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落润无声》南冠森淼

68、许晋

　　两个项目都在顺利的进行，公司资金链转危为安，叶黄二人也都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也不敢松劲。黄柏樵每天盯着两个项目组的进程，还担起了那个跑路的项目负责人的工作，下班之后也不敢松懈，还要陪着大家一起加班。而和项目相关的事情，事无巨细他都紧盯不放，生怕再出现之前出现过的疏漏。叶灵灏也不轻松，一方面要紧跟项目的后续问题，另外，公司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多伦多那边的分公司虽然因为黄柏樵经常的离开，也请了职业经理人在处理一些事情，但是，他们两个人最近都顾不上过问那边的事情，叶灵灏觉得长久的不闻不问也还是不妥，就抽空去了一趟多伦多。好在黄柏樵找到职业经理人很靠谱，公司一直在正常的运转，他就又匆匆的赶回国。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许晋的心情。但是，许晋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屈能伸，能忍别人不能忍。他当年刚刚到美国，被所谓的小舅舅一家欺辱，连保姆都比他有地位，他还是忍着，自己抓紧一切时间学语言，偷偷打工赚钱，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每天睡觉不超过四个小时，后来竟然申请到了加州理工学院和斯坦福两所名校的应用数学的研究生，虽然加州理工的应用数学排名在斯坦福前面，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斯坦福。并不是因为觉得斯坦福的名气大，而是想去看看叶灵贝一直念念不忘的斯坦福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第一年去的时候只有半奖，减免了学杂费和生活费，不过，幸运的是，他获得每周担任12-20小时的助教，然而，这也并不能解决他的全部生活费用。他把自己的生活费用压缩到极致，平时就吃最便宜的面包棒就着中超买的最便宜的咸菜，喝着气泡水或者是最便宜的牛奶，不过，他并不以这样的生活为苦。他属于越是压力大，越能够激发出无穷潜力的那种人。
　　他高考那年他父亲因为工伤伤了腰，伤情很严重，差点儿就瘫痪在床，那个时候，需要有人二十四小时陪护在病床前。因为都是一个单位的，单位给他母亲放大假，他母亲和父亲吃住都在医院。突然之间，他衣食住行全要靠自己，而且，很多时候还要他帮衬家里。有段时间，他父亲要喝中药，他基本上每天都是早上五点起床熬中药做早饭，饭好后随便吃两口饭，等药好了，就要赶快灌好药，骑自行车送到医院。送完药和饭，再骑半个小时的车子赶到学校上课。寒冬腊月的也没有太多的保护，冻的手脚和耳朵都生了冻疮，之后虽然条件好了，但是稍微不注意的话，冬天还是时有复发。那个时候公共交通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冬天天气好的时候只是冷，但是，赶上下雪天，骑车也好，走路也罢，滑倒都是家常便饭，滑倒的时候第一担心的不敢是自己摔到哪里了，而是保温杯里的药有没有洒，保温饭盒有没有摔碎。那个时候在他们这样的小城市里，保温饭盒大多还不是不锈钢的，和暖水瓶一样，都是由双层玻璃制成的。区别只是，暖水瓶夹层中的两面镀上银等金属，中间抽成真空，瓶口有塞子，保温饭盒则是用一层塑料盖和一层跟饭盒外壳一样的材质做成的盖子封口。玻璃制品，随便摔一下就碎了，他辛苦半天做的饭就这样和稀里哗啦碎成渣的玻璃混作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无法分离。去医院的时候，多半还会被天天在医院伺候病人，已经烦躁的要疯掉的母亲大骂一通。第一次之后，他就越发小心，给保温饭盒外面做了厚厚的棉兜子，又保暖，又不容易打，总算是靠它熬完了整个冬天。
　　快入夏的时候，他父亲终于出院，他才不用这样天天送药。虽然他一直成绩都还不错，但是也都不算是出类拔萃的，现在家里又是这样的情况，老师和父母都觉得他能考上个大学就算是很不容易的了。谁也没想到，他高考成绩一出来，就让全校震惊了。虽然都知道以他的成绩，考个一本是没问题的，但是考上X大，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但是，他竟然在家里这么大压力，他自己又这么忙的情况下考上X大，成绩榜单公布的瞬间，他就成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了。他们是子弟中学，他一战成名，他父母单位的老老小小也就都知道他了，就是现在，学校的老师们还经常拿他做榜样教育在校生。
