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romasky

36、第三十六章 凶兆

　　曹丕揉了揉眼睛，这几天他的眼皮总是跳，也许是凶兆。
　　他天天守在曹操身旁，小心服侍。对他来说，凶兆只有一个。尽管他已经准备周详。
　　曹操回来后，一直显得很疲惫，头痛病发了好几次，一番更甚一番。也许是因为病，也许是因为这场不尴不尬的战争。
　　他给曹操倒了杯茶，自己坐在床头，默默地翻看着父亲的诗笺。
　　鎏金的香炉里，燃着龙脑香，一点一点送出来。一时间时光流离，恍若昨年。
　　想起小时候，走马生活，一月里难得见一面父亲，却比现在要踏实得多，知道有一个强大的爹爹，会一直在身后看着自己，保护自己，哪怕死再多人，流再多血，也值得。
　　直到宛城一战，他失去了大哥。
　　直到偶然发现，所有的安全和荣耀都搭建在一个脆弱的谎言上。
　　“啪”地一声，手里的诗笺掉在地上。
　　“丕儿，”曹操抬起头来，“累了吧。”
　　曹丕弯腰捡起来，笑了笑，“怎么会？”
　　“怎么会不累呢？”曹操沉吟道：“年轻真是太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亦不知疲倦。”
　　曹丕心头一痛，他可以换得一切，却唯独换不会一点一点流逝的生命。
　　四时舍我驱驰，流光把人抛撇。人生居天壤间，忽如飞鸟栖枯枝。
　　岁月逝，忽若飞。
　　他勉强笑了笑，握紧了曹操的手。
　　曹操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他的丕儿明明太柔弱、太娇气，写来的诗都透着股女子的娇羞媚态，可是这些时候，又偏偏显得太体贴、太坚毅。
　　真是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曹操微微一笑，捏了捏曹丕的手腕，“瘦了。”
　　曹丕愣了一下，微微紧了紧手上的肌肉，有一种酸酸的疼痛感袭来，他清楚，这并不仅仅是劳累，却只是笑，“爹爹也是啊。”
　　“打仗么！”曹操摆摆手，“倒是你……朝中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事？”
　　曹丕淡淡地道：“闲杂琐事，哪有战事凶险？”
　　曹操沉默了一下，仿佛斟酌再三，终于道：“子建他，……，规矩些了吧？”
　　曹丕毫不迟疑地答了：“好多了，也渐渐开始问起政事。”
　　曹操似是松了口气，“那好，那好……”可马上又沉思起来。
　　曹丕知道他考虑的是什么，宽慰道：“爹爹，不要再懊悔杨修的事了。”
　　曹操的口气复又强硬起来，“杨修非杀不可，没什么好悔的。”
　　曹丕叹了口气：“削官降职，给个闲职就是了，何必定死罪呢？否则子建也不至于这么痛心。”
　　曹操冷笑道：“这么说，子建心里到底还是怨我咯？”
　　曹丕露出拿你没办法的笑容，柔声道：“怎么会呢？子建怕是更怨我吧。”
　　话说完，两人都默默无语。
　　这时候，司马懿突然请见。
　　曹丕眼皮又是一跳。
　　“司马啊，什么事？”
　　司马看了一眼曹丕，曹丕却故意避开了他。
　　“子建擅自驾驰您的马车开司马门出，……似是醉了。”
　　曹丕大惊，转头看曹操，却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
　　曹操冷笑一声，“哼，杨修该杀。”
　　曹丕叹了口气，“子建就交给我吧。”
　　曹操冷冷道：“该治什么罪治什么罪，别留情。”
　　曹丕没有回答，转身出了门，经过司马身边时，仍忍不住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