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虹》八月辰

2、Chapter 2

　　我懒懒地倚在病床上，枕头和被子上沾染了阳光的香味。
　　护士正在帮我更换吊水的药瓶。
　　“蓝生，下周，你就可以出院了！”她温柔地微笑。
　　我也轻轻笑了，突然想起顾小川说过我笑起来时的眼睛像星星一样。
　　“谢谢你。”
　　护士愣了愣：“蓝生，你变开朗了呢！”
　　恩。我明白。因为有顾小川陪在我的身边，陪着我看蓝色的天空，陪我欣赏漫天的繁星，陪我不厌其烦的说话。
　　我这才发觉，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顾小川了。
　　我换上自己原本的白棉布裙子，细细地梳理长发，用白色的缎带束成发辫。
　　“医生，你知道顾小川在哪个病房吗？”我焦急地在医院前台扯住了一个医生。
　　和小川相伴的这段时间以来，我惊觉自己竟一点也不了解小川。我没有问起他的病情，或是他的过去，甚至连他住在哪一间病房也从未在意。
　　一瞬间，心中溢满了浓浓的失落和茫然。
　　一直以来，都是他，爬进我的病房来啊。
　　他转身去问坐在前台的护士，然后扭头对我说：“跟我来吧。”
　　“蓝生？你来了？”
　　我听到了我熟悉的声音，就在我准备推开他病房的门的前一刻。
　　我转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小川么？是那个温暖干净的顾小川么？
　　他的栗色头发黯淡无光，苍白的脸消瘦憔悴，淡粉色的唇透露着没有生气的色泽，独独那双眸子依然如同天空，明亮清澈，却蕴藏了一丝以前从未有过的，隐约的忧伤。
　　“蓝生，你今天真漂亮！”他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我没有理会他的称赞：“小川，这段时间你都怎么了？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他只是笑，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蓝生，陪陪我吧。”
　　小川的房间里可以看到窗外翠绿的树叶。阳光透过缝隙落下斑驳的光影。
　　他伸手在光芒中比划着，像个五岁的小孩子：“蓝生，这是小狗，这是燕子，这是孔雀。”
　　我也伸出手，摆弄了好一会儿，兴奋地对他说；“这是星星！看！小川！我比出来了！很像吧！”
　　我回头冲他灿烂地笑。
　　他握住我交叠的双手，眼睛闪闪发亮：“蓝生，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应该常常对别人微笑。”
　　他轻轻倚在了我的肩上：“蓝生，你说，若是我以后真的到天空去了，我还能找到你么？”
　　“说什么奇怪的话呢！我啊，那就一定会变得非常耀眼让你一眼就能发现我！”
　　“蓝生，你是我的星星。”
　　“诶？什么？”
　　“因为，你已经跟星星一样耀眼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轻轻柔柔地飞扬在空气里，树上的叶子微微颤动。阳光竟依旧照耀，即使变成了稀薄的浅金色。檐上悬着的小水珠折射出炫目的亮光，随即，“噼啪”地碎在了窗台上。
　　我欣喜地冲过去，用手接住雨滴：“小川！小川！下太阳雨了！居然是太阳雨！”
　　他的脸庞也泛起了淡淡的红色，摇摇晃晃地靠了过来。
　　他笑着说：“蓝生，对着太阳雨许愿，愿望就会成真噢。”
　　我认真地双手合十。
　　蓦地，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我低下头，多了一条精致的项链，链子上缀着一个银色的星星。
　　“蓝生，送给你，喜欢吗？”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星星吊坠。
　　“蓝生，快看！有彩虹！”
　　顾小川的声音很激动，我仰头望去，看到一道弧状的七彩光晕穿透白云，在天空中绽放微笑。
　　我不知怎么描述这种美丽，可是当我看着它的时候，心中感到无比幸福。
　　他说：“你知道吗？彩虹是通往天空的桥。”
　　我看向他，他的眼中依旧流淌着那抹忧伤，但他是笑着的。
　　心隐隐地痛，我很想知道顾小川发生了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片刻，那抹绚烂的色彩消失了。
　　我问：“彩虹呢？怎么不见了？”
　　“下太阳雨时才能看见彩虹，雨已经停了。”
　　“彩虹的美丽太短暂了。就像昙花一样，只是绽放了一瞬，就从这个世界抽离。”我叹了叹气，心中溢满了惋惜。
　　“它的每一次出现都散发了最极致的美丽，我想，这已经足够了。至少，我们都记住了它的美丽。”顾小川的声音很轻。
　　那时候的我和顾小川静静地立在窗前，我依旧拿着照相机拍下放晴的天空，而他也依旧站在我的身旁，微笑着注视着我。
　　我的身边总会有顾小川，这渐渐成为一种难以摆脱的习惯。

　　我没想过，我会再也见不到顾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