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要相信学霸的表白（三） ...
-
不要相信学霸的表白（三）
子惠在400米跑道上跑第三圈的时候觉得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检录的时候体委跑过来兴奋地告诉她：高三女子1500米只有六个人参赛。同学们都知道，记分的名次正是前六。
“阿惠，你只要能走下来，你就为班级夺得了荣耀！”
本来是打算步行参观体育场的，但发令枪一响，其他五个人都冲了出去，子惠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冲了一圈已经感觉不行了，还有2.75圈，她明显降低了速度。
比较骄傲的是没有人给她套圈。
最后一次经过班级的看台前，她听到自己班里同学的呼喊声。
“子惠女神！”
“子惠真汉子！”
“加油！”
喂你们还要不要我跑！
子惠保持匀速，怂怂地越过了终点线。
她实在没办法还站着，往左边一倒卧在草地上。
“子惠，子惠你好棒！我爱你！”萌妹纸不知道从哪儿来，糊在子惠背上。
“妹纸啊……给我水啊……”
一瓶红牛在子惠眼前，握着它的手指白皙修长。
“我刚才去急救站打开水还给兑了冰水，现在是温……”萌妹纸拿起水壶，“黎远？啊你照顾她就行啦！”
她正要起身离开，袖子却被趴在地上的子惠抓住：“水……”
那罐红牛就那么僵着，黎远单膝跪在草地，白色的耐克护腕上粘了绿色的草汁。
子惠用指尖沾了沾那一点绿色，黎远另一只手伸出去，要摸她的头。
萌妹纸扭过脑袋去看飘扬的彩旗。
草地上“咚”地一声闷响，她看过去，红牛金色的罐子反射着刺眼的光。
子惠喘着粗气，黎远歪头瞧瞧红牛，护腕上一大片绿色。
他扶着膝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萌妹纸缩在阴影里，却怀念起刺眼的阳光了。
“林子惠，你是要分手吗？”
“你妈……你妈蛋。”
事后林子惠觉得一切停在她成心给黎远把护腕擦得没法再使就行了，她干嘛还要扔红牛呢？她干嘛要骂人呢？这么好的开头，全被她败光了。
其实很多事情都有完美的开头，却被她弄得惨淡收场。她考进这样一所优秀的高中，却在里面混着中等的水平；她相信了一个学霸的表白，最后被骗得步步为营。
别人说没有成年时在校园里的感情都是胡闹，这真是没错。她自认他们是两情相悦走在一起，却因为男孩子的一次出国，关系摇摇欲坠。她在这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她不知道她的学霸给她的正不正确，也不知道自己回应的是对还是错。
很多年后她在新年午夜接到那通电话，脑海里也依然是那个男孩子逆着光，周身光晕却一脸寒霜的形象。
“林子惠，你是要分手吗？”
那时候他眼睛里的东西太复杂，身为一个学渣的她只能理解为被甩的愤怒。
黎远如愿在班门口见到矮矮小小的子惠。
“今天放学我能和你谈谈吗？”她仰着头看他。
黎远想起第一次亲她的平安夜。两个人买了哈根达斯却没有座位，走在大街上喝着风用勺子挖着吃。女孩子冻得通红的手挖得极慢，嘴里却不停地讲《长安幻夜》。他想她不喝风吗？不冷吗？不会不舒服吗？很想堵住她的嘴。他就俯下‖身去亲她。
世界上只剩下两个人慌乱的呼吸声，舌尖是酸甜桑果的清香。
他不知道那时候女孩脑袋里仍旧是《长安幻夜》。她明白为什么贺兰死在司马承祯带了毒酒的吻里。
“放学我去你们班找你。”黎远摸摸她的头，她没闪躲。
“你是已经有了未来的人，可是我不同。”
黎远躺在床上，子惠放学后对他说的话在脑海里反复地播放着。
“大家都知道这只是胡闹一场，都已经过去了。你每天还坐车跟着我回家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给你未来，子惠。”
“你有毛病吗。你已经要成年了。那天你不是说了分手了吗？就算你要满足心理或生理上的需求，你可以去找别人。我高三，我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我没说分手。”
“好吧，那就是我说的。”
“你说我妈蛋。”
“黎远。”子惠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发现你除了做题什么都不会。哦，或许你还会逗着我玩。”
“那不是喜欢，你能明白吗？”
“希望以后见面你能像一个正常人。是我配不上你。”
我配不上你。
你除了做题什么都不会。
黎远举起双手，黑暗里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手指，干净，修长，这是曾经学渣喜欢的手。
但是只会做题。
很久没有来一回的年级大串课又来了。
整整一个上午的生物实验。7，8，实验班三个班一起上课。
“子惠，这个比例为什么这么奇怪？”
“妹纸啊，它交叉互换了。接着算的时候纯合体往下落。”
