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半分》月下羡

6、NO.5

　　夜是漫长的，雷夫罗静静地躺在棺木中，因为是吸血者的关系，拥有能在黑暗中看清事物的能力，低头看著将自己紧紧抱住的恰里，目光温柔地看著他的睡容。垂首用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头顶，左右摆了几下，自己的鼻息间闻到了恰里刚沐浴後所散发的发香。
　　或许是用力过大，扰了恰里的睡眠。
　　恰里突然慵懒地开口说道：“主人，睡不著吗？”
　　“是，有那麽一点点。”毫不隐瞒自己此刻的现状。
　　“是因为什麽，而睡不著了？”恰里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闭上眼，问著问题。
　　“如果，我说，是因为小樱桃，你，你会有什麽样的反应呢？”暧昧地在恰里的耳边吐气。这举动并没有换来自己所期望的反应，让雷夫罗内心小小的遗憾了一把。
　　“是吗？主人是因为克里斯而睡不著吗？好高兴啊！原来主人……一直都是关心我的……”话未说完，说话的语调却开始哽咽起来。
　　“怎麽了？我的小樱桃，你哭了？”
　　“克里斯以为主人是因为我不乖，所以才将克里斯送走，送到再也见不到主人的地方。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主人了，不想见不到主人，不想再分开了……呜呜……”说著竟将自己的哭泣的脸深埋在雷夫罗的怀中，紧抓他的衣衫，哇哇大哭了起来。
　　雷夫罗感受到来自胸口的湿意。轻叹，有点懊恼自己之前的玩笑。
　　“不哭了，不哭了，不分开了，以後再也不分开了。”
　　“真的，不分开了？”抬首，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因为他的话而显得十分耀眼的双眸，都让雷夫罗内心大喊。
　　这叫我如何再一次下手？

　　“嗯！”重重的鼻音加上忽然紧致的拥抱，让恰里感受到对方的答案。怀中埋首的脸上嘴角微扬。
　　额上轻轻的湿意，在伴随著一声“晚安”。
　　棺木内一片静谧。只听见窗外沙沙风吹树叶声。

　　今天雷夫罗前往雷芙尔的府邸商量事情，只留下恰里一人待在家中，虽然有女仆（忙打扫的活儿）还有沙库拉，但怎麽看，能说得上话的是没有了。百无聊赖只好将自己蜷缩在客厅的长沙发内，手里拿著遥控器，不停转换著频道，看著电视机内上演的无聊肥皂剧。
　　“恰里大人，沐浴的时间到了。”耳边传来女仆不见丝毫起伏的声音。
　　“恩。”应了一声，但丝毫不见行动。
　　“恰里大人，沐浴时间到了，而且之前雷夫罗大人留话说……”
　　一听有话留给自己，恰里一脸新奇地起身，坐起，望向女仆，急切地询问：“说了什麽？主人说了什麽？”
　　“雷夫罗大人说，不洗的坏孩子是得不到奖励的。”
　　一阵风乍然吹起。沙发上已经没有了人影。独留下女仆与沙库拉面面相觑。
　　只闻一阵开门关门声，然後是水声，最後便是从浴室中传来呼喊声。
　　“啊！衣服……”
　　（当然咱这里是夸张了点，但是这样才显得出小恰里的可爱之处。）
　　沙库拉立刻扒拉著脑袋，前腿纷纷遮著双眼，装出一副“我不是此人的宠物”的模样。
　　女仆也很无奈地耸肩，然後进行下一步指令──拿恰里大人换洗的衣物。

　　蓬头下的恰里光裸著身体，一脸惬意地享受著水扑打在肌肤上的触感。水顺著身形，从头到尾，触地後汇成几股小流，然後蜿蜒地流走。
　　恰里重重吐出一口气，拧上开关，扯下一块浴巾将腰胯部位裹住，然後再扯下一条干净毛巾，擦拭湿发。
　　浴室的形状是一个矩形。蓬头位於一个角落里，与蓬头斜对面的是大门，挨著大门的另一面是一块巨大的镜子。镜子大到足够照应出浴室中的任何事物，当然也包括现在恰里的一举一动。
　　恰里走至镜子前，用手摸去被水汽掩住的镜面，露出自己的上半身。
　　看著镜中的自己，嘴角上扬，停下手中擦拭动作，抬起右手撩开右肩上的湿发，露出光洁的肩头，侧身一道约有拳大的蔷薇刺青出现在镜中。左手慢慢抚著这道刺青，“真是美丽的花啊，呵呵，而拥有这美丽印记的身体，将会是我的。呵呵……所以，不要挣扎了……属於我吧！”

