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4 · 始料未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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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常欣。
他的当事人。
“常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这位当事人很胆小，经常会担心自己打扰到别人，所以不会随便给他打电话，都是他因为案子的进展联系她的多。
“……没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你是一个好人，最好的律师了……愿意帮我，不会看不起我，我真的很感激你的。”平静如水的声音里透出难以忽视的空洞与绝望。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妳现在哪里？”
“可是，为什么？”常欣似乎没听见他的问话，幽愤的语气不乏委屈，“我真的没有这么想，从来没有过……好脏……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希望好好工作，以后可以接爸妈到城里一起住啊，我不想让他们那么辛苦……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故意引诱谁！我没有！没有！为什么大家都要这样看我？！”
突然的崩溃，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已经变得好脏了，好脏……好脏……”
该死的。
连日来的一切已经超过这个女孩的承受能力，她心里的负荷太沉重，他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常欣只是一个朴实善良的女孩子，毕业没多久的社会新人，靠着半工半读完成大学学业，所以特别珍惜初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可惜她太稚嫩，也不怎么懂得办公室的生存法则，适应不了其中复杂的人事关系，更招架不住大企业内部的勾心斗角，于是无可避免地沦为别人斗争下的牺牲品。
能够在知名企业工作是很多大学毕业生梦寐以求的事情，常欣当然不会是例外。
所以，当她收到解雇信的时候顿时就六神无主了，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向主管解释清楚，苦苦的哀求只为了保住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可惜她求来的却是一场噩梦——性侵。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她不敢向任何人倾诉，终日在彷徨无助中度过。
如果没有知己好友苦口婆心的劝导，这个胆小怕事的女孩甚至不敢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当她被朋友拉进事务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全是局促不安，眼睛都不敢直视旁人，还一度想要退缩，虽然后来在朋友的鼓励下终于说出事情的原委，可他看得出来她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她害怕拒绝也不认为他会接下她的委托。
常欣的遭遇令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而那公司主管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出应有的代价。
案子本来进行得很顺利。
直到今天，当被告的辩护律师在庭上大声质问常欣是否说过“只要能够保住工作，要我做什么都愿意”的时候，她一脸错愕和慌乱，形势变得不利，常欣根本没有告诉他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她不晓得在法庭上的唇枪舌战是怎样的针锋相对，一句简单的话便足以扭转局面，结果她的隐瞒不仅躲不过反而让自己被伤得体无完肤。
怎么了？
一旁的宋毅阳奇怪地看着他逐渐凝重的脸色，无声张嘴问。
“听着，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没妳想象的糟。”应宸宇沉声应道，一站起来就往外走，走的时候还不忘一把扯过宋毅阳。
“喂喂喂！”猛地被人揪住衣襟的宋毅阳吓了一跳，一边心疼新买的名牌衬衫一边压低嗓音抗议，“这衬衫很贵！”
没空理会他的抗议，应宸宇按了电梯，索性开启扬声器。
“没有用的……没有用了！所有人都认定我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了！你不知道他们是拿什么眼光看我的……都说我下贱，说我出来卖结果什么都没捞到还折本……是活该……可是我真的没有！我没有啊！没有！为什么——”
听到这里，宋毅阳也不由得拢紧了眉，瞟向电梯上方显示的数字。
“常欣！”应宸宇试着吸引她的注意，“在妳眼里我就那么不可靠？妳觉得我会输，妳瞧不起我，还是不相信我了？”
女孩很善良，就是太过于介意别人的眼光，深怕别人对自己产生一点点误解，但现在他反而希望能够接此稳住她，起码要搞清楚她究竟在什么地方。
“不是这样的！”常欣果然一听就慌了，“我没有这样想过，我知道你是很厉害的律师，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你会真的愿意帮我，而且……而且，其实我根本付不起律师费……我想在最后跟你说一声谢谢，你就当没有接过我的委托好了……应律师，没有跟你说实话，你会生我气吗？”
付不出钱却不要脸地去麻烦人家，让她感到非常心虚和羞耻，更何况她还做错了，不敢说是因为害怕会被应律师看轻，她真的不知道一句话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但正是今天让她终于确定应律师是真心要帮她的。