孟枚芷睁大了眼睛。
“呜呜，新学霸诞生，不过待会儿的课你没有关系吗？”
子惠并不想拐弯抹角：“运动会那天你也看到了，分就分了。大家不可能永远也见不到，那见着就当没看见呗。”
“哦。”
先做的实验是PCR电泳。
Ms.韩讲解完之后让自己的课代表指导大家使用微量移液器。
课代表是黎远。
“7班和13班去黎远那儿，8班和我过来。”8班是年级生物垫底班。
“啊！好尴尬！”孟枚芷捂住了嘴巴。
“关你个毛线啊！”尽管认为已经做了深入谈话，子惠也觉得尴尬起来，“我诅咒你手不停地颤颤颤颤颤！！！”
慢慢排到自己，子惠的手心里已经都是汗。
她看了看指导员，想象中的面无表情没有出现，指导员对她点点头，嘴角的微笑十分得体。
她换了移液器，两个人都看见她的手在抖。
她感觉对不准小小的齿状凹槽。心里很酸疼却绝不是这个缘故。
指导员温热的手覆在她的手上，也是一层薄薄的潮湿。
孟枚芷看着黎远盖完电泳槽：“你们真分了吗？”
“她说没戏了。”
曾经的女学霸巧妙地掌握了男学霸语句中的重音。
制作洋葱表皮细胞临时装片之前，子惠去了一趟厕所。等回来的时候发现孟枚芷旁边已经坐了黎远，其心意路人皆知。她走过去体委那一桌。
用滤纸吸解离液的时候她的手依然在颤，这时听到右手边的操作台上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她扭过头，几个女孩子正在大叫。
“对不起！对不起黎远！”
“啊！解离液！”
“呀，溅到了！”
子惠翻着白眼想，解离液那个破浓度能给你烧个口疮就好了。
有人走过来，她知道是谁。
“借我几滴解离液。”男孩子伸出左手，无名指上是银色的戒指。
子惠死死盯着上面细细雕出来的纹路。
“林子惠同学，你能借我几滴解离液吗？”他又问了一遍，歪了歪脑袋。
子惠把一瓶解离液重重地按在他手心里。
“这么清楚，同学，你是几班的来着？”Ms.韩一瞬不瞬地盯着子惠。
“7班。”
“我得把这个照下来。”Ms.韩搬来仪器，连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同学们，等我拷贝后大家来看一看这位同学调出来的画面，非常成功。我教了这么多年，这是最好看的一张。”
林子惠同学的脸红透了。
“老师，这道题用安培力冲量怎么解？”
……
“为什么不考虑弱酸的抗稀释性？”
……
“基因连锁，纯合致死，不完全显性……”
……
他还是每天坐车到洗具厂。
……
姑娘参加了高考。
姑娘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姑娘接到了前男友的电话。
“子惠，我走了。”
“嗯。”
“我一直喜欢你。我们中间也没有任何人。我也想过，造成后来的局面，有我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子惠想到高一时板寸那拿了3分的阅读延伸题，声音在笑，眼角却有东西滑出来。
“你会说话了啊。”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去追究那段空白的暑假，没有纪录的手机，没有激情的戏码。
“高三我没有想耽误你，但我没有放手过你知道吗？”
子惠在电话那边点头，却想起来他并不能看见。她抿着嘴，怕一张口就哭出来。
只能语焉不详地：“嗯。”
他听到了她重重的，只有哭时候才会有的鼻音。
“你等我，我们的未来我知道。”
“嗯。”
“你等我。”
“嗯。”
姑娘上了大学。
姑娘大学毕业。
“姑姑~”15岁的侄女打电话给她，“上了高中我要注意什么呢？”
她扯着电话线，面对着阳光，张开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熠熠生辉。那上面的纹路十分清晰，却是反复描出来的模样。
【永远爱子惠】
那个新年夜等那人的电话，等来的却是飞机失事中国乘客无一生还的噩耗。
在那前几天的圣诞节他打还电话过来：“老婆，我回国我们就结婚了。”
“你妈蛋。”
“啊？”
“我只是为了报复你。”
那边是漫长的沉默，许久低低地道：“回国谈谈好吗？”
“再说吧。”
“给我一次机会，子惠。”
“我要挂电话了。”
“我爱你。”
他说爱她却没回来，她等到他母亲给的东西，他母亲说那是遗物。
遗物？那祸害死了吗？
“姑姑~”没听到回答，青春期的少女很着急，“你进了D大又去了研究所。我知道你学生时代一定是一大学霸。求经验求经验。”
学霸？黎远，我也是学霸啊。
你不知道学霸的话是不能信的吗？
她满脸泪花，泣不成声。
“注意的……吗？……不要相信……”
“不要相信什么？”
她摸着戒指上的“远”字，事实上，泪光里什么都已经是白色的了。
“不要相信，向你表白的学霸。”
——END——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不要相信学霸的表白（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