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romasky

21、第二十一章 身世

　　别院深深夏席清，石榴开遍透帘明。树阴满地当日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丫鬟尽心尽力地打着扇，绢面的扇面一开一合地落下来，带来阵阵香气，鸳鸯蝴蝶的绣样，还有那股茉莉花的娇香，都是一副小女子的情态，惹人烦心。
　　“苟合”。
　　子建在他身上用下了这样的字眼。
　　他嘲讽地皱起眉。
　　十多年前的夏天，和今天一样燠热。那个时候的子建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只喜欢跟在自己身后。他每天午后得想尽办法摆脱这个小跟屁虫，独自溜到附近的小河里凫水。
　　可是子建从小聪明，很有点法子，他终于扛不住子建的吵闹，只好带了他同去。可惜子建的手脚远没有口舌灵活，眨眼间，一个失手便将衣服卷到水流中冲走了。
　　他只得偷偷返回府上，为他取来干衣服。
　　他们尚年幼，都跟母亲住在一个院子，那日十分蹊跷，母亲贴身的丫鬟竟在院门口把守，神情严肃，目不转睛。
　　正所谓，“凡是豹子被捕的地方，鼬鼠可以逃走。”
　　曹丕熟门熟路地从院角一处狗洞里钻了进来，取了衣服，猫着腰沿着窗户溜走，隐隐听到母亲房里有说话声，逃不过孩子的好奇心，忍不住想探个究竟，到底有什么秘密，还要叫纪云在外站岗？
　　一不小心，听去了他的身世。
　　“季重，把这琴还给他，告诉他，从此，我们便是陌路人。”
　　“夫人，他想见见丕儿。”
　　“既然总归不能相认，见了也只能使彼此痛苦。就让丕儿什么都不知道地活下去吧。”
　　“可是，夫人，丕儿总不能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生父啊。”
　　“不知道最好，他会和其他的孩子一样。他已经有一个父亲，何必再给他一个？”
　　人生总是追求有所知，可是这种知悟往往只是徒添痛苦。
　　曹丕没有呆住，没有叫嚷出声，没有发疯，他只是抱紧了衣服，轻手轻脚地原路回到了小河边，只是细心地给子建穿上了衣服，只是反复叮嘱他不要将偷偷游泳的事告诉大人。
　　他没有去找母亲，却在那天晚上，进到吴质的房间，镇定地道：“你今天和娘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只需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
　　吴质的惊讶也转瞬即逝，只是淡淡地道：“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我什么都不会说。”
　　吴质始终都没有说。
　　曹丕的心上却有了个结。
　　他对子建日益疏远：他知道他们原来是不同的。
　　他对曹操日益关注：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父亲，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
　　那个午后，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改变了许多人一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