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取火》葱*

8、雪中取火

　　陆青宣走过下了雪的长街。雪后的阳光洒在枝头，温柔得好似情人的吻，慈母的掌。
　　他的步子很轻。他总是不愿踩脏了那纯白色的雪地的。
　　但他忽然驻足了。因为他看见了街边的那一株红梅。它一直立在那里，无论过了多少年，每当他走过这条长街，总是要停下来看一看那株梅花。
　　他老了，人老了，心也老了。
　　可是梅花却没有老，还是那样红，那样艳丽。
　　梅花是冷的。
　　它的艳丽是冷艳，有时看得多了，便要忍不住打上一个激灵。
　　朔风吹来，穿过他的头发，将那柔软的发丝带的飞扬了起来。陆青宣的样子没有变，依然是剑眉朗目，高鼻薄唇。
　　可他的眼神却是一片死寂。
　　他的身形也愈加瘦弱了。如今的他几乎就似一个文弱书生，没有人能想到他曾经在江湖中是怎样的高手，又掀起过怎样的风波。
　　“咳咳，咳咳。”只是站了片刻，他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咳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只风浪中的小船，好像马上就会被掀翻似的。可是他的背还是挺得笔直。
　　就和红梅在风雪之中一样。
　　他咳着咳着就呕出一口鲜血，滴在雪地之上，触目惊心。但是也很美。
　　即使这种美的代价是生命。

　　陆青宣要到街角去。
　　他要去吃包子。
　　这十年来的每个早晨，他都要去街角的包子铺，点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
　　松软的面皮，鲜美多汁的肉馅，都令他吃了一次又一次仍不觉得厌烦。
　　更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吃包子，而是在吃回忆。
　　咽下一口包子，他便觉得温暖一分。
　　十年了，包子铺的老板早已换成了子辈，味道却仍与那时相似。每一次吃，就好像回到了同赵大宝初见的那个早晨。
　　其实他当时看见了赵大宝头头在裤子上抹油的举动，却没有说出来令他难堪。
　　他又忍不住想起赵大宝包子一样的身材，包子一样的脸，赵大宝吃包子时眯起的眼睛。
　　只是包子铺的棚子越发破败了，冷风无甚阻碍地灌了进来，吹起他的头发，衣角。
　　他转过头去看那顶着风的红梅，花瓣被吹落了许多，红似鲜血地飘落在雪地之上。
　　他喜爱风雪，却又怨着风雪。
　　为何不令那梅花开得时间再长一些呢。
　　为何那雪花也要如此的短暂呢。
　　为何那火也要熄灭，为何美好都只能是瞬间。
　　为什么呢？

　　都说人生是雪中取火，火还燃着的时候，他觉得千般万般的满足。
　　当火终于熄灭了，这三个月的冬季，却总还是是会过去的。他已经不需要再风雪之中取暖了。
　　只是，
　　“这天真是太冷了。”
　　他站起身来离开包子铺，脚步虚浮地走着。

　　只是这样的人生，太冷了。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