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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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轻轻“啊”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回过了头：
“也是呢，毕竟是贵客，的确要准备什么呢。”
童子停下脚步，回过身来递了一样东西给晴明。
“给您，这是特别的客人的礼物。”
晴明接过来后，博雅才发现那礼物是两根长满红莲火般艳丽红叶的枫树枝。
“希望我们的宴会能使您用不上这个……”
童子眯起眼睛，微微偏着头，嘴角露出他这个年龄所不应该有的艳丽微笑——
“……定会让二位流连忘返……”
“哦？那我们便拭目以待了。”
晴明笑着，然而瞳中却无半分笑意。他将童子拿来的枫树枝分了一根给博雅，低声嘱咐道：
“拿着这个，不要弄丢了。”
“这个树枝到底是什么用的啊。”
只见晴明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博雅见状，也没多问什么，就将树枝放入怀中。
二
童子在枫树林里自如地穿行。
时而踏过细如羊肠的兽道，时而跨过才寸许宽的小溪……始终不变的只有红莲一般颜色炙热的枫叶。
渐渐接近一处有人声的地方——
只见林中一空地，铺着做工精美鲜红色彩的地毯，上面摆满了精美器皿盛着的食物和美酒。
席间好几个相谈甚欢的人，见晴明博雅到来，都热情招呼道——
“是新客人啊，欢迎欢迎。”
“你们来对了，这里是好地方啊，这里的红叶是全山最美的！”
全部人都很质朴热情，但总有一种难以明说的奇怪。
晴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毯上坐下来，博雅也理所应当的坐在晴明身边。
“红叶真美啊。”
晴明说道。
“是啊”
“我平生没见过比这更美的红叶了。”
“都不想离开呢！”
众人应和。
博雅闻言，不禁观察起席间的客人——
啊啊，莫非是……
正当博雅要开口说些什么时，晴明将他的手叠在博雅手上按了一下，阻止了博雅欲出口的话。
“红叶如此之美，宴会的主人不出来不就太不解风情了？”
晴明对童子微笑道，童子闻言，也微笑着回答了晴明的问话：
“主人现在不便出来，只要各位稍待片刻……”
说到这，晴明就一改先前的口气，言辞变得犀利起来：
“主人不出来的宴会，有如此的待客之理么？”
童子被这么一喝，似乎被惊吓到了，身体缩成小小一团，清亮的眼中似要滴出泪来。众人见此，都对晴明劝道：
“算了，算了，他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
“不过，主人不出来的宴会很不像样啊。”
晴明不依不饶，博雅也附和道：
“是啊，如果主人出来的话，相比这些红叶也会为此欣喜不已吧。”
这回，众人也点头同意。
“没错，只有我们的话，果然还是不太好。”
“宴会主人赏不到红叶的话，我们也过意不去啊。”
“一定要让主人出来接受我们的感谢之情……”
童子闻言，无奈的回复：
“大家若如此期待主人的出现，我也只好去请求主人提前出来了。”
言毕，童子迈开步伐消失在红叶林中。
三
红叶随着微风飘落，带着红莲的怒火降落在泥土之上——那是阿修罗的色彩。
博雅见此情景，不禁想从怀中掏出龙笛来。晴明见博雅这个动作，用扇子按住博雅的手，摇了摇头。
博雅疑惑的放下龙笛，刚想开口问晴明为何不让自己吹笛，却被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打断了话头。
只见红衣童子从红叶林中一条兽道中走出，向晴明等人轻施一礼。然后就站到他走的兽道口边，恭敬的低下了头。
从兽道中又走出一人，其衣饰皆红如火，其美貌艳绝，其气质飘忽不定，不似尘世中人——
且眼眸尽为红莲之色。
——感觉很像……晴明……——
博雅见到红衣男子后产生了这种奇怪的念头。
突然，红衣男子开口，声音有种不真实的朦胧：
“请问二位新来的客人，如何称呼？”
博雅开口反射性的想报出真名，晴明却用折扇敲了博雅的后背一下，抢先开了口：
“我叫苍桐陵刹，他是藤原宽时。”
红衣男子点点头，展开手中手中的折扇，似乎唯有此扇是他身上除却红色的唯一异色饰物。
“那么您的名字……”
“赤织，叫我赤织就可以。”
红衣男子开口，眼中似乎燃起——
阿修罗的红莲火。
第四章龙笛妙音
一
赤织报完名号，似乎对博雅手中的龙笛感兴趣起来。
“此笛非凡品呢。”
赤织赞道。
博雅那只龙笛是朱雀门的鬼赠给他的名品“叶二”，自然不是凡间可寻之物。
“那要不要为您吹上一曲。”
博雅一提到雅乐之事就变得分为热情，而这次晴明也没有阻止的举动，甚至还对赤织说：
“宽时之笛音妙不可言，可惜席间没有善舞之人呢。”
