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苏钦月

2、第一章 落神谷初见

　　第一章落神谷
　　客栈。雪下了很久，漫天飞舞，把大地沁染成一片炫目的白。
　　二楼房间内。
　　“启禀殿下，属下等已查到公主所在。”身着玄衣的男人抱拳跪地，恭敬地向他身前的人禀报。
　　他的身前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也是一身黑衣。漆黑的长发除了用一根淡紫色的发带束起，便再没有其他装饰。闻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看着身侧的人，只是安静的望着窗外的落雪。
　　见没有回应，早已熟悉主上的少言，那人也不在意。只是接着道:“公主正居于落神谷，不知殿下是否前往？”
　　“落神谷？”男子终于转头，墨黑的眼眸被窗外积雪反射出一缕光芒，但他的表情却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显得温和而淡漠。清俊的轮廓在雪光下柔和几分，“落神？这里是仙族之地，难道没人找到他吗？……”他似乎是思虑了片刻，又接道，“过十天之后就是聚宴。出来一个月，音也该回去了。穆，带路吧。”
　　“是，殿下。”下跪的男子站起身，坚毅的容颜也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
　　落神谷当然并不真的叫落神谷。事实上，它本来也只是一无名山谷。被他们发现了公主绮音的消息，才找到的地方。只是住了落神。
　　想来在仙族落神也不可能不住在隐秘的地方。
　　这片被雪覆盖的山谷，是一望无际的银色，晶莹剔透的白，如同沉睡的幻境。谷中有一片绵延的殿宇，同化为白色天地的一部分。
　　在这样的环境里，刚到来的一群黑衣人便格外的显眼突兀。
　　他们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目的地，进入了山谷中。
　　却在这时，远远的，隐约有一曲轻柔缠绵的乐声响起，传入耳中。走进看，才能发现雪地中竟坐着一个人。
　　他坐在玉色石凳上，面前相同质材的玉桌上摆放着一架同色的琴。长长的银色发丝极为柔顺的贴在他雪色的长袍上，白皙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的勾勒着琴弦。轻幽的音符从指尖流泻而出。
　　这是一个让人一眼难忘的男子。如仙，如灵，如妖，……如神！
　　他拥有一张极其清丽柔和，如同不经世事的脸。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肌肤，淡粉色的唇，低垂着的眼睑下露出极长极卷的银色睫毛。
　　琴声继续在雪地中飘荡，低回缠绵却不哀伤，悠扬而低迷，空灵又缱眷。让人不知不觉的陷入这琴声中，去感受，去怀念，如回忆，如梦境。
　　“落神，难道你一直用“惑神曲”来迎宾吗？”年轻男子轻轻的勾出笑容，音调低缓，却打破了沉寂，立刻惊醒了那些沉迷于琴音中的下属。
　　“好厉害的惑神曲！……”终于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迷失在琴音中，身着玄衣的人们都不禁警惕起来。
　　被称做“穆”的侍卫更是面色严肃，作为“月卫”的首领，作为主上月的近卫，他本不应该被迷惑。
　　这位落神看起来极柔和无害。但很多时候，看起来温和无害的东西才最可怕。
　　琴声戛然而止。男子或者说落神终于抬起头，露出了一直低垂着的眼。
　　那是一双碧色的，让人无法形容的眼。
　　没有半分稚幼，也无半点沧桑。碧色的眼瞳浅淡如青空，深澈如幽潭。眸中水波涟滟，碧丝浮动，如烟似雾，似极为透澈，又似极为幽深。
　　一袭白袍勾勒出他纤细修长的，介于少年或成年间的躯体。清丽柔和的面容有些冷清，却散发着极致的诱惑。
　　雪地，白衣，银发，碧瞳，洁净到圣洁，清冷似妖娆，似天生媚骨，绝代风华。妖娆而不妩媚，清冷而不冰寒，优雅而不华贵。
　　这个男子，果真不负落神之名。
　　堕落的神灵，亦或，使神灵为之堕落。
　　只可惜，这其中一定不包括月。
　　落观察着这个看着自己却依旧无动于衷的黑衣男子，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这人对着自己竟然连一瞬间的怔愣都没有，全不似旁人那副痴迷神色。俊逸的眉眼始终神色淡淡，檀黑的发丝划过他极其白皙的皮肤，有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那双幽黑深邃的眼中，安然沉静，如同没有一丝涟漪的湖。
　　“不知诸位找我有什么事？”伸起一只手腕支在脸下，落的嗓音和着三分冷淡，三分悠然，三分缱绻加上一分飘渺，轻柔的如同呢喃。但刚刚才被一曲惑神迷失心神的“月卫”却不敢再被其迷惑。
　　在这个美人如林的世界，单纯的容颜反而是最容易抵挡的。独特的气质，性情，动人的嗓音，心智，这些不能模仿的，才最让人映像深刻。