　　他让他们当时的老校长不能忘怀的不仅仅是他的高考成绩，还有他的至孝。学校奖励高考前十名旅游，他直接找校长，问能不能不去旅游直接给钱，给旅游款一半就可以。校长起初还有点儿犹豫，觉得这么处理不方便管理其他的同学。他跟着就说，我家不能离人，我爸病着，我妈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这旅游我反正是参加不了，您要是想着刚好就省下这个钱，我也能理解。校长反而不好说不同意了，最后学校商议后把旅游的钱全给他了。其实，他爸那个时候病情已经稳定，不但出院了，而且在家做饭什么的都没问题，那个时候，他父亲的单位效益还很好，他父亲又是工伤，单位报销全部的医药费，还有些不算多的补助。他家其实并没有太重的经济压力，他自己就只是纯粹的不想旅游而已。不过，他要钱的时候却是想给自己攒点儿本钱。他听一个上大学的表哥说大学都要找女朋友，找女朋友可费钱了，他知道自己家的情况，供他上大学应该没问题，供他追女孩儿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有这个机会，当然不能错过。这也从某个方面说明，他确实是适合从事和经济相关的工作的。他后来能在大学勇敢的追叶灵贝，也是因为他有这个钱打底，他觉得自己有这么多钱，追女孩根本不用怯场。很久之后，他才知道，他这几千块钱在大学追女孩子其实根本是不够的。他能够成功，只是因为叶灵贝根本不稀罕钱，因为在她的意识里，并没有把男孩在自己身上花了多少钱作为衡量对方爱不爱自己的标准，所以他们到分手，这个钱都没有花完。
　　他之前那么多年的学习都不费什么力气，别的同学累死累活的学都考不上X大，他似乎也没费太大劲儿就考上了。大学的时候，也是考前稍微用功个把礼拜，就能考个还不错的成绩。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学习是多么难的事情。在这个所谓的小舅舅家这么难熬的日子，他还能这么快的攻克语言关，并且申请到两所还不错的大学的研究生，他觉得自己多半还是个学习的料。但是，进入斯坦福之后，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大家一起上课，教授给了同样的书单，为什么别人上课可以言之有物，而自己却不知所云。他不断的否定自己又不断的用之前的成功鼓励自己，他在痛苦中挣扎，又在痛苦中成长。吃的不好，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任何苦恼，虽然他已经营养不良到开始脱发。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在斯坦福的第一年，是他人生最痛苦的一年。不过，他却又是个百折不挠的性格，越挫越勇，他宁可极度的缩减自己的开支，也不肯花费时间去外面打零工，因为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教授开的书单，正常来说看一遍都很紧张，但是，他有些重点的地方会看两遍，甚至三遍。有些影响比较广泛的书是有中文版的，有偷懒的学生就会看中文版，然后自己理解了之后再用英语说出来，他不，他硬是看英文原版的，实在看不懂的地方会参考中文版，但是，从中文版里得到思路后，还是要看英文原版，直到能够完全理解英文原版的意思。第二学期，他就已经可以融入班级讨论了，之后不久，他甚至可以和其他同学进行不同思路的辩论。
　　第二年，他得到了全额奖学金，他不用再做助教，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毕业的时候，导师觉得他很优秀，想留他继续读自己的博士。但是他拒绝了，他对导师说，有个女孩等了自己很多年，他想赶快工作，赶快赚钱，然后才能有能力让她可以跟着自己过上富足的生活。导师很痛惜，也很无奈，但是，还是把他推荐给了他现在称之为师傅的人。导师告诉他，自己认识的人里，最会赚钱的就是他，如果你想赚钱，你就跟着他好好干，一定可以得偿所愿的。
　　能人当然不缺追随者，许晋也算是过五关斩六将才从一堆藤校高材生中脱颖而出。老先生决定收他的时候问他，“你们也较量了这么久，你觉得自己有什么是别人不具备的特点？”
　　许晋略想了片刻，就回答，“我和他们不同的特点，应该是我无畏和越挫越勇吧！我一开始就知道，我其实什么都不如他们，但是，我并不害怕，我现在可能很多地方还做的不如他们，但是，我很快会赶上，甚至超过他们的！”
　　老先生笑着摇了摇头，说，“难道你和他们不同的不是他们是西人，而你是华人吗？”
　　许晋不能理解，也没有接话，他当时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是被放弃了。但是，老先生继续说，“我可能有些偏执于师承，我希望最后能够继承我衣钵的还是华人。当然，你确实也很优秀，我很欣慰在我有生之年能够得到一个像你资质这么好的华人学生。”
　　许晋虽然还是有很多的不解，但是他还是很庆幸自己通过了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