言下之意，便是让赤织为博雅的笛音伴舞。
赤织也没反对，只是瞥了博雅一眼：
“那要看那笛音值不值得为他而舞。”
博雅闻言，将叶二置于唇边——
一吐一纳之间，四季流转；一呼一吸之间，天地动容。那是朝霞下夕颜花上晨露滴下的清响，那是雾霭中桔梗枝上发出的新绿。闻此笛音
，世上仿佛再无天籁。
赤织听到此处，微微一笑，站起来为此笛音伴舞——
展袖，踱步，衣上燃起漫天红莲之火，白扇扬起，暗和音律。那是风吹红叶不意间的摇摆，那是红莲之火摇曳不定的朦胧。见此绝舞，世上恐怕再无艳色。
曲毕，舞结。
一时间，众客哑然。
唯有晴明知晓，此宴将散。
二
“没想到在这里听到如此清澄的音色。”
赤织笑着，用折扇敲了敲手。
“那么赤织大人满足了么？”
晴明问道。
“满足？是啊，再这样可要下一个秋天了。”
赤织似乎有些遗憾的喃喃自语。
“那么就不要再这样了吧，一个秋天一次美妙的盛宴就可以了。”
晴明拿起酒杯，喝了口酒。
“那可不行。如果我走了，明天就会来一堆俗人把这山林的空气污染了。”
赤织展开扇子又折回去，似乎很焦躁不安。他说的似乎就是指天皇的红叶狩。
然后，赤织猛然惊觉了什么：
“莫非你是阴阳师？”
赤织厌恶的皱起眉。
“你们不会要求我走，之后就叫那帮俗人带来污浊之气吧。”
“算是说中了。”
晴明并没有特别在意的随口回答。
“我要留在这里，开一个永远的宴会。不让那些人玷污我的庭院半分。”
“那可不行。”
晴明变了口气。
赤织闻言，彻底收起了笑容。用一副冰冷的表情对着晴明：
“你是不可能阻止我的！”
然后，大声喝出晴明之前报出的假名。
“苍桐陵刹，藤原宽时。以吾之名命令你们——
此宴永不终结！”
赤织叫完晴明和博雅假名后一脸惊奇，但他马上反应过来。
“你们没用真名？”
晴明微微一笑，说道：
“轮到我了，言灵啊，也算挺久没用的了……”
晴明从怀中拿出枫树枝，同时示意博雅也把枫树枝拿出来。
“你也知道这是什么吧，这是外面的枫树枝呢，代表秋天到了……不是结界内的产物你就无法控制吧。”
然后，晴明脸色一变，将缀满红叶的树枝指向空中——
“赤织！顺应四时之理，结束宴会！”
赤织脸色变了一下，叹了口气。
“你赢了，不过也算痛快了一场啊。”
赤织如此说道，将扇子丢上半空中。只见那白扇在天空中转了半圈再回到赤织手上时。地上的做工精美鲜红色彩的地毯，毯上摆满了精美器皿盛着的食物和美酒皆消失无踪。再看原本空无一物的白色折扇上则多了美酒佳肴和红色毯子，还有一大片美的难以形容的红叶山林。
赤织收起扇子，转身就要走入红叶林时，博雅叫住他：
“请问，那些人……”
“已经在山脚下了。”
赤织的口气并不好，但远没有博雅想象中心情糟糕。
“对了，如果有时间的话，多来这片林子吹笛给我听吧。心情好的话，我也会像今天一样舞上一段的。”
博雅愣了一下，然后欣喜的回道：
“当然可以！”
三
赤织走后，林中回复寂静。
“话说回来，先前的式神不在，童子也消失了，我们怎么回去啊。”
博雅猛然惊觉。
“不用担心，领路的童子一直在这里。”
晴明从树林角落拖出一只小狸猫，狸猫看了晴明一眼，立刻挣扎起来，见晴明不放手，只好看了晴明一眼就不动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博雅从这只狸猫眼中看出了对晴明的怨恨。
“狸……狸猫……”
“这么说来，刚才的赤织也是……你说不是妖物……？”
“对，不是妖物，不过也不是人。我只知道他是这座山的主人，不过总会在秋天离开一段时间。”
“晴明，你是不是不告诉我。”
“他没有特定的名字，对人为恶就是鬼，对人为说善就为神。我也无法告诉你他是什么，这只不过人们一念之间的事。”
“好复杂。”
“是啊，我也觉得很复杂，不过是看他的人复杂，其实他们始终都没有变过啊，变的永远是人。”
晴明低声自语。
“好了，赤织的童子，麻烦你再带一段路吧。”
晴明松开手，狸猫落地，回头看了晴明一眼，便开始跑起来。
狸猫跑过铺满红叶的兽道，从原路返回。
不消片刻，晴明和博雅就看见了他们的牛车，和牵车的红叶式神。
上车后，博雅还记着晴明落寞的眼神和话语——
……对人为恶就是鬼，对人为说善就为神……
……其实他们始终都没有变过啊……
……变的永远是人……
终章
第二天，博雅又来到晴明的宅前。
晴明难得不再宅廊上，而站在庭院中。
“恩，博雅，你来做什么？不会是那个人又怎么了……”
在萧索的庭院中晴明的微笑显得格格不入。
博雅上前，揽住晴明，吻上他的唇，蜻蜓点水的一掠。然后，羞涩的别过头——
“这个果然是驱魔的咒吧……哈哈哈……”
晴明笑了。
“今天演技更加差了。”
“不过，也许是咒吧，是铭刻的咒啊。”
一千年，一万年，永远铭刻在彼此心上。
直到改变到自己都无法察觉为止，这刻印之咒还是无法消除。
风吹过，卷起庭院角落的红叶，就像——
阿修罗之火。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