如果没有他，今天在法庭上的时候她就已经输了。
记得那时候朋友激动地指着杂志上的人给她看，虽然那只是一张抓拍的侧面照，但一看就知道是她们这种社会菜鸟望尘莫及的人，所以朋友的大胆提议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走进那间处处弥漫精英气息的律师事务所，她甚至做好准备会遭人白眼或者直接被赶出去，因为印象中律师都很势利，只会帮那些有钱人打官司。
“如果妳现在死了，让我之前做的一切变成白费，我一定不会原谅妳。”
你别刺激她呀。
大步跨入电梯，宋毅阳按了B1，一听到他的话赶紧使眼色，就怕女孩来个破罐子破摔。
常欣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萎靡的语气里有一抹沉凝的动容，“你真是好人，我知道你这么说是怕我做傻事才故意拖住我的。”
女孩此时的心思又清明得令人心惊。
“应律师，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这样就够了。可是我没办法原谅自己，我觉得自己好脏，脏到都不敢看镜子，一看见镜子我就想起那天……你知道吗？这里的湖水很干净，跟我家那边的湖很像啊，还有个白塔……好漂亮的湖水，可惜你看不到……你知道吗？小时候外婆常常跟我说，那是观音菩萨净瓶里的水滴落到凡间变成的湖，能够洗净一切的污秽，洗掉人心的不洁……这个湖会不会也是一样的？”
……湖边、白塔？
他知道在哪儿了！
“常欣，你别——”
突然，电话里传来常欣的惊声尖叫：“你是谁？放开我、放开！不要碰我！”
啪哒一声，常欣的手机似乎摔到地上，一阵杂音之后他们隐约听见常欣的哭喊，声音有些远但勉强还算清晰。
“妳是谁？！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不让我死！”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两个同样焦急的男人对看一眼，将通话音量调到最高。
“恐怕妳误会了，我没打算阻止妳。妳要死可以，但不能死在这里。”这时，话筒里传来一个陌生女子沉静的声音，听起来极其冷酷。
电梯直达B1，门向两边滑开，他们跨开大步直奔上车，动力强劲的车子一记利落后退，车轮飞速转动起来，很快便如子弹弹射而出！
“妳、妳跟那个人一样，一样的冷血！你们都是魔鬼！”常欣激动的控诉让宋毅阳忍不住将油门踩得更深，坐在副驾驶座的应宸宇则是凝神细听。
“那妳就去死吧，随随便便把死挂在嘴边的人根本不知道死有多可怕。”女子对她自寻短见的行为不屑一顾。
“妳懂什么？！妳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为什么伤害了别人还可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妳怎么会明白我的感受！”
“哦，那妳为什么要寻死？被男朋友甩掉还是吵架？”事不关己的口吻听上去很风凉，下一秒立即命中靶心，“或者，弄丢工作没脸面对父母？”
开车的人忍不住咋咋舌，这女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应宸宇缓缓眯眸，眼神若有所思。
女子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
“别再说、别再说了！妳不知道这工作对我来说多重要！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工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全毁了！因为那个人！都是因为他！”
残忍无情的话刺中要害，常欣那根敏感脆弱的神经不堪一击，情绪顿时爆发似的宣泄而出，从那些悲愤的话语里不难拼凑出事情的始末，想自杀的原因就不言而喻了。
“妳死了，那个人一定很高兴，说不定还得大肆庆祝一番。”
女子表情淡漠，让常欣心里顿时燃起熊熊怒火，为什么她可以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冷血的话？难道她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落井下石就那么开心？
“妳瞪我也没用，难道我说错了吗？妳丢了工作，那个人却依然舒舒服服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当高高在上的主管，说不定还等着下一个像妳一样的笨蛋自动送上门去。妳死了，他也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坐牢。只要妳一死，事情到底谁对谁错就随便他讲，到时候你就真正成为所有人眼里那个出卖自己身体的下贱女人。”
常欣依然恼恨地瞪着她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眼里却开始浮现一丝怔然。
“在妳死了之后，妳父母一无所知，只能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随随便便跟公司主管上床，最后还自食恶果，羞愧自杀，这是妳希望的吗？”
沉静冷漠的声音，铿锵有力。
薄唇扬起极不明显的弧度，为电话里那个冷硬果决的女子。
“可、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常欣满脸泪痕，茫然地抬头。
“不是有个律师帮妳吗？”显然早就听得一清二楚，“那就试试看吧，说不定那个律师真能为妳讨回公道。”
似曾相识的话瞬间穿透耳膜！
应宸宇猛然一震，终于想起为何会觉得这女子的声音如此耳熟了！
于是，转过脸，冷静的语气里隐藏着一丝压抑的急切。
“能不能再开快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4 · 始料未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