么着，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就你……就你这小身板也想压我啊。”周延张口就来，似乎并不在意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噗！”裴宇笑笑，“哥你可真纯洁呐。”
　　“得得，别介啊，这是在骂我呢吧。”周延听到纯洁这个词挺不屑的。

　　晚上的时候，周延洗完澡出来，见到裴宇靠在床头玩平板，腿伸得老长，霸占着一大半的床。
　　“来来，滚过去点儿”周延扯扯毛巾毯。
　　“嗻。”裴宇嬉笑着当真打了个滚让出一片空间。。

　　周延坐在地上玩了会电脑，有点无聊，就也上了床。
　　裴宇凑过来，“哎，周延哥哥，你听说过个笑话没？”
　　“没。”周延故意这么说。
　　“哎你真没劲。”裴宇侧过身来对着他说。
　　“那你讲啊……”周延把手当枕头搁在脑后。
　　“从前有个直男，突然知道睡在他边上的人是个GAY，然后，他就吓得背对着他睡了……。”
　　“嘶，裴裴你可真是的，什么笑话被你一讲都成冷笑话了。”周延依稀记得似乎是听过这个笑话的，至少他很快的明白了精华所在，只是当初他听到的时候挺好笑的，怎么裴宇讲出来就这么的的……不好笑？
　　是不太好笑，裴宇热乎乎的贴在自己边上，呼出的气体喷在耳朵边上酥酥痒痒的。嘿这小子怎么没有一点身为GAY的自觉呢？周延心里挺不乐意。

　　其实这还真冤枉裴宇了，裴宇当初算是被裴宁掰弯的，哦不对，裴宁其实都还没来得急彻底掰弯他，裴宇喜欢裴宁喜欢的不得了是不假，可这中间有多少是恋人间的“喜欢”，有多少是兄弟间的“喜欢”还真不好说，旁人只看得见裴宁宠裴宇宠得上天，裴宇一见到他哥哥就化身三岁儿童般的依赖，那些少年钟情，更多的是裴宇对青春期叛逆的误读，是裴宇对裴宁出事后心怀悲恸与思念的误读；也是裴宇家人的误读、周延的误读；所以裴宇看似人在柜外，也就是出于觉得gay的身份似乎很独特的好奇，其他方面毫无自觉。

　　“切，不好笑就算了，我是在告诫你，出门在外，要小心着点呐。”裴宇讲笑话反被“嘲笑”，觉得挺没面子。
　　“得了，受教了，可真是谢谢您。”周延觉得这小孩儿可真好玩，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弟弟或者妹妹，恍惚间想到裴宁，心头一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