　　显然，月卫的表现还是让月满意的。他的声音比之前柔和的多，“家妹作客在此已打扰许久，也应该回家了。”
　　接一个公主回家，本是这样极简单的事情，却劳动了一位皇子，足可见这位公主有多么的得宠。
　　落颔首，却没有说话。直接转身，先一步走进了宫殿。这本是极无礼的举动，他却做的极自然，似全不把身后的人放在眼中，却不让人感到失礼。
　　只是片刻，一位身穿白色纱衣的侍女走出，躬身行礼，温文曼声道:“谷主请诸位公子入殿，请诸位随属下进殿！”
　　空旷的雪中殿宇，里面倒是绿树红花，温暖如春。这里并不曲折，他们很快就到了正殿。
　　月进入的时候，落正靠坐在一张软塌上，身前正摆着那玉琴，与琴边一位似十八、九岁的少女轻声笑谈。
　　少女一身淡绯色的轻纱，身姿玲珑，眉眼清丽，明眸皓齿，清灵而绝丽。当月进来的时候，她的眼中全然是对眼前人的迷恋，以至于没有听到旁人进入的脚步声。
　　“音儿。”
　　“二……二哥！”熟悉的声音让少女吓了一跳，颇为惊异，“二哥是来做什么的？”
　　“难道你忘记现在是什么日子了么？”月轻声道，“还是你想要让母亲亲自来叫你回去？”
　　神色毫无威胁，绮音却苦了脸。
　　真真是流年不利！既然二皇兄杞月都到了，那母后……想着母后生气的模样，她不禁心中哀叹，这下惨了，回去一定会被关起来了。 “可以再过几天吗？现在还不行。你就当没找到我，让我再多待两天吧！两天后我一定会自己回去的。”落刚答应了教她惑神曲，她可是很期待的啊。
　　“这我不能做主，你回去再自己和母亲说吧。”男子没再理会胡闹的少女，而是把目光转向了这里的主人，“多谢你的款待，我们打扰了。”
　　“这倒不用，我本就想和音一起走的。”让人意料之外，一开始便在旁看戏的落竟然会有这样的打算。他看着绮音微笑，“答应音的事，我不会食言的。”
　　“太好了！”
　　“不行。”
　　同时响起的是完全迥异的回答。
　　“二哥，就让他和我们一起走嘛，多带一个人又没什么。”这次要是回去了，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啊！到时候，落一定忘记她了。
　　“不行。”月重复。像落神这样的人物，不管在哪都很危险。自己没必要自找麻烦。
　　落却突然笑了，“可是，邀请我的人是音，你能作她的主吗？”显然，他并不能。
　　“那么音，你会希望我去你家吗？”说着，他转身看向少女。
　　“当然希望了。”绮音明显很高兴。
　　月却还是摇头，“带陌生人去家中，甚为不妥。”
　　“落才不是陌生人！他是我的朋友！”
　　“冠绝天下的落神？”落神以美冠绝天下，但这却不是什么好名声。毕竟，因他而死的几人，可都是男人。
　　杞月的神色并无嘲讽，当然他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虽然是很容易让人感到生气的事实。
　　落的神色平静，让看不出他是不是在乎落神这个不知是褒是贬的称号，出口却带着挑衅，“虽然阁下似乎不太欢迎，可是，音很喜欢我啊。”
　　“那又如何？她喜欢你，你却不喜欢她。”透彻如杞月，自然是看出来绮音对落的喜欢，只是落神却并不是一个好的对象。他还是早点断绝绮音的臆想的好。
　　尖锐直接的问题被摆了出来，让音直接垂下了眼睛。
　　这两个人真是越说越过分！
　　是啊，她喜欢这个人。一见面便再移不开眼。这样美丽的人，干净，纯粹，神秘而清寂。如同传说中的风华绝代，却又有些不一样。
　　落神，这样的人，被无数人追寻讨好，自己的喜欢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呢？他的心里有没有自己的一丝丝位置？
　　虽然大概猜测到可能的答案，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他会在乎自己，但是被月这样清晰的说出来，她还是非常生气。
　　人，就算明知事实，却总是会有期待的。
　　落却弯了嘴角，“怎么会呢？音善良又可爱，我想没有人会不喜欢。”
　　少女一愣，没想到他竟然否定了月的话。是承认了吗？怎么可能？落神会喜欢自己？理智上说服自己不要多想，但嘴角却不由露出了笑容，心也开始彭彭的激跳起来。
　　就算明明知道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喜欢，只是一般的称赞，但被这样的人赞扬，也足够让人兴奋了。
　　没想到这话却是给了音希望。即便渺茫，但这样一个落神，导致了三仙君死亡的美人，即使是渺茫的希望，也似乎值得人去追寻。
　　而微笑着的落却是注视着沉静的月。这个男子依旧神色从容，只是神情颇为探究的看着自己。
　　探究什么呢？我这样说的原因？
　　其实一直以来他所求的都很简单，可是越是简单纯粹的目的越加难以揣测。不是么？
　　人呢，总会把事情弄的越来越复杂，以至最初的简单的愿望被遗忘抛弃。
　　一腔明媚的少女没有看见另外两人的针锋相对，也就没有看见落眼中闪现的兴味，和自己皇兄眼中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