　　啪啪啪，门外传来女仆敲门声。
　　“恰里大人，换洗的衣物已经摆放在外面的床上了。”
　　虽然不悦被人打断，但心知此刻情况，按捺怒火，用平静的语气开口道：“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
　　“是。”
　　女仆关上房门的声音，脚步声音，渐渐最终消失後，才让恰里松了一口气。
　　“恰里！恰里……呵呵，名字还不错。”
　　闭上眼後，再次睁开的恰里，一脸茫然地从镜中发现自己正笑著，暗骂自己神经。突然感觉到有点冷，身体哆嗦了一下，迅速打开门，走出浴室。见衣物放置在床头，立刻将衣物穿起。
　　= 口 =
　　晚上，雷夫罗没回来。恰里只好一个人孤单地吃著晚餐。以往都是他们两人一起吃饭的……
　　左手支著下颚，右手拿著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著盘中的牛肉。
　　今天女仆准备的牛排，只有三分熟，所以肉上还带著红色的血丝，可是这些一点都没有刺激恰里的食欲。
　　突然恰里放下手中的叉子，抚上自己的肚子，拍了拍。
　　“好像饱了！”
　　女仆一听，立刻上前，恭敬回答：“恰里大人还需要什麽吗？饭後来点甜点怎麽样？”
　　恰里偏头看著女仆，想了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用什麽了。
　　“主人怎麽还没回来呀？”虽然声音很小，明显是喃喃自语。可是仍然被耳尖的女仆听了个明白。
　　女仆了然笑道，“主人，留话说，他在约瑟芬大教堂门口等著恰里大人。”
　　一听，恰里立刻抖擞精神，双眼带著光亮，“真的吗？”
　　女仆点了点头，手中收拾著餐盘，而後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杯布丁，放置在恰里面前。
　　“不过，主人还说，要恰里大人吃完这份甜点，才能去找主人。”
　　“恩”口中答应，手上的举动也没有停下，连忙埋头於布丁中，开始甜点大战。
　　女仆十分恶趣味地看著恰里吃完整个布丁，计算著用时。
　　刚刚好30秒，女仆在身後比了个v字，意思十分明显地是在述说自己赢了。
　　将空的杯子端走，离开餐厅时，看了一眼蹲在一旁的沙库拉，那眼神十足的得意。
　　沙库拉有点不高兴地不停地摆动自己的尾巴，最後叫了一声。
　　恰里正好听见，侧目看向沙库拉，“你也想去吗？”
　　沙库拉一听恰里说话，立刻乖乖地安分起来。不出声，发出“呜呜”声，表达自己其实不想去当超级大灯泡的意愿。

　　出了门，外头已经是灯火通明。
　　恰里疾步朝约瑟芬大教堂走去。
　　不知为何，此时他的心中竟生起一种奇怪的想法。
　　如果，如果不快点到达那里，不快点找到主人，那他将会失去主人。
　　步伐不由地加快，心中慢慢念叨的是“主人”。

　　教堂顶上的十字已经清晰地映入他的眼中，嘴角上扬，心中一阵欣喜，就要到了，主人，等……我……
　　突然一阵晕厥，让疾步的恰里差点摔跤，停下脚步，弯曲著身躯，双手撑在膝盖上，不停大口喘著气。
　　最近恰里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有时候会突然忘记之前自己干了什麽？会觉得心中有种迷茫出现？迷茫自己到底是谁？感觉这副身躯越来越不像是自己的一样？

　　突然教堂中传来沈重的锺声，当当当响了八下，原来已经八点了，出来尽一个小时，还没有到达和主人约定的地方，主人会不会离开了呢？
　　想到这里，恰里重新振作，打起精神，朝目的地出发。

　　教堂内，空荡荡的，什麽人也没有，这样的境况，雷夫罗向来是最喜欢的，他抬头望著十字架上的耶稣。
　　即使双手双脚被愚昧的世人用钉子钉在那十字架上，即使那伤口流出汩汩鲜血，但可以清晰的看清此刻他的表情──双眉紧皱，但面部却异常的平静。
　　是什麽让你能如此面对这穿肉刺骨的疼痛？
　　是因为你是这世界的救世主吗？
　　哼……
　　无声地点燃了烟头，无视教堂内禁烟的标识，深深地一个呼吸，然後重重吐出，一阵烟味占据了教堂内的清新。
　　侧头看著圣像後头七彩玻璃，透过玻璃呈现的七彩光，让雷夫罗心中一阵不快，仿佛灼疼了他的双眼，亦如白日的阳光。
　　心中自嘲：不行啊！我还是很讨厌这种地方。

　　忽然脑中居然闪现出一百六十年前的画面，也是教堂，不过那早已破败不堪。虽然地方很糟糕，但雷夫罗觉得那些日子，他过的很快乐。
　　同样也是教堂，没有断壁颓垣，有的是简约小巧，可是在那里，他还是将恰里拉回了黑色世界……

　　雨天，传教士，流水，血液及那孩子的呼喊声……
　　“主人……”
　　‘你能保证将来无论发生什麽事都不後悔吗？’

　　该死，为什麽这画面又出现了呢？
　　雷夫罗心中一记咒骂，将手中的烟捻灭，另一只手顺了顺头上的黑发，此刻才发现整理头发的手，带了几道血痕。低头看了一眼地板，几滴血点在洁白的地砖上，雷夫罗微微一笑。
　　不疼！
　　他舔了一下血痕。血的甜美充满著口腔。
　　果然还是血，是美味的。
　　被舔过的伤口下一秒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